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浮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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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弯弯的月牙儿(4)

正如小唐所说那样,秋妹在北京“飞凤服装公司”工作这一段的突出表现,给孙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飞凤服装公司”虽然破产了,但孙总总公司在深圳经营的另一汽配公司和另两家饮食、娱乐机构还正常运转着,所以他临回深圳时让小唐问秋妹,愿不愿意和他一块回深圳去工作。

无依无靠的秋妹原本并不想一个人去深圳打工,但她绝不愿留下到吞并收购了他们服装公司的崔三魁手下工作,%所以当崔三魁收购谈判完结后,受孙总指示小唐征求秋妹意见时,她表示自己十分愿意和他到深圳那儿工作。这一次小唐又和她说了许多孙总情况,%让秋妹心里存有了对孙总会不会是她外公的疑团,让她抱着一种复杂的心更下定了愿到深圳工作的决心。

小唐听说秋妹答应了去深圳总公司工作,自然十分高兴。和秋妹说:我还以为你和陶师师一样,随公司去了崔三魁那儿呢?秋妹有点惊异,问小唐:陶师师愿去他那儿?小唐说:你还不知道?崔三魁收购“飞凤服装公司”时,提的条件之一就是要你和陶师师一块随公司过去,说你们两个是服装销售的顶梁柱。还说,如果孙总同意这个条件,他在收购价上就不说二话,可完全按照孙总提出的意见办。秋妹又问:那孙总怎么个说法?小唐摇摇头说:具体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从孙总让我征求你意见这一点来看,孙总是想留下你的。秋妹想也不想便坚决地说:我是绝对不会去他崔三魁那儿上班的。

除了工人和各种原因留下到崔三魁手下工作的,其余一班人马都和秋妹来到了深圳。姬经理担任了汽配销售部的经理,兼营进口汽车的销售。秋妹临时被安排在了孙总的办公室工作,负责日常客户接待和办公室的零杂事务。

那天,孙总在楼道碰到正拖地的秋妹,因不怎么忙,便叫她到办公室坐坐。秋妹问:孙总您有事?”孙总说:没事,闲聊一会。”秋妹正恨不能有这么一个机会和孙总接近以解心中迷团,便高高兴兴点头答应了。

进了孙总办公室,孙总指指旁边的沙发让她坐下,亲手给她倒了杯茶水后,问起了秋妹的家里情况。秋妹工作了这一段日子成熟了不少,便多了个心眼,没有一下告诉孙总自己的家中实情,只是说自己老家就在孙总插队那个县的另一个乡来观察孙总的表情。孙总“噢”了一声,没有再说话,若有所思地望了窗外一下后,反问秋妹:你知道杜寨沟这个村吗?秋妹心一惊,这不就是她们村吗?她掩住有点激动的心跳,小心翼翼试探地问孙总:孙总去过那个地方?孙总看了秋妹一眼,点了一支烟,嘴角挂着笑盯着秋妹说:不但去过,我像你这么大时,还在你们那里接受了好多年贫下中农再教育呢,——对,你们不懂什么叫再教育,就是在那儿安家落户,和农民在一起同吃同住同劳动。

秋妹按捺不住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她两眼闪着光盯着孙总惊喜地问,孙总在杜寨沟插过队?”

当孙总点点头说他插队的那个村名就是秋妹老家那个村时,秋妹立刻激动的心都快要蹦了出来,她没想到竟然能这么幸运的在这儿碰到了一家人苦苦打听寻找多年的外公。不由得眼泪噙满了眼眶。眼前这位孙总已十有八九就是她一家苦苦追寻了多年的外公了,她恨不得大声地叫一声外公,立马扑在自己外公身上痛痛快快地大哭上一场。但她马上就压抑住了自己的激动。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事业搞得如此宏大兴旺的外公竟然数十年对外婆、对他的女儿——自己的妈妈能狠心地置之不理始终不闻不问不打听一声呢?还有一点弄不明白的是,既然是她外公,又何原因要改姓孙呢?对,再问一下小唐,要问就问个清楚。

孙总看出了秋妹的失态,忙问,怎么啦?”秋妹赶忙擦擦泪解释说,孙总一提到我们那个县,我就有点想家了。孙总笑笑说:刚离开家都这样,要想家,过几天你可回去转上一趟。”虽说秋妹小,但毕竟穷人家的孩子担事早,且又在这大城市里前前后后也不少时日的经历了,所以使她遇事老成了好多。秋妹不动声色地继续套孙总的话。秋妹见孙总满面笑容心情不错的样子,便乘兴问:孙总,我想问你个问题,孙总既然年轻时在我们那儿插过队,有没有喜欢过当地的女孩子?”大概是孙总也乐得忙中偷闲,能和自己手下一个漂亮的少女谈谈心是件很愉快很享受的事,便点上支烟打开话匣子和秋妹继续侃。他对秋妹笑笑,说:岳小姐不但人长得漂亮,看来也挺善解人意。刚才和我谈话好像是记者采访似的。我有个朋友在报社负责,以后有机会一定介绍岳小姐去那儿见识一下,说不定你会成为知名的大牌记者呢。”

秋妹对孙总浅浅一笑,说:谢谢孙总夸奖,不过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孙总哈哈大笑,冲着秋妹一伸拇指:“厉害厉害,果然是一块名记者的材料。”他又点了一支烟,长长喷了一口烟团后对秋妹接着说,你还小,可能没看过多年以前演的那部叫《孽债》的电视剧,那时候我们插队时的情况就和电视里的情节差不多。因为年轻好冲动,苦中找乐,我也的确遇到过一个女孩子。说实话,甚至有一点和你像的地方,怪不得一看见你,我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亲近感觉,就能想起那个时代许多事。实话对你讲,那次模特大赛我给你解围也有这个原因。”秋妹听到这儿,内心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她又问起了孙总,你和那女孩子成过家没有?孙总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其实,从孙总的表情上,秋妹此时心中已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心里一阵酸楚,她觉得已没有什么再往下谈的必要了,便找个借口告辞了出来。

秋妹很快就弄清了一切。当他又一次找着小唐,从小唐口中进一步弄清了孙总——他的外公当年为了继承只有一个独生女儿的父亲朋友财产,在结婚时特又一次顶门换姓改成了父亲朋友姓孙的情况后,心酸的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确定无疑,眼前这位孙总就是她和妈妈、外婆苦苦追寻了几十年的的亲外公。她不敢想象,外表温文尔雅,一向和霭可亲模样的孙总——自己的亲外公竟如此的没有半点为人的责任心和良知。为了自己的享受,连自己亲生骨肉都不去相认了。一个毫无情感连动物都不如的人,她觉得没有必要再和他相认了。她一个人跑到一个无人的僻静处,痛流了一阵泪后,心渐渐平静下来。外公的事业发展到如此辉煌地步,却对自己在困难时伸出援助之手,并结成为发妻的外婆和自己的亲生女儿一个“忘”字了结,毫无报恩报德尽一点起码责任之心。妈妈——这位孙总亲生女儿不幸惨死,外婆——病卧在床孙总的结发妻子,自己——花季岁月却不能上学的他亲外孙女,就这样被一位心如铁情似冰的负心人抛之脑后再不过问,秋妹心中不由滋生起一种强烈报复的愤慨心。她决定暂时先不露自己的身份,安下心来先干着,等以后找着机会再说,绝不能就这样让一个如此负心的薄情人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为了促销,孙总和临近市的几个汽车经销商共同参加了市里举办的一个小型汽车展。规模虽不大,但鉴于近来想成为拥有汽车一族的人越来越多,所以汽车展上参观的人们熙熙攘攘显得十分热闹,特别是一辆新潮概念车旁的车模,是穿一身素白、从头饰到衣着,点缀搭配着全镶兰宝石装饰的秋妹担任,人漂亮车高档衣着时尚,在展厅灯光下显得分外的亮眼。所以,她的展台前人气十足,闪光灯在她身上不停地闪烁。

猛然间,秋妹从人群中吃惊地看到了吞并“飞凤服装公司”的金鑫公司老总崔三魁和挽着他手臂的陶师师。他们怎么也来到了深圳?

崔三魁矮胖的身子穿一身银灰色的西装,显得那张脸更黑了几分。他看到秋妹的眼光落在了他身上后,举起带有两枚粗大戒指的手,仰起脸咧着嘴朝秋妹笑着打了个招呼。

秋妹不知怎的,只要一看到崔三魁心就发毛。崔三魁的出现让秋妹走了神,伴车的姿式也变了型。陶师师看了她一眼把头扭向了一边,拉拽着崔三魁又朝别的展台走去。秋妹看着走开了的陶师师和崔三魁背影,一脸的问号:崔三魁和陶师师来深圳干什么?

车展结束后,秋妹碰见了小唐。小唐四下看看无人,便说,正好我要找你。秋妹问什么事?小唐悄悄对秋妹说,公司遇到了大麻烦,货物被辑私队扣了,弄不好还要吃官司。孙总知道金鑫公司的老总崔三魁有一位亲戚在里面负责,让我专请了崔三魁来,表面上是邀请他来看汽车展,实际上就是请他来帮助通融处理这事的。崔三魁如果不肯帮或帮不上这个忙,飞凤”可就彻底完了。秋妹说起在车展厅遇见崔三魁和陶师师的事,小唐便说,崔三魁这次来,估计可能和孙总又要提到了让你到他那儿上班的事,你还是小心些好。

秋妹再一次惊愣了。就在她临下班时,电话响了。秋妹拿起电话一听,是陶师师打来的。

“陶姐,你有事?”秋妹有点奇怪,刚才在汽车展厅时陶师师还像陌生人一样看了她一眼就走了,现在给她打电话干什么?

“你什么也别问,快下楼一趟,我在一楼卫生间。”电话里传来陶师师焦急的声音。

秋妹吓了一跳,什么事这么急,扔下了电话从电梯下到一楼直接去了卫生间。

“陶姐,你找我有什么事?”陶师师果然在那儿等她。见秋妹进来,也没其他人,便压低声音朝秋妹说:我们崔总是被你们孙总请来帮忙的,听说是你们公司一批货出了什么事,正在楼上和孙总谈。以后咱们就又到一块了。”

秋妹听了陶师师的话有点莫名其妙,便问:我怎么又和你到一块了?”

陶师师说:你还不知道哇?”随即附到她耳边悄悄说,“崔三魁帮孙总忙的条件就是要你能到我们公司干啊!”

秋妹一脸的讥诮,对陶师师说:你想我会去你们那儿吗?”

陶师师说:我也知道你不想来,但有些事也不是全能由自己做主的。崔总这种人的性格你还不了解,他这种人想要办的事,总是下多大代价也要办成,反正不到黄河心不死。”

秋妹嘴一撇,一脸讥诮说:行啊,我倒看看他有多大本事能把我弄到你们那儿去。”

陶师师说:我不管你来不来我们公司,来也好,不来也好,我只求你一件事,恳求你能千万嘴严点,不要让崔三魁知道那件事。”

秋妹奇怪地问:什么事?”陶师师忧心地说:就是你那次见我和姬经理……崔总生性多疑,如果你说了,我可就完了。”

“噢,”秋妹脸沉下来:陶姐,我吃饱撑着没事干了,去管你那事?”

秋妹对那件事,早忘脑后了,没想到陶师师却又把那件烂事提了起来。

“那就谢谢你了,我得马上走,崔三魁马上就下来了。”陶师师说完匆匆走出了卫生间。

陶师师的举止让秋妹顿生疑窦。她弄不清陶师师葫芦里倒底卖的是什么药。

不过有一点,秋妹想想小唐临出差走时和她说的话联系到刚才陶师师和她说的话,却心中也不免有点忧虑,真是活见鬼了,她觉得崔三魁就像是个摆不脱的恶魔。但又一想,只要自己心中有个老主意,反正说什么也不能去崔三魁那儿,大不了重找个地方去打工,怕什么!于是心也就放下了。

果然,当天晚上,孙总安排小唐和姬经理带了秋妹在自家开办的豪华酒店一齐宴请招待金鑫公司老总崔三魁。小唐背下里又悄悄把秋妹叫到一旁:孙总若问起你工作上的事或征求你意见,心中千万有个主意。”秋妹知道小唐是为她好,也知是他怕她走了,心里一阵感动。她嘴撇了一下,对小唐说:放心,让他做梦去吧!”

这一年对于“飞凤”集团来说,也算是祸不单行。服装公司刚刚转让给了崔三魁,而回到深圳经营汽配产业的姬经理由于一时疏忽,让孙总的公司又一次面临着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