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阳光灿烂的早晨。铁路尽头处的绿地上，出现了一个母亲牵手的小女孩。高兴的蹦啊跳啊。我忽然想起你在公司门口对我说的那最后的几句话。我真的希望，那个蹦跳着欢笑的女孩，是重新转世的你。你说过要重新活一回的。
12、被撕裂的拼图
“啊——！去他的！”
他疯狂地把床上，桌上的东西全部呼啦到地上。镜子，玻璃门，茶几砸的稀烂。碎玻璃把手上，腿上扎的鲜血淋漓也没觉得。只是拼命地揪扯自己的头发，抓扣自己的胸脯。膝盖跪在狼藉的杂物堆里，放声大哭。
伊梅真的走了。无奈，绝望，恼恨，愤怒。三年的等待，一千多个日夜的相思，就这样完了。
三年前那个美丽的日子，电子工程博士毕业的萧伟和自己心爱的姑娘，同学伊梅走进婚姻的殿堂。蜜月一完就来到这个南方的现代都市应聘做了项目经理。妻子伊梅却因为专业不同留在了当地。相爱的身心分成两半。有时候竟忙碌的连电话也不能好好打。夜深人静视频一会儿，终究远水不解近渴。
第一年他好不容易有了半个月休假的空闲，伊梅带课题去了德国。第二年，伊梅休假，他却在美国洽谈生意。
一周前，伊梅突然打电话说，出差路过此地，可以逗留三天。说太想念他了，一定要在一起呆三天。他高兴的快疯了，终于能够在一起呆几天了。偏偏阳差阴错，公司的事情跟麻团似的，成心跟他们过不去。
本来说好到机场去接伊梅，然后两人亲热一会儿的。开车走到半路，老总打电话说，TG工程的投资商明天就从台湾来。而项目的审批手续还没有办完。必须马上与审批部门搞定。否则会贻误大事。这个项目是萧伟一手组织的。这一来头皮马上发紧。
把伊梅送回自己的住处，还没说上两句话，老总已经在门外等他了。
他无奈地望着伊梅不悦的表情，十分的抱歉：“对不起亲爱的，你一路上肯定累了，先好好睡一觉。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眼巴巴盼着见他恋他的妻子，只好眼巴巴地看着他急匆匆地走了。好在是大白天，工作追着没有办法。只好等晚上再说了。
华灯初上。南国的城市一片旖旎。空气中飘着浓浓的花香。伊梅一觉醒来，想着萧伟该回来了。一骨碌爬起来，冲了个热澡。特意穿了萧伟喜欢的那件粉红色的睡裙。在镜子前遐想一阵，只弄得自己一脸红云。
看看时候不早，就下厨房做了萧伟最爱吃的清蒸桂鱼和什锦水果沙拉。米饭闷在电饭煲里。打开音响，轻盈的仲夏夜之梦，飘荡在爱的小巢里。
娇小的身子埋进柔软的沙发。抓起手机给萧伟打电话。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再拨。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连续多次，都是这样的回应。
伊梅哭了。哭得很伤心。她茫然四顾。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来错了。更不知道那个心中鲜活的白马王子究竟出了什么问题。甚至想到这桩人都羡慕的婚姻是不是像夏天的冰城一样该融解了。
痛苦担忧和疑虑，使她不一会儿就变的披头散发一脸惊恐和惆怅。
她想离开。可是三天只过去一天。于心不甘。即便离开了又去哪儿呢？要不要永远离开他呢？她从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她那么爱他。她永远不要想这个问题。可是他为什么那么冷淡。为什么要躲着她？她开始想人们关于南方白领的生活传言。想人们关于两地分居的危机议论。直想得头昏脑胀。
时间已经敲过了12点。萧伟还没有回来。她很绝望。独自开了一瓶法国白兰地，醉过去了。
萧伟挣脱伊梅的怀抱，急匆匆来到门口。老总说：“别开你的车了。上我的车。我们一起去找把项目的审批手续搞定。”
这一趟跑。不歇气跑了十几个庙门，才把最后的审批文件和协议资料全部拿到手。
台商明天早上到。为了万无一失，萧伟和部门人员在电脑上核对数据干了一个通宵。又赶到机场接到粤的台商。等宴请了午餐，安顿了台商，已经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四点。这才顾上想等在家里的伊梅。这一想惊出一身汗来。伊梅会怎么想他的行为呢？
当下顾不得许多，发动车子就往住处跑。从把伊梅接回家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天一夜。他只在上WC时给伊梅发过两则短信。因为要电话没人接。
走出电梯，还没开门就喊：“伊梅啊，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推开房门。屋子里空荡荡的。人呢？心里一急：“伊梅，伊梅，你在吗？你生气了？是我不好，总是这么忙！”一边说，一边就挨个房间的找。餐桌上有张字条：“闷极了。我出去透透气！”
到哪里去了呢？他想去找她。可是他太疲倦了。想着想着就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伊梅从酒醉中醒来，是第二天早上九点。她一向是个纯洁的乖女孩儿。从来不喝酒的。所以喝下这白兰地以后，一下就醉的不省人事了。萧伟半夜打回电话的铃声她根本就没有听到。睁眼看看屋子，一切表明萧伟夜里根本就没回来。心掉到了冰窖里。
一屋子的虚伪和失落，使她透不过气来。便起身收拾行装。她不想再待在这个伤心的地方了。她需要好好想想她和他之间的事情。尽管她不愿意走分手这一步。可是这不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事情。她不想这样屈辱。
拿起手机给机场打电话。发现有未读短信。
第一则：梅梅，我最亲爱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TG项目火烧眉毛。明早台湾投资商到。项目手续和数据连夜加班了。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可是此刻我只能用上洗手间的工夫给你发信。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想死我了。我好想哭。别生我的气好吗？
第二则：熬了一夜，数据总算核对好了。现在在接台商的路上。如果事情顺利，我下午四点半就可以回到你身边了。等我。亲吻我的宝贝。
伊梅不知所措了。短信告诉她，这还是她心中的他啊！要不要相信他呢？她不想失去他。也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少事修饰，就提上随身手袋出去了。
她径直去了萧伟所在的公司。说自己是萧伟的妻子。来找萧伟。公司的职员就抱歉地告诉他萧副总正忙呢，并说了TG项目和台商的事。看来他是真的在忙。
离下午四点还有长长6个小时。为了打发时间，她就跑到公园的凉亭坐着去了。空落落的。想哭却哭不出来。爱情，婚姻，事业，还有拼命要赚的钱。生活怎么会这样？已经三十一岁了，连生孩子的时间都没有！好不容易跑来见一面，近在咫尺和天涯远隔竟没有区别。甚至不如不来了。
等她从外边回到萧伟的住所时，发现他歪在沙发上睡的死沉。她帮他脱了鞋袜，外衣，把他的睡姿摆放平整，他依旧浑然不觉。
她眼定定地看着他。那一脸的疲倦和憔悴的神色，使她心里酸酸的。她忽然觉得他和她活的这么可怜。
萧伟在做梦。梦见下雨了。有人给他撑着一把美丽的花伞。凉凉的雨点间或落在脸上和胸口。他却在找梅梅。她一定淋湿了。她到哪儿去了呢？是汽车急刹车的声音。他看见梅梅倒在车前的血泊里。发疯了：“梅梅——”声音凄厉而恐怖。
伊梅正在萧伟胸前悄悄落泪。被萧伟惊恐的喊叫吓的跌坐在地上。再看萧伟，只见他一头冷汗，呼吸急促。可是人分明还没有醒。连忙摇晃他：“阿伟，你怎么了？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呀！”
萧伟还在哭喊：“梅梅，梅梅，都是我不好——”
伊梅看他在噩梦中一直醒不过来。急得一把把他揪了起来，大声喊道：“萧伟——，你快点儿给我醒过来！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丧？”
听到没死两个字，萧伟突然睁开了眼。愣愣地盯着伊梅。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梅梅，真的是你吗？你……”他本来想说你真的没死？可一转念收住了。他怕极了那个梦。把梅梅紧紧地抱在怀里，几乎把伊梅窒息。
伊梅从来没见过萧伟这个样子。惊慌的只是问：“阿伟，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唬我好吗？”
萧伟心惊肉跳：“我梦到你被车撞了。我快疯了！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你的。”
伊梅勾着萧伟的脖子，紧贴着他哭着说：“我知道的。你太忙太累了。是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来。害的你心神不宁。”
萧伟：“不，我想你，每天每时每刻。可是……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不再被拆开呢！”
他抱起梅梅，走到床前，深深地埋进了床里。
久别的思念，噩梦惊恐后的失而复得，使两个被焦渴的情爱煎熬太久的人儿，忘情地缠滚在一起。
正当那爱的洪水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向高峰奔涌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刺耳地响了起来。两个人同时一惊。
萧伟气恼地关了机：“不理它！”
正待继续，固定电话又没完没了地响了起来。
任你有多高的情致，也会扫兴的一塌糊涂。
萧伟恨得直咬牙：“去你的！”拿起电话就撂了。
才回到床上，电话又响了。大有不接不罢休之势。
伊梅说：“我来接吧。”
“喂，是哪位呀？我是萧伟的妻子。他昨夜一宿加班。现在刚睡着……什么？非要叫醒他吗？他真的太累了啊！别的人去不行吗？您跟老总说说，让别人替一下好吗……你说什么？老总已经在楼下等他了？哦，那好吧。”
伊梅把电话递了过来：“快穿衣服吧。投资商要在晚上8点约见你们。是临时动议。老总已经到楼下了。”
萧伟还能说什么呢？
这一走就连上次日的正式谈判。再见到伊梅时已经到了第三天晚上11点。这还是老总特意照顾他回来和夫人团聚一宿。天一亮梅梅就该走了。是8点的飞机。
夜。闷热而孤独。伊梅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证件。就在沙发里一动不动地坐着。屋里只开着冷气。没有开灯。空调上蓝色的电源灯像一只忽闪的怪眼。冷森森的。
萧伟回来了。她没觉得。所有的激情都象在冰点凝固的白蜡。僵直呆板，索然无味。
萧伟以为伊梅睡了。轻手轻脚走到床前，却发现没人。要不是被地上的箱子绊了一跤，还看不到埋在沙发里的梅梅。
他很歉疚。把梅梅轻轻抱上床。一边抚摩着几乎麻木的伊梅，一边不停地呢喃：“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伊梅说：“不是你的错。你累了就先睡会儿吧。”
萧伟说：“我们比牛郎织女还可怜。牛郎织女一年相会一次，鸟儿都会搭桥。可我们短短的三天，时刻有人有事捣乱。”
伊梅苦笑：“你平时总是这样忙吗？”
萧伟：“差不多。只是不像这次这样没有一点通融的余地。”
伊梅：“那你快睡吧。总这样身体会累跨的。”
萧伟：“不。我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一点时间。让我好好爱你一会儿。”
伊梅：“你确信今夜没有打扰吗？”
萧伟：“我排除一切干扰。”
说着奔下地去拔掉电话插头。关掉手机。关好房门窗户。打开床头朦胧的粉色地灯。
气氛慢慢柔和起来。梅梅在他的怀里轻轻地蠕动着。
他从头到脚慢慢地吻着梅梅。希望那渴念的情火燃烧起来。可是注意力却总是不能集中。耳边总是响着昨天电话刺耳的声音。这声音使他烦躁，恼怒，不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努力了无数次，始终没能使自己的阳物坚挺起来。他突然有些焦急狂躁。
伊梅感觉他的情绪不对。问道：“怎么了？亲爱的。”
他惶恐地：“不知道怎么了。我耳边总是昨天的电话铃声。而且越来越高。响得我头炸开一样。”
伊梅说：“你真的太累了。先好好睡一会儿吧。睡会儿就好了。”
萧伟只好放弃。
伊梅给他按摩了一会儿头部。他朦胧睡去。
没多大工夫，又突然醒了。心里还是想要伊梅。每每快到兴奋的时候，那电话铃声就没完没了地在耳边哄响。
几次折腾，直到凌晨四点，他始终没能使自己的阳物勃起。
失望，恐惧，焦躁，使他几近疯狂。伊梅怕他崩溃，只好把安眠药化在水里让他服下，才慢慢睡着了。
他醒来，摸摸身边是空的。想坐起来，脑袋转的和风车一样。想喊梅梅，嗓子干的象冒烟。抓起床头的闹钟一看：“下午三点？怎么可能？”
梅梅，梅梅，梅梅呢？
他挣扎着坐起来。看到枕边的两张字纸。是梅梅留给他的。
亲爱的伟：
我要是今天可以不走就好了。可是伦敦那边的日程已经排好了。不去是担不起责任的。看到你那么劳累和痛苦的样子，我真的只是想哭。有时候我真的后悔我们读了这么多的书，干了这么累的事儿。我们好像没有权利结婚和在一起似的。为什么生活会是这样的呢？
三年了，我天天都梦见和你躺在一起。天天想着做点可口的饭菜等你按时回来。天天想有一个我们自己的小宝贝。可天天都是空想。我好想做一个好妻子。可是总也没有机会。好不容易来到你的身边，却使你忙上加忙。
我必须去机场了。我多想你去送我啊。可是你已经累到崩溃的边缘了。我不忍心叫醒你。多睡会儿吧。早餐在冰箱里。
我担心你的身体。请几天假，去看看医生吧。
一个月以后我就回来了。我会多请几天假来看你。
爱你的梅梅即
几处水浸湿的地方，分明是梅梅的泪水。
想起夜间自己的狼狈和无奈，他突然觉得没顶悲哀。歇斯底里，让他狂暴得像发疯的猎豹。那凄厉的狂吼就和那碎裂的玻璃一起，久久地在封闭的大楼里来回碰撞。所有的电话电脑电源线都被他揪掉了。他拒绝接受一切外来信息。也没人听到他的哭喊……
2005-7-9夜
13、西北郎
钧儿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房东那间破旧的小屋。
在这个早就用红字标上大大的“拆”字的破院里，他已经断断续续地住了半年。像他这样需要长期盯在这里订货催款的乡下小厂的销售员来说，比较像样的旅店宾馆是不敢问津的。而这种确定拆迁的旧平房则可以非常便宜地住进来。至于居住条件，那可不是他们这种外来人员敢讲究的。只要能遮风避雨，有一张床睡觉，有一个简单的炉灶能对付肚子就成。什么时候，拆迁开始动工了，就另找一家同样的地方。反正就他一个光人儿。拎着包儿走人就是了。
他最闹心的是他那个硅铁厂子的货怎么能找到合适的用户。发了货怎么能及时地拿到货款。还的时刻堤防别被那些假卖主给骗了。这不，已经到了阳春三月了，去年发给西西厂的一批货，才要回三分之一的货款。这还是已经打了两年交道的老用户呢。为了这几万块钱的货，他四个月没睡过个囫囵觉。厂子里没有周转金，他那做厂长的舅舅，快把他的耳朵都揪掉了。
今天，他又去要货款，西西家的老板很不客气，说你们要是信不过我们，那咱这生意就别做了。反正现在是没有钱给你们。他不敢强硬，如果真的呛了，那剩下的款可就一点儿指望也没有了。借他两个胆子也不敢啊。
从早晨出去，到现在，除了在小摊上吃了一碗大排档面以外，一口水都没地方去喝。
是，这个中原的省会城市，说吃，说住，说玩儿，啥地方没有啊？高档的，五星级。中档的，三星级。普通的，遍地是。可他算什么？
他觉得自己连房东院里那个捡破烂的老头儿都不如。别看那老头儿每天脏兮兮的。满屋子内外都是捡回来准备卖的破烂。一院子他捡的破烂味儿。可老头儿活得挺滋润。一来，人家是这城市名正言顺的市民。二来，那捡破烂儿的收入一点儿也不少。一个月掏澄，少则几百，多则几千块。可他呢？
定不出去货，要不回货款，不光自己没饭吃。家里的老婆孩子和舅舅的厂子都得完蛋。有时候觉得自己干什么不好呢？非要给舅舅的厂子搞销售？可是不干这个干什么呢？村里的地不够种。老婆养的一千多只鸡闹鸡瘟全死了！娘有病。父母就他一个儿子。姐姐嫁的离家很远。也有自己的难处。更糟糕的是，爹娘生怕他一个独苗后代少，高中毕业不久就给他成了家。他虽然只有28岁，可是已经有了九岁的女儿和七岁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