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西口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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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西口在望》解说词(3)

解说:“结交广义”,或许是当年大多数山西商人的经商理念。广义桥直直通向了当年杀虎口的关卡,当年,可能每个经过这座石桥的人都是怀着像乔贵发一样的“黄金梦”,向自己的命运发起挑战。

采访:山西省右玉县三晋文化研究会会长王德功

[同期]

晋商抓住了康熙西征千载难逢的历史机遇,但是在这个之前,也充分地展现了晋商的开拓进取、讲诚信、讲仁义的经商理念。

采访:中国商业史学会副会长、博士生导师刘建生

[同期]

他们克服了常人一般难以克服的困难,他们承受着常人一般难以承受的重负,就是在这种艰苦创业、执著追求中铸就了自己的经传,带来了自己的富有。他们是靠自己的勤奋、节俭、艰苦创业、执着追求和不懈的奋斗而带来的。

解说:经历了歧路的选择,对于最终成功走西口的像乔贵发这样的人来说,从这里延伸展开的似乎是条致富路,因为他的大富大贵的梦想最终变为了现实。而事实上,像乔贵发一样幸运的人,仅仅是浩浩荡荡的走西口人群中的极少数,大多数为了生存,为了活命的山西人,艰难跋涉的是一条更加苦难的,充满变数的西口路。这条路就在离这里百余公里外的河曲古渡口。

(第三集)一日三省

“第一天住古城,路走七十里整。”陕西省府谷县古城乡,一个接壤晋陕蒙三省的小镇,曾是历史上著名的走西口的另外一个重要通道,俗称民道。成千上万的晋西北人从这里把目光投向黄河对岸辽阔的蒙古草原,更把眷恋留在这个寄托着他们对故土最后深情的小镇。每天古城城门一开,扑面而来的便是呼啸的蒙古风……

字幕:300年前,衣衫褴褛的山西两兄弟渡过黄河,一路艰辛地来到一片土壤肥沃的处女地谋生度日。300年后,他们的名字因两座村庄得以被今人知晓。

解说:这里是位于内蒙古包头市郊的一个村庄,叫留宝窑子,与它相邻的村庄叫留柱窑子,两个村的名字都是用人名而命名的,现在村上的人家虽然已经在内蒙古生活了四五代,但他们却都是地地道道的山西河曲人。

字幕:陕西省府谷县古城乡

解说:传说,当年山西河曲的留宝兄弟就是从这里偷跑到内蒙古谋生的,由于这里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得留宝兄弟成功地绕开了官府控制的杀虎口等关口。

采访:山西省忻州市走西口文化研究会常务理事吕星亮

[同期]

古城它是过去府谷县的一个乡,这个地方你从地图上看上去,它是府谷版图伸向蒙古草原,狭长的这么一块。它不是大块的,是伸上去的,延伸上去的。历来古城这个地方,它在汉民族防务的作用和河曲的位置是一样的。河曲是一个以河防务,那个地方是陆地上河曲县、府谷县和准格尔旗这三个旗县交汇的一个地方。它也是长城、黄河交汇的一个地方。

解说:今年63岁的张海臻自小生活在古城,多年来他一直在收集当地走西口的相关资料。

采访:古城乡村民张海臻

[同期]

张海臻:“陕北人唱这个走西口,就是榆林以下的人唱走西口是这样的。”

记者:“您唱两句我听听?”

张海臻:“哥哥那走西口,妹妹那也难留,手拉住那个小手手,送到哥哥大门口。”

张海臻:“就从这儿上,这儿不好上,就怕路泥,就从上面走吧。这就是榆林的唱法。内蒙古的唱法是‘家住在太原,爹爹名叫孙朋安’。”

记者:“那会儿您知不知道有去内蒙古挖草根的?”

张海臻:“有的。你听不见过去有句古话叫‘到内蒙挖甘草,自打墓坑’。它这个沙漠里头,这苗草窜下来,一直窜一两里路,窜这么粗的根。到最后那个沙土、沙子塌下来就把人压死啦。”

记者:“那会儿从山西去内蒙古的人多吗?”

张海臻:“多了,可多了。过去,我们跟你讲讲,我拉上海红果子翻坝梁,这地方产的海红果子,从内蒙古换一点粮食。这就是过去那个古城墙。这就是西城墙,这就是北城墙。过去我来的时候,这城墙上下点雨以后,埋的箭头三棱子的箭头,能捡上一把一把的。是当年打仗时候的箭头。所谓古城它就是没有历史的真实记载,只有以后通过这里头挖出些木屑,经考古以后,才证明这里是个汉代古城,那年挖出来一个墓来,里面有一个印,写着‘丰州’。所以陕西省考古研究所就认定这是西北地区镇守边关的口岸。”

采访:山西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副主席、国家一级作家燕治国

[同期]

那么最早我想走西口到外蒙,跑到内蒙古地界,还应该是晋西北人。因为路近,大家一看蒙汉之间口子都松开了。那么我从黄河边,一过黄河,穿过陕西府谷的古城,35公里嘛,然后第二天再往前走两步就是内蒙古地界,这就很近了。然后到包头也就走7天。但是,这条路不是康熙时候开的,这个路早就有,在明代以前就有,明代嘉靖皇帝之前,这条小路就有,人们偷偷地往过跑。

解说:残破的土城墙,经老人断续的介绍,让这个连接山西、内蒙古的弹丸之地,瞬间回到狼烟四起的过去。而古城在西口历史中的闻名,却不在于它的战火,而在于它曾是晋西北人走口外的必经之地。由于地处蒙汉边界,这里不可避免地烙下了两民族相互往来的印迹。在古城大街上,至今还留有一个明朝末期搭建的戏台,而曾经在这里演出过的戏剧,大多讲述的是当年汉蒙两民族之间百姓往来的民间故事。

采访:古城乡村民张海臻

[同期]

张海臻:“汉人来了以后,用炭垛起来,把这个地方盖了个台子,为了纪念这个地方。”

记者:“这个戏台有多少年了?”

张海臻:“同治年间就是,清朝是统治200多年,距现在就是400年,过去大梁上都有记载,重修了一回,把记载都没有了,哪年修的、谁花的钱都没记载了。”

记者:“那原来在这么都唱的是什么戏啊?”

张海臻:“这个地方的赶庙日是农历七月十五日,三月十八日,这个地方就唱黑界戏。”

采访:中国商业史学会副会长、博士生导师刘建生

[同期]

“黑界地”这在清代也是一个非常独特的现象,因为作为一个少数民族入驻中原,统一了全国。但它初期的时候,它是不安心的,好些人要反清复明的。这样的话,它既在融合过程当中,又有一种防御,心理防范。这样就在长城一线外面,就是长城边墙以外50公里作为封境之地。也就是说,蒙族人不能到黑界地来,那么汉人也不允许到黑界地里面去。这样,人为地把汉人和蒙族人割裂开来,因为它怕汉人和蒙族人联起手来推翻满清王朝,这就是黑界地的由来。

解说:出于巩固政权的需要,统治者采取了禁边政策。在古城之外,就是当年著名的黑界地。在宽达50公里的区域内,荒草萋萋,了无人烟,蒙汉民族之间的互需,就这样硬生生地被这条黑色地带割裂。

采访:山西省忻州市走西口文化研究会常务理事吕星亮

[同期]

你私自要到内蒙古种地也好,做买卖也好,那是违法的,是偷渡,偷渡就要受到法律的惩罚,是要杀头的。把头杀下来,吊在树上,杆上,以警示以后的人不要偷渡不要犯法。

解说:尽管当时的朝廷严令禁止汉民进入蒙地,但是有些人还是冒着被杀头的危险,经由古城偷跑到内蒙古。

采访:山西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副主席、国家一级作家燕治国

[同期]

后来考证,最早去包头的是河曲的两兄弟,叫留宝、留柱。留宝、留柱弟兄俩背着7天的米,或者是10来天的米,背着米,提着锹头,然后冲着这个路,有那么七八天、八九天就走到包头。当时包头叫什么,叫包克图,包克图是蒙古语,是野鹿饮水的地方。森林非常茂密,野兽经常出没,到处是鹿、野鹿。所以,他们到那儿以后,一看土地那么肥沃,周围什么人也没有,兄弟俩一人占了一块地盘,这个就叫留宝村,那个就叫留柱村。所以两人各自占了一块地盘就开始垦荒,蒙族人一看汉族兄弟来了也示好,一边喊着“包克图”,还经常看望这两个人别叫野兽给吃了,所以这两个村现在还在,就叫留宝窑子、留柱窑子,就在包头附近。

解说:留宝兄弟是幸运的,他们不但得以在蒙地开荒谋生,还留下了现在的两个村庄。如今这个村子里的人,大多都是山西河曲人。据当地百姓讲,他们的先辈是留宝兄弟和当年投奔两兄弟来的河曲乡亲。

然而,并不是所有想去塞外的人,都能像留宝兄弟一样幸运,面对朝廷严苛的刑罚,为什么会有许多人要不惜代价地偷渡蒙地呢?

采访:中国商业史学会副会长、博士生导师刘建生

[同期]

河曲、保德、偏关等山西的西八县,自然条件是很恶劣的,土地贫瘠,几乎没有什么平原,而且无霜期短,产量又不多,过去人们种植粮食是拿上种子撒,撒到地里边,老天不下雨,全部都死了。因此,在这样恶劣自然条件下,也迫使着他们走口外去,同时随着人口的增殖,每个人人均耕地面积的减少,更迫使他们必须走外面。

解说:“无平地沃土之饶,无泉水灌溉之益,无舟车渔米之利,乡民唯以垦种上岭下坂,汗牛痛仆,仰天续命”。这就是清朝初期晋西北人真实的生存状态。但是即使这样拼命地干,地里产出的粮食仍不够糊口。清朝一个叫任启运的人说:“江南二百四十步为亩,山西千步为亩,而田之岁入,不及江南米什一。”贫瘠的土地,常常使百姓食不果腹,而频繁的灾害,就更是让他们一年的希望化为泡影。

字幕:当翻开《河曲县志》,触目惊心的灾害记载说明了一切。

“明崇祯五年(1632年),大饥,斗米五钱,人相食。”

“清顺治四年(1647年),蝗蝻四月内自西北入境,食禾殆尽。”

“清顺治八年(1651年),饥,斗米八钱,饥民枕藉道路。”

“清嘉庆十六年至十九年(1811—1814年),大旱,饥。”

“清道光十五年(1835年),旱饥。”

“清道光十六年、十七年(1831837年),旱,蝗灾,大饥,斗米银一两有余。”

“清光绪四年(1878年),大旱,民饥,死亡甚众。”

“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灾荒大饥,民皆食树皮、草根,饿殍遍野。”

解说:据不完全统计,在清朝的300年的时间里,山西全省性的灾害就达100多次。平均三年一次,其中最长的一次旱灾长达11年。这次旱灾据官方统计,死去的山西人超过了300万。

濒临绝境的晋西北人,不能也不会接受上苍如此苛刻的安排,他们转而将目光投向了那片广袤而肥沃的土地。

采访:中国商业史学会副会长、博士生导师刘建生

[同期]

内蒙古地区它是作为草原文化、沙漠文化而存在的。既有大片的浩瀚沙漠,也有丰美的草原。尤其是像我们所知道的归化一带、包头一带,特别是河套地区,在那个地方由于黄河的灌溉,水草丰美,适应于农耕。我们知道要搞农业的话,没水是不行的,恰恰在那个地方形成了一个冲积平原,因此,适应于水利灌溉,适应于农业开发。正因为这样非常优厚的自然条件,吸引了大批山西商人和大批的山西人到那个地方去开垦种地、修渠灌溉、乃至经商。

歌曲:头一天住古城,路走八十里整……

解说:这首至今流传在河曲一带的山曲儿,准确地记录了当年晋西北人走口外的行经路线。陕西的古城向西北与内蒙古的准格尔旗只隔一道城门,向东南与山西的河曲隔黄河相望。因此,走古城到口外不但是山西河、保、偏一带的百姓去往内蒙古的最近路线,也是必经之路。自古就有一日三省的说法。

采访:《西口大逃荒》作者马小林

[同期]

古城的位置很特殊,它在三个省的交界,为什么叫“一日三省”、或者叫“鸡鸣三省醒”?是因为河曲县城的对面是陕西府谷,也是陕西最边上的一个县。府谷的最北边,有一个镇叫古城,一出古城有一个城门洞,一出古城的城门洞,就是内蒙古的准格尔旗。这个三角地带相距很近,当年河曲人逃荒走西口的时候,过黄河,坐船过黄河,过了黄河以后,就进入陕西,从陕西再进入内蒙古。其实这条路并不远,但是恰好是三个省的交界。所以它叫“鸡鸣三省醒,也叫一日走三省”。

采访:古城村村民

[同期]

村民:“这个门是我们古城过去交界的门,这个门代表古城和内蒙古接壤,一出去这个城门它就是内蒙古了。咱们现在这是陕西,是陕西的最北边,比古城小,过去这个就是,现在叫准格尔旗,准格尔旗政府就是这么定的。”

记者:“那是不是当时走西口的人特别多?”

村民:“过去我也是听我们老人们说过,过去咱们山西走西口的人,从这儿住一晚上,陕西、河曲县一走开,到这儿刚好是25公里路。过去都是用骑骡子走或人步行,没有交通工具。他只是赶着牲口,这儿有一个店,我们这儿有一个大的店,赶着牲口都住在这儿。住上一晚上,第二天再走。”

记者:“他们那会儿从河曲走到这儿,大概要多长时间?”

村民:“河曲到这儿赶着牲口差不多就要八、九个小时,差不多一天,差不多一天就到这儿了。早晨走开到这儿就是下午的两三点钟,就已经能住了,是这么个情况。”

解说:随着清政府在中原地区的统治日渐巩固,蒙汉边界也开始逐渐开放。始建于明朝末年的古城城门,完整地见证了数百年间,晋西北人大规模走口外的那段历史。

采访:古城村村民

[同期]

村民:“古城这个地方是个交通大道,所到内蒙古非走这个口子不行,所以叫西口子,就叫西口子。住在这儿休息一天,第二天再步走。”

记者:“他一天步走要走多少?”

村民:“要走20公里、30公里。”

记者:“那要是从这儿要到内蒙古的话,那还要走多长时间呢?”

村民:“半个月、15天才能到了那地方。打工、受苦才能吃了饭。一年下来挣了三四个银元,不过那时候三四个银元值钱了,量粮能量两三石粮了。”

解说:大量的晋西北人越过黄河向草原大漠出发,由于经过古城的人越来越多,久而久之,荒凉的边关小镇变得空前的热闹和繁华。

采访:古城村村民

[同期]

村民:“两面开生意就是这个地方,都是做买卖的。农户不在这街上,农民不在这个街上,这个街上全是做买卖的。”

记者:“有什么买卖了?”

村民:“有卖百货的、卖布匹的、卖杂货的都在这条街上。”

记者:“特别繁华是不是?都是什么人在这么做生意啊?”

村民:“哪个地方都有,山西的多。我们这儿山西的人比较多一点,河曲县也比较多一点,做买卖的是河曲来这儿做买卖的,过去就有七八家。”

解说:陕西古城对于决心口外谋生的晋西北人来说,就像即将出征的将士守望的最后一块热土。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在古城住上一晚,让时时眷恋故土的心,在这一晚的停留中能得到最后的慰藉。因为跨出城门,就意味着抛开了故土与亲人,意味着独自的担当与挑战。

采访:山西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副主席、国家一级作家燕治国

[同期]

一开那个古城的门,当时作为陕西边境,人家要择点你出去多少人。门洞里边攒动的人,河曲的,姓什么的,都互相招呼,第二天早晨一开城门,那个风呼一下吹过来,那就是蒙古风。那蒙古风吹过来一往外看,那全是土和沙漠。土地一眼望不到头,那么你就沿着这条路往过走。

采访:中国商业史学会副会长、博士生导师刘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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