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诗琪闭关修炼去了。
黄英又去了万竹海。
无数青竹被冰雪压弯了腰,长剑所向,上身倒地,下身又毕直而挺。
黄英的怒火似无穷尽,剑气纵横,冰凌激荡,竹如山倒。
是的,这里,是他的发泄之地,每有不快,他总是要到这里来好生发泄一阵。
只是,他忽然住了手,目光凝视着其中一根半腰而断的竹子,那根竹子方才还被冰雪压得弯弯的,竹表几乎都触碰到了地面,而此刻,却是毕直挺立,似在嘲笑砍它的人,永远也休想让它低头。
是啊,竹子真的倔强,冰雪压弯了它的头,它也会在寒冬过后再次直挺,你砍断了它的头,它也宁愿挺直死去。
看着这根竹子,黄英忽然想起了那个倔强的少年。
他曾经也像折磨这些竹子一样的折磨着那个少年,可是,那个少年却一直咬牙坚持,一直坚持到最后,并成为了真武大赛上的探花得主。
“他到底犯了什么错?”黄英喃喃着,抿心自问。
能够坚持下来的沈遗风,无疑已被他看重,并且多年的相处,早已生出感情,正如他对黄诗琪所说的那般:“仙人洞的弟子,都是我的子女。”
可是现在……
现在,一个对于沈遗风来说,恶梦般的消息如天女散花一般,散布在了天涯的每一个角落。
这个消息就是:神剑宗最杰出的弟子凌天凡将于下月十五与同宗弟子黄诗琪在天剑宫举行婚礼。
现在是十月初九。
此刻,是正午。
沈遗风正在一座小城镇中帮一修建后院的员外搬运大石,建造房屋用的大石,一块大石可赚取五枚铜钱,但却也有两里路遥,重达三四百斤,别人都是牛车拉送,他却是独力扛行。
他太需要钱了,在外行走,没有钱,就只能风餐露宿,那种滋味,是没有过过的人很难想象的。
扛完大石,已是傍晚,他得到了一两多的碎银,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抹了把汗,喘着粗气走进了一家小酒楼,极是节俭地点了一个小菜,和一壶小酒。
现在,他也觉得酒的滋味不错,至少能够替他短暂的赶走孤独。
孤独太可怕了,特别是心有牵挂的孤独。
吃着吃着,忽然,他旁桌来了一胖一瘦两名白衣少年,竟是神剑宗的弟子,好在他的模样早已经过易容大法的改造,变成了一个相貌普通的农家少年,像这普通的少年,向来是不被引起注意的,所以,他并没有一丝担忧,而是自顾自的吃着。
那两名神剑宗的弟子点完菜后,便开始聊了起来,起初聊了些什么,沈遗风并没有怎么注意,可忽然听见其中一人在说起黄诗琪三个字,顿时心中一惊,凝神侧听了起来。
他斜眼而望,只见那胖点的少年在对瘦点的少年说道:“唉,黄师妹花容月羞,美若天仙,凌师弟潇洒英俊,万里无一,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师兄我今天听说他们下月十五即将举行婚礼后……这心里,却总是有些不大舒服。”说话间,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
那瘦点的少年也叹息道:“莫说你,我又何尝不……”
“蓬。”忽然,传来一声大响。
两名神剑宗弟子齐地一惊,闻声而望,只听旁桌一农家少年猛然一拳击碎了桌子,怒气冲冲地望了过来。
那胖点的少年仔细地打量了沈遗风几眼,似乎确定自己并不认识此人,这才不解地道:“这位兄台,你这是干吗?咱们师兄弟吃饭吃得好好的,可没招惹你啊。”
沈遗风勉强压制心间的怒火,淡淡问:“你们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你指的什么?”瘦少年问。
沈遗风道:“黄……姑娘与凌天凡成亲之事。”
两名少年同时一怔,相互望了彼此一眼,随即才齐地将目光扫向了沈遗风,不解这平凡的少年,怎会对这事感兴趣,当下那胖少年便奇道:“你是何人?”
沈遗风道:“是我在问你们。”
瘦少年怒极反笑,在外行走这么久,还很少有人敢对他们这样无礼,当下便道:“那我们可不可以不答?”
沈遗风道:“不可以。”
胖少年道:“那我们便偏不告诉你。”
沈遗风霍然起身,缓缓的走向了胖少年,一丝戾气自他眼中划过。
“蓬。”一拳击出,胖少年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已被击飞了出去,摔落在一张满坐客人的食桌之上,那桌子顿时被撞得稀烂,盘子和碗,摔了一地。
“啊……”酒楼里,一片惊呼声,所坐诸客,均是抱头四窜。
“你到底是谁?”那胖少年怒然跃起,身子晃了几晃,与那瘦少年齐地宝剑出鞘,自动盘旋在头顶,周身青光大灿,一看就知道是天剑宫的弟子。
沈遗风道:“无需管我是谁,只要告诉我,你们所说之话,是真是假。”
瘦少年道:“哼。神剑宗弟子向来不受他人要胁。”
“那我就打到你说为止。”话毕,痴情剑自动化为一道白光,飞向了瘦少年,后者一惊,闪身避过,自己的宝剑与胖少年的宝剑也同时击向了沈遗风。
沈遗风冷笑一声,论修为,他可远高那两名神剑宗弟子,随手一掌拍出,即将两柄剑震飞开去,刺在了酒楼中的一根横梁之上,传来“夺夺”两声。
“啊。”两名神剑宗弟子同时惊呼一声,彼此一望,眼中均有惊恐之色。
沈遗风道:“说不说?”
胖少年怒哼一声,道:“你这人好生不讲礼,神剑宗弟子绝不向任何人屈服,有种你就杀了我们。”
沈遗风一怔,却没有想到对方如此有骨气,眼中戾气渐渐祛去,缓缓转身出了酒楼大门,只是,那两名少年没有看见的是,他刚一转过身,眸中就滑下了两行心酸的泪水……
失魂落魄的走过街道,通往前方未知名处。
这里是崇山峻岭,他没有选择飞行,而是在这里狂奔,任那泪水在狂奔中挥洒,坠落在无名之地……
“师姐,师姐……为什么,为什么……”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谁能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啊……”一声怒然呐喊,惊起一片飞鸟。
“……”
当他跑累了,他就坐在一株大树之下,失声痛哭了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当他哭累了,他就看见了一个人,一个俏生生站在眼前的人。
“师姐?”泪水模糊的视线,眼前站着的女子,瓜子脸,肤白如玉,桃李杏眼,眉若淡烟,细腰若柳,亭亭玉立,娇俏可人,美若天仙,宛如一朵出水芙蓉。
红衣玉颜,天真可爱,不是师姐是谁?
“遗风……遗风……”她梦呓般的呼唤着,巧笑着。
沈遗风欣喜若狂,喃喃道:“是师姐么?真的是师姐么?”
不,不是。[
当他起身,欲要去捕捉时,哪儿,却空空荡荡,只是一个幻影泡沫,伸手触及时,幻影就消失了。
沈遗风呆了,宛如石化,眼神渐渐清晰的前方,是一片迷茫的森林,哪里有师姐的半个影子?
良久,也不知过了多久……
不对。师姐,你一定是被逼的对不对?”呢喃着,他在风中诉说,头脑渐渐清醒起来,知道这件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他方才不过是被悲伤冲昏了头脑,现在想来,师姐即不爱凌天凡,怎会轻易嫁给他?更何况师姐这次还是被抓回去的……
“不对,这件事一定有蹊跷。”
他已祭起了痴情剑,要到泰山去问个究竟。
穿云破雾中,他恨不能立刻就飞到泰山……
※※※※※※
一阵琴声在这里响起,优美的弦律,宛如天籁之声,令飞鸟忘了飞行,令百兽忘了捕食,令行人忘记了烦忧,只是,琴声到得后来,隐有几缕忧伤感怀……
这里是一座迷雾缭绕的无名山峰,冷心竹与轩辕寐兮便在这山峰之上,她们本欲回泰山,只是路过此地,见此景色清幽,十分秀美,加上一路飞行至此,也已甚觉劳累,便欲在这儿休息片刻,再度起程。
轩辕寐兮的脸色很忧郁,心很酸,很痛。
或许,无论谁是她,都会像她这样难过的,因为自己喜欢的人就要成亲了,而新娘却不是自己。
这种痛苦,说出来一般只有一个人懂,那就是当事人自己。
所以,此刻她可谓是归心如箭。
她并不知道自己回去了又能怎么样,可能阻止得了凌天凡与黄诗琪的婚礼吗?
答应肯定是不能的,那么她回去干吗?
她不知道,很多人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都不知道。
冷心竹的琴声本是想安慰这个小师妹的,只是,她也有自己的忧伤,所以,琴声到得后来,已不再是在安慰别人,而是在诉说自己的心事。
只有一个人能够听得懂的心事,这个人也是她自己。
多年的隐世修炼,早已令她忘了红尘人世中的生老病死,酸甜苦辣。
只是,当某个人走进了她的心里,她却发现自己和他的距离竟是那般的遥远之时,这种心情也是没有人能够懂得的,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不懂。
琴声止息,飞鸟走了,百兽走了,却有一道红光自她们头顶上空划过,宛如流星逝去的那一瞬间。
那道红光中包裹着一个人,但红光太过浓烈,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人。
红光飞过长空,紧接着,后面传来了怒喊声:“莫要让他跑了,快追。”却是二十几名神剑宗和玄天门的弟子御剑紧追,转眼即逝……
轩辕寐兮抬头而望,喃喃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也去看看。”冷心竹淡淡说。说话间,已有一柄宝剑自动飞出,在半空一个回旋,缓缓变大成一柄丈寻飞剑,她怀抱瑶琴,轻身纵上剑面,待轩辕寐兮也召唤出宝剑之后,二人便御剑快速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