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潘石屹:我的价值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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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要自省(2)

本世纪初,我们邀请日本建筑师偎言吾在长城脚下的公社设计了一座竹房子,房子建成后,他写的一篇文章里谈道,“过去中国的长城是分割了农业文明和牧业文明两种文明的象征,而今天的竹子墙却是联结东西方两种文化的符号”。我觉得他说得特别好,所有参观过这间竹屋的人都感到这里很有东方文化的意境,因为竹子在中国是一种避世、超然物外的知识分子精神的象征,比如竹林七贤;而房间里采用的大面积玻璃窗、地板采暖、卫生间设施又都是最先进的西方科技成果,如果只强调其中一种因素,就不会像竹房子这样给人带来丰富的感受。我们的世界也应该是丰富的,融合的。

唯有爱用不尽

各位先知们教育人类几乎是一样的,就是要有爱。这让我想到了一位宗教人士的一段话:“宗教是一个强大的堡垒,但宗教必须产生爱,而不是恶意与仇恨。要是宗教导致恶意怨恨和仇恨,那就完全没有价值。因为宗教是药方,要是药方引起疾病,那么,就抛弃它。”的确,爱是最基本的品质和教诲,就如同有老师教我们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一样简单的道理,却也常常容易被人忽视。在人类所有情感中,最为重要的是爱,爱是一种实实在在且无处不在的存在。只有人具有了爱的情感,才会产生信念,才会有幸福和快乐,才会有诚实、正义、责任感等一系列的美德,才会有纯洁的动机,言行才能有感染力。我们身上的潜能也只有通过爱才能真正地被释放出来。有爱才会产生磋商的基本条件,有了磋商才可能建立起和谐进步的社会。

这也让我想起了教育,几乎在任何一个社会发展的模型中,教育都是最重要的环节。但如果没有爱的教育,没有情感的教育,只让他死学一些知识和技能,是不会真正转化成为社会做贡献,真正推动社会进步的能力的。我身边就有好几个这样的例子,报考的大学志愿并不是本人喜欢的,而是父母指定的,一个很优秀的学生变得平庸,以后大学的学习和生活,以及刚毕业后分配的工作,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痛苦。

人类爱的情感是随着自己的成长而不断成长的。童年时期,他能感受和理解到的爱是家庭的爱,是父母的爱。随着自己的成长,慢慢会理解对自己所处的社会(集体)、团体、国家和民族的爱。爱的范围越大,他所释放的潜能就越大。一个随着年龄成长,走不出家门的人,也一定不会有大的能力和出息。再随着自己成长,这种爱会在更大范围之内发挥作用,爱全人类、爱世界、爱大自然。这样,人的心胸就会开阔,有些人是很难走到这一步的,极端民族主义者也有他们的爱,但这种爱是狭隘的。

因为儿子的比赛,我们一家来到了威尔士小镇Aberystwyth。这个小镇有12000人,当地的Aberystwyth大学有8000名学生,参加这次威尔士国际杯比赛的足球队有150个,来自世界各地,我儿子潘少这个年龄段的足球队有40多个。比赛组委会把我们安排住在Aberystwyth大学的学生宿舍里,这段时期正值大学生们放假。住的条件不是很好,床的钢丝很松,一上床就陷了下去。这里气温很低,一般在12℃15℃之间,几乎每天都在下雨,下一会儿雨之后,阳光就出来了。晚上睡觉时冷得缩成一团,做的梦都是小时候乡下冬天里的梦。没有暖气,但宿舍里的热水很热,取暖的办法就是跑步和洗热水澡。

住惯了饭店,刚住了几天学生宿舍,从心里有些抱怨。其实想一想我上学时的情景,比这里的条件差多了。这宿舍有电,有Internet,有热水。每个宿舍的墙上贴满各种纸张。记得我上小学时没有纸做作业,老师布置完作业后,有时就把大家带到操场,给每人划一块地,在地上做,笔是竹棍或木头棍。老师批改作业也不用笔,就用自己的鞋尖批改。但我的家庭给了我无尽的爱,妈妈是个内心很细腻的人,她教会了我如何去爱人,如何去体贴别人;爸爸教会了我要有更大的爱,如何宽容别人,理解别人。小时候最愉快的时光就是黎明起床后与爸爸一起下地干活,他总会给我讲许多大山外面的故事,城市里的故事。他培养了我对生活的热爱,对知识的热爱。现在想来,那时候爸爸比现在的我还要年轻十几岁,而妈妈比爸爸年龄更小,只比我大二十岁。

这些联想让我清楚地意识到,教育自己的孩子,要多一些爱,培养他们爱的能力,能爱自己的家人、同学、同事,还要有更大的爱,爱人类。在爱别人的过程中,让自己成长,让自己的潜能发挥。今年高考之后,听闻一些学生,把中学课本烧了庆祝他们的中学毕业。我很吃惊,这就走向了教育的反面,教育最重要的是要培养大家热爱知识,而不是厌恶知识。一个孩子教育是否成功,就是要看他有没有爱心,有没有能力去爱别人,我想这一定是一个重要的指标。

爱是的的确确真实存在着的,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大堆爱的故事和经历,想起来也许会快乐,也许会落泪,但谁也不可能否认它的存在。相反,是我们一向认为真实的物质世界给了我们一些虚幻的假象,这些物质世界的假象常常让我们忽视了爱这种真实的存在。“爱是由不可知本质释放出来的。”这是《道德教育》一书中的一个重要观点。那不可知的本质就是创造主,就是人们背后那奥秘而强大的创造力。而我们人作为创造物是永远无法理解创造主的智慧的。但祂释放的能量——爱却是我们每个人都能感受到的。

在Aberystwyth小镇上,遇到的每个人都会向你微笑,向你打招呼,千方百计为我这个陌生人提供一些善意和帮助。明天我就会离开这里,也许再也不会回到这个仅有SOHO现代城人口二分之一的小镇,但爱就是这样不计回报,最无私、最纯洁的奉献。

性空缘起

《新周刊》的社长孙冕准备和王石他们一行人花20天的时间去南极和北极。朋友们安排了在北京的一家日本餐馆为老孙送行。艾敬给我发了一个手机短信说有许多才子佳人已经到了,让我赶快赶过去。

我到了这家餐馆后,发现除了艾敬和她妹妹之外,全是一帮年龄在40岁以上的老男人。我坐在一位身穿绿色服装、脖子上戴着佛珠、目光炯炯的僧人旁边。互相介绍,知道了他就是赵青,是在云南大理的洱海小岛上住的一位艺术家。

多年前我们全家去云南旅行的时候,朋友安排的行程中,有在赵青家去住一晚的安排,但我们的小孩太小,从大理直接坐飞机了,把去赵青家的行程取消了。以后的许多场合中,朋友们在聊天的时候,提起过这位艺术家赵青。

赵青对我说:“我曾有几次在南师那里听到有人提起你。”我问他:“谁是南师?”他说:“南怀瑾老师,别人都称他为老师,我称他为师傅。”我说:“我也看了许多南怀瑾的书,但一次面都没有见过,我想如果是见了南怀瑾的话,我有一个问题很想问他,这个问题是你如何看奥修。”赵青说:“我在几年前,也曾向他提过这个问题。”南老师回答说:“奥修的只是外道。”几年后,他理解了南老师讲这话的道理,意思是讲道理是容易的,是外道,是外面的力量。例如,你可以对我说,你要快乐,快乐有很多好处。你讲这个道理,但是我就是快乐不起来。讲话、讲道理是容易的,要做到的话一定需要一些能量,要修炼,才能达到这种状态。只有达到这种状态的人,才能够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快乐,才能够真正明白。没有进入这种状态的人,是谈不到点子上去的。

他的这番话,犹如禅宗的棒喝之效,让我明白了许多,解除了我多年的困惑。几年来,我也很喜欢看一些形而上方面的书,但是都太注重道理,注重逻辑了,而忽略了要用一定的能量才可以达到这种状态,这些可能就是佛教说的修炼吧。

释迦牟尼在开悟之前悟到了一句话,他就开悟了。这句话是:“性空缘起。”我想讲的也是这个道理,把所有的想法全都放下,缘分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