“先祖,先祖,你怎么了?”冷心竹急忙给剑痴渡了一股真气,但剑痴气脉却已尽皆停止,到了神仙不救的地步了,所以她的真气处处遇阻、竟是进不到他体内,这让她很是痛苦与担心,只觉这一刻的先祖,实在无疑于自己的亲人,就像师傅那样的亲人一样。
“我、我元气已尽,就要不行了。”剑痴僵硬着的嘴角,保持着一抹沧桑的笑,语声虚弱、地艰难地说道:“孩子,不要……不要难过。”
冷心竹眸中有泪水在打转,在这生死之际,看着如亲人一样的先祖就将离自己而去,却又怎能不难过?
一阵夜风慢慢拂来,掠起了剑痴那苍白的雪发在风中飞舞,突然一下,他脸上肌肉为之抽搐不止,异常激动地道:“听,孩子,你听……听见了吗?是殇雪……殇雪的声音在风里传过来了,是她、是她,她在叫我的名字……你、你听见了吗?”
冷心竹全身一颤,只觉剑痴的手臂已经越来越冰冷,没有了一丝活人的体温,她仔细伶听“呜嚎”的风声,却又哪里有人在叫先祖啊?
不过,她很快就明白,这或许便是一个人死前的相思之念产生的幻觉罢,当下忍着悲伤,她笑着点头,道:“先祖,我听见了,我听见了,是离前辈在叫你,是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剑痴沙哑着嗓子,慢慢的笑了起来,笑声微弱得几不可闻。因为脸上的肌肉已经僵持在一起,所以看不出他喜悦的表情,只有那几颗沧桑的眼泪可以说明他内心的激动。
慢慢的,剑痴闭上了眼睛,嘴唇微启,说了最后的五个弱不可闻的字:“殇雪、我、来了……”
※※※
次日,傍晚。
沈遗风出现在了齐州城,人间虽极不太平,但齐州城却依如往昔,还是那般繁华热闹,来来往往的人骆驿不绝。然而,不知为何,沈遗风行走在人群中,却感觉不到自己身边有人存在。
身在人海中,被孤独与寂寞相伴的人,又岂能感觉得到他人的存在呢?
他忽然怀念起昨晚那个温暖的怀抱,只觉这一生,能够那样拥抱着冷心竹,便是死,也该已足惜了。
不过,很她快又怀念起有师姐在身边的日子了,心里突发奇想,若是还能回到神剑宗,和她们永恒的生活在一起,那这未来的人生,却又该是多么的美好?
很快,他神色又变得黯淡起来,因为他想起了那个彩衣飘飘的绝美女子;诗尘。
恍惚间,他闻到了诗尘身上那种淡淡的,宛如百花渗杂的香气,心中一片酸楚。想到那噬血的一剑,那仿佛上古恶魔传下来的噬血诅咒,当真是心如刀绞。
剑痴说天界的实力绝非他可以想象,以剑痴的身份来说这等话,那一定是不假的罢?他暗暗问自己:“我又要如何才能够将噬血剑带到天界的化戾池去净化那股戾气?”
心伤的笑了笑,他又想到了飘飘,想到那双血色的、无情的眼眸,只觉心里像是被压了一颗大石,让他难以喘息……
突然,他一不小心与一个蓝衣女子相撞在了一起。
“哎哟。”那蓝衣女子大叫一声,指着沈遗风鼻子就破口大骂起来:“喂,你这人怎么走路没长眼睛啊,大白天跟丢了魂似的。”
沈遗风一怔,满脸歉意地看了对方一眼,发现对方眼中有极重煞气,心中微异,正欲开口说声对不起,但蓝衣女子却突然皱了下眉,快步自他身边走了开去,走了七八丈远时,忽又回头看了沈遗风的背影一眼,神情颇为古怪,自怀里掏出一幅画像,上面画了一个人,赫然,不是沈遗风又是谁?
蓝衣女子收起了画像,自言自语般道:“果真是那逆天之人。”话毕,便即跟着了沈遗风身后,因为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极多,加上心事沉重,是以沈遗风也并没有发觉于她。
不久后,沈遗风走进了一家名为‘清风苑’的客栈,要了一间上房,吩咐小二送些酒菜,便到房中休息去了。
半夜的时候,一道蓝衣身影自天而降,凌空一个回旋,轻如一叶般飘落在了沈遗风休息的那间客房的房顶。
她穿着一件紫色薄衫,脸上蒙着白色丝巾,单凤眼,眸中隐含杀机。身材窈窕,背着两把宝剑,一看便知是一位女子。
她伸出雪白的手,揭开了一片瓦砖,不过,看了一伙,却惊讶地发现,房间里空空荡荡,根本就没有人,正自不解之时,突然,她身后传来一声低“哼”。
“啊。”紫衣女子急忙转身,只觉一阵轻风拂面而过,脸上的蒙面衫巾已经被对方扯掉了。
“是你。”沈遗风眉头一皱,眼前这女子却不是那“夏魅”又是谁?
夏魅心中一颤,沈遗风是如何出现,如何出手将自己面巾扯下的,她居然一点也没有看清,只觉他修为远较上次在蜀山时强大得多。不过,她心中虽惊,表面上却十分冷静,眼波如水,微微一笑道:“沈大侠,我们又见面了。”
沈遗风神色漠然,道:“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吧?”
夏魅轻轻点头,格格笑道:“沈大侠果然聪明。”
沈遗风神色微冷,道:“上次你的同伴死在我手里,你现在来找我,可是为了替他报仇?”
“你是说烈虎吗?”夏魅摇了摇头,咯咯笑道:“他死不死又关我什么事。”
沈遗风道:“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夏魅道:“我主人久仰沈大侠之名已久,他很想跟你见上一见。”
沈遗风微怔,道:“你主人?他是谁?”
夏魅柔柔的一笑,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沈遗风道:“我为何要答应你?”
夏魅笑道:“因为天煞灵鸟在我主人手中。”
沈遗风眼中徒然闪过一丝杀机,冷冷地逼视着夏魅,后者却并不害怕,依然微笑道:“沈大侠,小女子不过是来给您传个信儿,想必你也不会与我一个懦弱女子为难罢?”
沈遗风沉思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漠然道:“说吧,你主人在什么地方?”
夏魅咯咯一笑,道:“他在一个非常秘密的地方,暂时还不能告诉沈大侠的。由小女子直接带沈大侠去就好了,如何?”话毕,也不待沈遗风说话,已经祭起一把宝剑,御剑而去,沈遗风哼了一声,也跟在她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的御空飞行,不久后,已经离开了齐州城地界,一直向西而去,到得次日的傍晚时分,终于飞落在了一处一望无际的大江之边。
身后崇山峻岭,连绵不绝,岸边垂柳无数,雾气缥缈,乃是一处少见的风景秀丽之地。
“你主人呢?”沈遗风见四周崇山峻岭,渺无人烟,不由皱了下眉。
夏魅格格笑了下,道:“沈大侠莫急。”话落,伸出两根纤纤素指,放在口中轻轻一吹,立刻便有一阵尖锐之声悠扬远去,不久,一叶幽光闪闪的小船破开缥缈白雾,慢慢的驶向了岸来,撑船的乃是一位蓝衣女子,身材俏丽,相貌不俗。
她神色古怪地看了沈遗风一眼,随后又向夏魅远远的喊了一声:“师姐,你们来了。”
“哎。”夏魅应了一声,朝沈遗风笑道:“沈大侠,咱们上船罢。”
沈遗风道:“何必那么麻烦,直接御剑飞行不可以吗?”
夏魅道:“沈大侠有所不知,你看。”说话间,素手一指不远处,一柳树之下的一块小石碑。
方才沈遗风没有注意,此时随夏魅手指方向看了过去,只见那石碑上刻着[不渡江]三个龙飞凤舞般的字,在“不渡江”三字两旁还有两排小字,分别是:“远古邪灵埋骨处,诸天神魔不渡江。”
沈遗风心中微异,连满天神魔都无法渡过此江,只觉这两行小字的口气着实大得惊人,正欲出口讽刺它几句时,却听夏魅抢先笑道:“沈大侠,这不渡江虽然口气极大,但以沈大侠的修为,想必是可以顺利飞过去的。不过,我和师妹的修为薄弱,那是万万飞不过去的,所以还要委曲沈大侠随我们一起乘船而去才是。”
沈遗风见她虽在称赞自己修为了得,但说话的语气却是漫不经心,似乎也只是表面式的恭维话了,心中暗暗生惊,隐约感应到这不渡江似乎真有某种神奇力量,绝非虚口浮夸,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却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但很快,他心里想到一件古怪之事,当下便问了出来,道:“既然是不渡江,为何这小船又能渡?”
夏魅笑道:“此船名为幽灵船,非是一般之船,乃是由三百水鬼暗助划行,正是这不渡江唯一可以浮于水面的事物。”
沈遗风神色微异,仔细打量了一下那船体,却不知是何材质,黑黑的,竟闪闪发着幽光,船体下方接近水面处,有黑气弥漫,不时传来一些灵异声响,颇有一些阴森。当下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便与夏魅一起上了船。
上船后,沈遗风打量了那蓝衣女子一眼,突然道:“原来是你。”
“不错。”蓝衣女子冷着个脸,道:“想不到沈大侠还记得小女子啊。”
原来,这蓝衣女子正是两日前与沈遗风在齐州城大街上相撞的那位女子,她一直跟踪沈遗风到清风苑客栈,知道沈遗风的具体住址后便回去告诉了夏魅,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事情……
夏魅介绍道:“沈大侠,她叫秋玉,是我师妹,她平日就是这么凶巴巴的,你莫要见怪。”
沈遗风根本没有兴趣知道这些,看也不看秋玉一眼,淡淡的问夏魅,道:“还有多久才能见到你的主人?”
秋玉见沈遗风如此蔑视自己,心中莫名恼怒,冷冷的道:“或许一天,或许三天,也有可能是五天,具体什么时候能见到,那要看本姑娘的心情好不好咯。”
沈遗风看了瞅玉一眼,没有说话。却又继续问夏魅,道:“你主人为什么要见我?”
夏魅笑道:“这可就不是小女子所能知道的了。”
沈遗风眉头微皱,干脆不再说话,打量着四周的景物,只觉四处白雾缥缈,远方山高云淡,竟有仙灵之感,美不胜收、极是赏心悦目。
不过,想到那小石碑上的两行小字,他心里却颇有一些不祥之意,暗中施展缥缈无痕法诀分析了一下四周的情况,然而,让他感到吃惊的是,缥缈无痕在这个神秘之地竟然完全失去了作用,不但无法探索到半空中的气息,便是水底有些什么生物都没有办法探测,那股隐形的力量刚刚接触到水面时,就像是泥入大海,沉下之后,便就毫无声息。
夏魅看了沈遗风一眼,眼神微异,但很快便恢复正常,微笑道:“沈大侠,外边风寒,不如到舱里去歇息歇息可好?”
沈遗风看了她一眼,心念一转,暗道:“既然来了,那便顺其自然罢。”当下点点头,没有说话,随夏魅一起走到舱中去了。
船舱虽不大,却也有两张三尺左右宽的木床,中间摆了一张长桌,上面摆放着一盏油灯,还有一壶香茗、几碟糕点和几壶美酒及肉干。同时,在左侧稍远之处还放着一个黑色幽亮的香炉,炉盖处有八个小孔,孔内有青烟袅袅升起,香味极是好闻,却又无法形容,只是给了人一种远离尘世喧嚣之感,沈遗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眉头微收。
夏魅似乎看出了沈遗风的心事,微微一笑,道:“沈大侠,请坐。”沈遗风落座后,她也跟着在他旁边坐了下去,又道:“这种香气很好闻罢?”
沈遗风内心暗暗生疑,道:“这是什么香?”
夏魅笑道:“沈大侠莫要担心,这种香名为[镇魂香],这不渡江底沉尸无数,若非有此香镇压,只怕它们的鬼魂便会前来打扰到我们的“贵客”了。”
沈遗风听夏鬼说这不渡江底沉尸无数,不由微微皱眉,道:“你家主人可当真神秘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