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黄河异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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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藏在龟壳里的棺材(2)

爷爷抿了一口茶水,对这个冒牌的孙媳妇赞不绝口,“这小妮子真棒!人长得漂亮,又有礼貌,学历又高,还很勤快,那句诗叫什么来着?‘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呀!”

爷爷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但特别喜欢诗词歌赋,没事还自己写诗作词。而且也很喜欢书法,他写的毛笔字很有韵味,村里有什么大事小事、红事白事,都要请爷爷留点墨宝。爷爷经常说:“人们老是觉得做我们这种工作的都是没有文化的人,我就想多学点东西,提高自身素养,改变人们对我们的狭隘看法。”

我和爷爷闲聊了几句之后,终于把话题扯到了正事上,我问爷爷,“我记得你这两年好像都没怎么出船,怎么前几天又想起出船了呢?”

爷爷点上只剩半截的旱烟,咂吧了一口说:“别人请我去的!”

我说:“哦。价钱肯定很高吧?”

爷爷在黄河流域的名气还是挺大的。一般说来,主动请捞尸人出船的费用会比较高。但是近几年来,爷爷年事已高,很多时候都不再出船了,能够请爷爷再次出船,这笔费用肯定很高。

谁知爷爷竟然回答道:“你错了!这次出船我没收一分钱!”

“啊?”我有些惊讶地看着爷爷,“没收一分钱?为什么?”

爷爷吐出一口烟雾,缓缓说道:“记得我经常教导你的那句话吗?人这一辈子,其实有很多比钱财更有意义的事情。半个月前,山西运城的一对夫妇找到了我,希望我能帮他们打捞儿子的尸体。他们的家庭很困难,丈夫原本是一名矿工,妻子在乡下种田。非常不幸的是,丈夫在矿难中丢掉了一条腿,家中失去了主要的劳动力。为了维持生计,他们十多岁的儿子主动辍学,在黄河边上给人挖沙,由于劳累过度,失足掉进了黄河,从此杳无音信。前段时间黄河上游普降大雨,水流很急,他们怀疑儿子的尸体已经被冲到下游,所以想请我帮忙寻找。在听说他们的遭遇之后,我答应为他们寻找落水的儿子,并且不收一分钱!”

我用敬仰的目光看着爷爷,这才是真正的黄河捞尸人,平凡中透露出伟大。然而这种宝贵的精神,却正是现代社会所缺失的东西。

我问爷爷,“你找到他们的儿子了吗?”

爷爷反问道:“你说呢?我可是黄河捞尸人,只要是我接下的活儿,那必定能够完成!唉,那孩子挺可怜的,我找到他的时候,尸体都已经泡胀了,就像一只白色的虫蛹漂在水面上。我把他捞了起来,泡在养尸池里,过两天他的爸妈就会赶来把他带回家!”

我点点头,“那具龟棺又是怎么回事?”

爷爷说:“我前后出船三次,那孩子的尸体是在第三次出船时找到的,而那具龟棺却是第二次出船时发现的。当时已是日落时分,我收船回家,在途中看见了那具龟棺。当时只露出一个黑黝黝的龟背在水面上,我还以为是一只成了精的千年大王八。等我把它打捞起来一看,才发现那不是王八,龟壳里面竟然藏着一具棺材!”

我放下茶盅,“那具龟棺在什么地方?”

爷爷说:“在老屋的后院里,待会儿我带你去看看!”

等到古枚笛收拾完毕,我们跟着爷爷一起去了老屋。

老屋就在新楼房的对面,穿过一条小路就到了。

以前比较贫穷,房屋的建筑材料大多是就地取材,用黄河边上的黄泥夯土垒砌而成,房顶盖着瓦片或者稻草,这在乡下叫作“土坯房”或者“毛坯房”。

推开院门,一股阴风从地下刮起,向外袭来,卷起两片掉落的树叶。

爷爷对古枚笛说:“未来的孙媳妇,我这屋里阴气有些重,要不你在门外候着吧?”

古枚笛说:“爷爷,我可不怕!别忘记了,我是一名专业的考古人员,阴气更重的古墓我都去过。再说了,我也想亲眼瞅瞅那具龟棺到底是哪般模样!”

我们来到后院,那具神秘的龟棺静静地放置在院子中央。

我和古枚笛戴上无菌手套,各自拿着一把考古专用的清理刷走上前去。

那具龟棺的长两米多,高约一米,棺盖和棺底分别覆盖着两块八仙桌那么大的龟甲,一具黑色的棺材藏匿其中,显得死气沉沉。整具龟棺的外形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蛤蜊,看上去非常怪异。不可思议的是,这具棺材在水中浸泡了那么多年,竟然丝毫没有腐烂。

我让爷爷打来一盆清水,然后往清水中倒入了一些化学液体,那盆清水很快就变成了冰蓝色。我们用刷子蘸着冰蓝色的混合液,小心翼翼地刷去龟甲表面的水草和淤泥。

院子里静悄悄的,外面的草丛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更添寂静之感。

太阳炙烤着我们的后背,汗珠顺着我们的脸颊一颗一颗地往下滴落。

在我和古枚笛的共同努力下,覆盖在棺盖表面的那块龟甲终于露出了原本的面目。令我们感到惊诧的是,这块八仙桌大的龟甲并不是由数块小龟甲拼合而成,它根本就是一整块,一块完整无缺的巨大龟甲。在阳光的照射下,龟甲的表面泛起幽幽青光,就像是那已经逝去的古老时光。

我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大的乌龟也就脸盆那么大,是爷爷在黄河里捕到的,不过爷爷后来把那只乌龟放生了。他说那只乌龟在黄河里至少活了上百年,早已成了精,是灵兽,不能伤害它,要不然会走背运的。

我转头问爷爷,“您见过这么大的乌龟吗?”

爷爷伸手摸了摸那硬邦邦的龟壳,“我在黄河上行走了五十年,也没有见过这样大的巨龟。不过黄河老河工曾经给我讲过一件‘九龟驮蛇’的诡异事,里面提及过这种巨龟。”

古枚笛来了兴致,放下手中的活儿,缠着爷爷说:“爷爷,爷爷,我想听那九龟驮蛇的故事!”

对于“未来孙媳妇”的请求,爷爷自然是不会拒绝,他拉过一个小板凳坐下来,用他那独有的沙哑声调缓缓讲述道:“民国初期,有一年黄河发大水,大水过后,渔民们在水上发现了一段粗大的灰白色树干。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那根树干上面竟然生长着白色鳞甲,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渔民们非常好奇,于是把船划了过去,想看看那粗壮的树干究竟有什么古怪。渔民们来到近处,有人抛出鱼钩,钩住那树干,想要瞧个仔细。突然,那树干诡异地动了一下。就在这时候,眼尖的渔民惊惧地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树干,而是一条灰白色巨蟒,一颗车轮大小的蛇头从水里探了出来,喷出溟蒙的水雾。”

“那些渔民全都吓傻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一条蟒蛇。巨蟒体长超过二十米,有水缸那么粗,浑身覆盖着银白色的蛇鳞,眼睛鲜红如血,足有成年人的拳头那么大。猩红色的蛇信子在空中胡乱飞舞,发出呼呼的声响,令人惊骇至极。”

“渔民们不敢动弹,眼睁睁地看着那条巨蟒从面前漂了过去。令人困惑的是,那条巨蟒并没有扭动身体,它怎么就顺水漂走了?也难怪大家会把它看成一截树干。”

“不过,在巨蟒漂过的时候,有细心的渔民发现,在巨蟒身下有一排巨大的黑色阴影,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几个胆大的渔民划着小船悄悄跟了上去,跟出了近一千米的距离之后,那条巨蟒缓缓浮出了水面,而巨蟒身下的那一排黑色阴影也在水中若隐若现。”

“渔民们终于看得真切,那一排黑色阴影竟然是九只首尾相连的青甲巨龟。那九只巨龟排成一线,后面那只咬着前面那只的尾巴,就像串联在一起的烤串。而那条灰白色的巨蟒竟然安逸地躺在九只巨龟的背上,让它们驮着漂流。”

“关于巨龟驮蛇的现象,直到现在也没有专家学者能够给出合理的解释。”

“后来有人说,那条灰白色巨蟒不是普通蟒蛇,而是黄河里的龙太子,那九只巨龟就是龙太子身边的护卫,它们负责把巨蟒驮到黄河入海口。到了黄河入海口,那条灰白色巨蟒就会变化成龙了!”

我和古枚笛听得连连咂舌,自然界无法解释的现象太多了,那条巨蟒究竟会不会变成龙呢?谁也说不清楚。

我从工具箱里拿出铁锹和锤子,“好了,现在我们打开棺材来看看吧!”

古枚笛蹲在地上,拿着一个放大镜在那里仔细观察,她伸手敲了敲那具棺材,棺材里面传来咚咚的沉闷回响。

古枚笛面露惊喜之色,“这具棺材是用阴沉木做的,是阴木棺材!”

阴沉木是一种非常珍贵的木材,它具备木的古雅和石的神韵,有“东方神木”和“植物木乃伊”之称。阴沉木是由地震、洪水、泥石流等将地上植物和其他生物全部埋入古河床等低洼处,然后在缺氧、高压状态中,在细菌等微生物的作用下,经成千上万年炭化过程形成的,故又称作“炭化木”。

用阴沉木打造的棺材既能防潮又能防腐,还能防虫,再加上其本身价值的珍贵,所以在古代,只有皇家贵族死后才能装殓进阴沉木棺材。阴沉木也成为一种贵族的象征,寻常百姓根本就没有资格使用。

我和古枚笛对望一眼,既然这具棺材是用阴沉木打造的,那就说明棺中之人肯定是个皇家贵族。看来我们这一趟没有白跑,居然收获了一具皇家棺材。这具棺材是什么朝代的产物?棺中之人究竟是谁?这些都要等到开棺之后才知道。

我拿着锤子走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可以下手的缝隙,那具阴木棺材就像一个浑然天成的东西。我不禁诧异了,难道这不是一具棺材,根本就是一块完整的阴沉木?

“拓跋孤,你来看这里!”古枚笛拿着放大镜,冲我招了招手。

我走过去,蹲在她的身边,她伸手指着龟甲末端的内部,那里镶嵌着一个小小的银色环扣。因为那个环扣在龟甲内部,所以很难发现。

“这是什么东西?”我疑惑地问。

古枚笛说:“像是一个小小的机栝,我来拉动它试试!”

我点点头,“你小心一点儿!”

“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闪一边去,看我的!”古枚笛挽起袖子,伸出手指钩住那个环扣,用力往外一拉。

静默了两秒钟,就听咔咔咔的古怪声响从棺材里面传了出来,我拎着锤子站在边上,警惕地看着那具阴木棺材,要是从棺材里钻出什么邪乎物件,我一锤子就毙了它。

“快看!快看呀!”古枚笛欣喜地叫了起来。

只见一具抽屉式样的内棺从棺材中央缓缓滑移出来,我瞪大眼睛,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具阴木棺材的设计简直是巧夺天工,阴木棺材里面镶嵌着一具内棺,棺材里面安装着机栝,一旦启动机栝,内棺就会像抽屉一样从棺材里面滑移出来,非常精妙。

我们围拢上去,只见抽屉式样的内棺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具年轻男子的尸体。这么多年过去了,男尸依然栩栩如生,五官清晰,皮肉完好,没有丝毫的腐烂,乍眼一看,还以为他只是在熟睡。我用手指轻轻一戳,发现他的肌肤还有一些弹性,看样子他的尸身在阴木棺材里面保养得非常好。

这个男尸脸型狭长,鼻梁坚挺,眼目深邃,头戴刺猬钢盔,身披黑色铠甲,右手紧握一把弯弯的冷月刀。虽然他在棺材里沉睡了千年,但我们仍然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杀气。

我微微一愣,这具古尸的形象和我们想象的有些出入,我们原本以为,棺中之人必然是穿龙戴凤的皇亲国戚,没想到却是一个手拿兵器的武士。

我说:“从他的衣着打扮来看,此人生前应该是一个武士。但绝不是普通武士,要不然不可能享受阴木棺材的皇族待遇。”

“嗯!”古枚笛点点头,“他的模样和中原人有着明显的差异,我觉着和西域人比较接近。”

我们戴着无菌手套,在古尸身上从头到脚摸了一通,竟然没有发现一件陪葬品,这可是大大出乎了我们的预料。

古枚笛向我建议,“我们把古尸翻个身看看!”

我点头表示同意,因为有些古人在下葬的时候,喜欢把宝贝压在身下。

爷爷找来一裹草席,我和古枚笛小心翼翼地将古尸抬出内棺,平置在草席上,然后帮他翻了个身。

我和古枚笛心有默契地分工合作,我伸手去摸棺材底,古枚笛则伸手探摸古尸后背。

令我极其失望的是,棺材底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就在这时候,古枚笛大声招呼我过去,我心中一喜,“发现陪葬品了?”

“没有。”古枚笛摇摇头,“他的身上没有半件陪葬品。”

“唉!”我重重地叹了口气,“没有陪葬品就很难推测出古尸的年代。”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发现。”古枚笛将古尸背上的铠甲往下拉了半寸,然后伸手指着古尸的后颈窝,“你看这里!”

我凑过去定睛一看,只见古尸的后颈窝处有一个刺青图案。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眼球,就像一只活生生长在后颈上的眼睛。瞳仁是诡异的青绿色,隐隐透露出一道阴寒刺骨的光,令我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

我不敢再去看那个眼球刺青,扭头问古枚笛,“你知道什么民族的人有眼球崇拜或者眼球图腾吗?”

古枚笛摇了摇头,“在我大脑储存的知识库里面,还真找不出关于眼球刺青的记载。”

如果有古枚笛都不知道的事,那这事必定非常棘手。我掏出手机,对着那具古尸连续拍了好几张照片,然后传给叶教授,希望博学多识的叶教授能够找到答案。

忙乎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更有用的物证,我们只好暂时把这具古尸重新放回棺材,等到叶教授那边有了回信再做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