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最贤的妻,最才的女:杨绛传
2586200000012

第12章 向天涯·为了学业远赴英法(3)

租住的公寓里,有一个太太是做公务员的,平时丈夫不在家,而他们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很闲,太太很喜欢阿圆,见面总是喜欢抱抱,舍不得放下,也会把阿圆带到自己家,哄着玩。阿圆跟着她也不哭不闹,相处得很融洽。就这样,在杨绛和钱钟书都有课或者忙不开的时候,她就帮忙带孩子,也帮了不少忙,杨绛也会多少付些报酬给她,表示感谢。

因为巴黎大学的学习相对宽松,两个人并没有把精力转到很多更有实际意义的书本上,之前在牛津大学必须按照学校的要求来,所有的课程必须学习,在这里他们为自己制定了特有的"课程表",他们很用心地学习法文,经常去看法文的书籍,也会逛旧书市场淘"宝贝"回来。

在读书的兴趣方面,杨绛和钱钟书绝对是志趣相投,两个人都广读诗书,种类广泛,常常读起喜欢的书来,便忘记了时间,再抬起头已经是深夜了。

在巴黎的这一年,让他们两个人真实地了解了法国特有的文化,也对欧洲整体有了一个深刻的印象,尤其是语言及文学方面,两个人一年内读过的文学经典不计其数,从十五世纪的诗人维容开始,到十八、十九世纪,林林总总。所读的书不拘一格,大有海纳百川之势。

而对于语言的热爱,让杨绛在法国这段时间有了很好的学习环境,她利用一切可以练习的机会阅读和交谈,了解欧洲文化更深层次的东西。钱钟书也毫不示弱,中文、英文、法文、德文还有意大利文,无一放过,像极了海里的鱼,肆意地翻转游动,那段时间他们的阅读量叫人赞叹。

除了读书以外,他们还一起读诗和背诗,内容不限,不论是中文的还是西文的,通通都来者不拒,他们的"探险"依然继续。他们还喜欢猜测故事。如果看到不同的房子,便会一起猜测里面住着什么样的人家,会有怎样的故事;如果看到人流中的形形色色的人,就猜测那人有怎样的身份,要到哪里去。

钱钟书在语言方面似乎比杨绛要敏感一些,在刚来到法国的时候,两个人曾经同读过一本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当时两个人读起来是有些吃劲的,钱钟书的生字还要更多一些,一年以后,杨绛已经不如他认识的字多了,他还有些小得意。

看书这件事,应该是遗传的。否则刚能坐稳的阿圆,就像个大人一样拿着一本硕大的书,一坐就是好半天,不哭不闹。杨绛给她一支笔,她就在书上画来画去。

房东太太教杨绛如何做"出血牛肉",她和钱钟书把鲜红的血给阿圆吃,圆圆吃得很开心,西方的东西她还都吃得惯,所以小身体十分结实,用杨绛的话形容就是"很快地从一个小动物长成一个小人儿"。

杨绛仔细看过阿圆小小的手脚,粉嫩嫩的,因为吃得好,所以浑身都是胖乎乎的。阿圆好多地方都像爸爸,手脚的骨骼都很像。钱钟书也喜欢女儿,看看这,亲亲那,有时候闻闻她的脚丫儿,还装出恶心要吐的模样逗杨绛,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好不欢乐。

大人看书,阿圆就抢着看,有时候她安安静静自己一人画书玩,很乖巧,她最喜欢爸爸妈妈推车带她出门去"探险"。她最早能说的话是"外外",要求外边去。

之前在国内的时候,杨绛在老师的指导下发表过几篇文章,这让她对自己的创作方向更加坚定。在出国留学的这段时间,她在广泛阅读和学习的过程中没有荒废自己的写作,她也写了很多优美的文章。《阴》是一篇很美的散文,短句之中可见殷实的语言功力。

"一根木头,一块石头,在太阳里也撇下个影子。影子和石头木头之间,也有一片阴,可是太小,只见影子,觉不到有阴。墙阴大些,屋阴深些,不像树荫清幽灵活,却也有它的沉静,像一口废井,一潭死水般的静。

"山的阴又不同。阳光照向树木石头和起伏的地面,现出浓浓淡淡多少层次的光和影,挟带的阴,随着阳光转动变换形态。山的阴是散漫而繁复的。"

离家已经几年,虽然有爱人的陪伴,但是思乡之情总是萦绕心头。杨绛经常给家里写信,也会收到家里的回信。一来一回,在路上耽误的时间很长,但是收到信还是能安慰这个在异国他乡的灵魂。

可这种联系在她刚生完阿圆不久就中断了,好长时间都没有家中的消息。后来杨绛在报纸上看到国内好多地方都沦陷了,包括自己的家乡,她开始担心起来,不知道遥远的故乡自己的亲人有没有危险。但苦苦联系不上,杨绛开始慌乱起来。

这时候杨绛接到了三姐的信,说是父亲带着家人来到了上海,让杨绛安心读书。之前大姐也来过信,说家里一些大概的情况,杨绛总觉得信中少了关于母亲的事情,她便询问,却没有人回答她。

后来过了一段时间,杨绛的大姐才把事情告诉杨绛,原来母亲已经在逃难的时候去世了。这是杨绛第一次遭到如此大的打击,她还没来得及跟母亲分享自己做母亲的感动,老话说"女儿做母亲,便是报娘恩",但是报娘恩的机会就这样被老天收回了。杨绛伤心不已,那些天几乎以泪洗面,钱钟书陪在她身边,努力地安慰着。

杨绛后期写了一篇《回忆我的母亲》,里面提到:"我曾写过《回忆我的父亲》、《回忆我的姑母》,我很奇怪,怎么没写《回忆我的母亲》呢?大概因为接触较少。小时候妈妈难得有工夫照顾我。而且我总觉得,妈妈只疼大弟弟,不喜欢我,我脾气不好。"

虽然在巴黎的学习生活很顺利,而且钱钟书的奖学金还可以继续一年,但是杨绛和钱钟书决定回国去。当时世界大环境都不太好,日本正在大范围地侵略中国,他们待在国外还能相对安全一些,但是两个人商量了一下,还是要回去。他们看着报纸上刊登的国内的消息,义愤填膺,想要回到国家和亲人们一起战斗。

亲情的召唤,国家的兴亡,一声声地响彻在他们的耳旁,两个人中断了进行到一半的学业,踏上回国的路程。回国的船票十分难买,他们托了很多人去买,最后由里昂大学为他们买到了回程的票。

钱钟书的家也没有幸免于难,钱钟书的家人在战争的纷乱中辗转多地,最后躲在了亲戚家,算是暂时躲过劫难。

杨绛的母亲过世之后,父亲就没有来过信了。远在他乡的杨绛思念母亲,更是心疼父亲,但是这种情感显得这么鞭长莫及。

在决定回国之后,钱钟书开始联系国内的同学和老师,希望能找到一份工作,来保障一家三口的生活。随着信件的发出,陆续也收到了很多的回执,其中的一个机会让他十分欣喜。西南联合大学文学院院长冯友兰邀请他回去做外文系的教授。抗日战争爆发后,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三所大学南迁昆明,联合组成"西南联合大学"。

其他人留学回国一般都是先当讲师,慢慢晋升才有机会到教授,而他直接回去就做教授,西南联合大学对钱钟书的重视可见一斑。

当时给他定的薪水是每个月三百元,那个年代这份收入也算可观,钱钟书决定就去那里,便着手准备回去的相关事宜。

杨绛的父亲当时所在的上海被称为"孤岛",她一心想去探望父亲,无奈跟钱钟书分开走。

三年前出国时,新婚的他们晕船得非常厉害,这次上了船,杨绛总结出来一些规律,她教钱钟书:勿以自己为中心,而以船为中心,随船倾侧……钱钟书体会了一下,似乎挺有效的。

来的时候是两个人,回的时候是三个人,来的时候心中充满了对陌生世界的向往,轻松愉悦,回去的时候虽然带着爱的结晶,却因战事心情沉重。

因为对船上伙食没有准确的预估,她只为阿圆准备了一些简单的乳制品和辅食,但是等到登船时候才发现跟来的时候状况完全不一样。长期的战乱,让物资十分匮乏,几乎没有什么精心准备的食物,只能简单地维持温饱。

大人还好,可怜了刚刚断奶的娃娃,船上摇摇晃晃过了半个多月,阿圆几乎天天吃土豆泥,带的辅食根本不够,上船时本来白白胖胖的她下船时瘦了一大圈,做妈妈的杨绛不免自责,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感叹大环境。

船只到达香港之后,钱钟书带着部分东西独自上岸了,按照计划他从香港经过海防再去工作的地方:云南。杨绛抱着圆圆站在船头甲板上看着渐渐变小远去的他,孩子还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杨绛心里五味杂陈,这是婚后他们两个人第一次分开,她放心不下钱钟书,却更担心年迈的父亲,想到这里她心头一阵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