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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孝感九天割股医母 梦详六笏访恶知奸 (1)

第五十三回 孝感九天割股医母 梦详六笏访恶知奸 (1)

话说挹香上任之后,即往各处拈香,又往绅家宦拜谒了一回,便到何复新家来,只说与他父亲有什么世谊,特来拜褐。复新即相邀进内。挹香叙谈了一回,即屏退左右,向复新说道:“世兄,你可知令妹之死么?”复新听了,倒呆了一呆,便说道:“舍妹之自尽,究竟不知何故,为何老父台倒知确实?”挹香便将滢僧之事,一一细告,复新方悉其故,便说道:“此事如何?”挹香道:“只消如此如此,包你令妹伸冤全节。”复新听了,便起来深深一揖道:“全仗老你父台老世伯包涵。”

于是挹香即别,复向延福寺而来。托言拈香,进寺得晤方丈和尚,见他生得十分凶恶,果然像个滢僧。挹香故意施威,见他有些不悦,便道:“大和尚,你为什么见了本县不跪?”那和尚道:“咱又没有犯法,对你跪什么?”原来挹香有意激词,好驳他差处,听他说了这句话,便拍案大怒道:“你敢冲撞本县么?左右与我拿下。”两帝牙役一声答应,顷刻将那和尚拿下。挹香即命带归衙门,自己乘轿亦归,立刻公座大堂,命将和尚扯上堂来,拍案谨:“本县莅任之初,便访闻你是个滢人妻女,不守法制的狗和尚。

如今本县到寺拈香,你竟敢恶言冲撞么?”那和尚便冷笑了一笑道:“大老爷,小僧滢人妻女,可有什么凭据?”正说间,只见外边极口称冤,蜂拥上堂。挹香便问差役道:“公堂之上,那个如此吵闹?”差役禀道:“是求大老爷伸冤的。”挹香知是复新,便道:“取呈词上来。”于是差役即将复新状词呈上。挹香看了,便拍案大怒道:“狗和尚,你说没有凭据,你自己去看来。”说着将呈词掷下。那和尚见了状词,早惊得目瞪口呆,还欲强辩,被挹香一番大怒,又命婢女当堂质对。和尚只得招成,录了口供,即交僧纲司暂时管押,侯申详上宪,再行定罪。一面禀达上司,求奏何氏强坚殉烈请表扬的摺子。日后和尚拟以火花,延福寺因御赐创造的,不能拆毁,重新另觅住持。吾且表过。

再说挹香除去了地方一害,众人已钦羡贤能,他又示约重申不准妇女入庙烧香。告示一出,四方布挂,上写着:

示谕事:照得妇女入庙烧香,本于例禁。兹有本邑士民,往往有令妇女入庙烧香,以至三五成群,大伤风欲。此皆家主不严,致有此弊。乡愚俗子,相习成风。不知聪明正直谓之神,岂有拜佛祈求便得幸邀福庇。本县莅任之初,即访得延福寺滢僧在案,嗣后尔子民务须各遵法令,不准入寺烧香。为家主者亦宜劝导,毋再结队成群,自贻伊戚。为此示仰合邑僧人子民等知悉,如再有妇人入寺烧香者,当即立拿该僧及妇女家主到案,从重惩办。本县爱民如子,言出法随,尔等毋再蹈故辙。切切特示。

挹香这张告示一出,众百姓更加赞叹,无不懔遵。

那日挹香又传阿新、阿宝到来,细细将他斥责了一番,打了五百板,当堂革去花名,永不准更名复充。

又命差役往拘到就要王三、包相打陆二、无即怒褚阿春三人到案。三人到了法堂,挹香道:“你们抬起头来,可还认得本县么?”三人抬头一看,吃惊不小,原来小菜担上劝相打的就是本县大老爷。忙磕头不住的道:“小人该死,知罪,知罪。”挹香道:“你们为什么做这许多游手好闲之事?可知他们肩挑贸易,一天能趁几何?还要白取他的货儿,你想该也不该?如今你们既已知罪,本县也不来罪你,与你几贯钱儿,你们各自去安分守己的做些营生。若再恃强行霸,本县访闻之后,定重从重惩办的。”说着,便命侍从去取了三十贯青蚨,散给三人,又善言劝化了一番,然后使出,三人十分感激,口称青天不绝,从此弃邪归正,不作这个勾当了。

地方上自从挹香到任之后,见他断事贤能,又加爱民如子,所以大家欢乐。就是那不守本分的人,也潜迹藏形得多了。吾且慢表。

却说过青田有个亲戚,姓王名水溪,在着杭州傅氏训读。这家姓傅的杭州推为首富,其主人名古雪,号月岩,性甚风雅,人极和平。房廊叠创,如未央宫之万户千门;妻妾广罗,如阿房宫之镜荧鬟扰。更有一座花园,造得比众不同,园墙尽用真玳璃石驳砌,则园内之大观,不言可喻矣。这位王水溪已馆了数年,因病返苏。到了病愈之后,将要赴杭,因往洞泾,约过青田同往杭州游玩。青田本慕西湖景致,欣然允诺,即解了十天馆,与水溪同舟而行。到了杭州,住在水溪馆中。游了两口花园,见园中萌翠阶、珊瑚树、玛瑙花、碧霞石,奇花异草,画栋雕梁,一切玲珑装饰之处,真个目不暇给。水溪又陪游西湖诸胜,玩了两日,又耽搁了一日。游怀已畅,遂别了王水溪,唤舟而归。一路上听得有人说起新任余杭县断狱新奇,官清如水,忽然触动青田之念,便驾舟至余杭。吾且住表。

再说金挹香折狱公平,人人称赞。那晓一日铁山多饮了几杯酒,忽然酒湿攻发,不觉大吐,竟致戕伤胃气,抱病卧床。老夫人甚属忧闷,挹香与爱卿等轮流陪侍。常言道藜藿之体易感风寒,膏粱之体易受暑湿。挹香就在本城请黄、陆两医,服了两剂药,铁山竟发起爇来,三天不曾出汗。挹香着急道:“怎么服了药倒不好了?”那日正在心里忧闷,忽报过青田至。挹香看了名贴,谓侍从道:“此人乃本县问业师,不可轻慢,快开正门,说我出接。”说罢冠带出迎,青田亦谦谦逊逊。见礼后,延入书房坐下,家人献茶毕。青田道:“别来垂一载矣,闻得吾弟勤劳政事,远播鸿猷,不胜羡慕。

”挹香道:“自愧不才,时惭夙夜,何敢劳青翁谬赞。”说罢又问道:“青翁还是几时动身的?”青田道:“昨从武林来,顺道一访。自动身后已将旬日矣。”挹香道:“洞泾馆内可托人代庖否?”青田道:“未用代庖,解十天馆在那里,明日必要动身了。”挹香道:“如此今日屈留敝衙一叙,并烦要诊视开方。”青田便询何人贵恙,挹香道:“家严偶染风寒,已将五日。谁知服了药后,寒爇益增,三天无汗,兼之呕吐频频,是以十分焦灼。”青田道:“服过何人的方药?”挹香道:“就服了黄、陆两医的两剂。”青田道:“请教药方。”挹香即进内取了药方,递与青田,一面命庖人治酒,一面命人通知内衙端整一切诊治之事。

再说青田看了药方道:“案上说病在阳明,用柴胡似嫌太早。”又道:“柴胡如何竟用了七分?”说罢又向挹香道:“尊翁处就去望一望罢。”挹香十分欢喜。就引青田至内室,爱卿等避去。老夫人见了,请青田坐下,挹香将帐儿揭起。铁山见了青田,便道:“青翁久违了。几时来的?”青田道:“此时才到。”又道:“铁山兄,不要劳神,待弟来诊一诊看。”便诊了寸关尺,谓挹香道:“尊翁素有酒湿,胃中又积些寒痰。”说着立起,做了一纸捻,蘸了些油,先在火上怛了一怛,然后点了火,俯首人帐道:“请教铁山兄舌苔。”观了一回道:“铁山兄,请安睡罢,愚弟外面坐了。”挹香复引至书房,取了文房,又磨好墨,青田更将如意笺摊开,想了想,便写了一个脉案云:

胃挟寒痰,脾蒙酒湿,以致神倦气亏,频频喘息。爇三日汗不解,舌苔薄白,脉象滑数。余邪留恋阳明,风食大宜谨慎。法当温中利湿,拟解酲汤加减,候黄、陆两先生正,并请主裁。

写毕,谓挹香道:“尊翁之病,一味酒湿寒痰,则宜轻描淡写,达表疏邪,爇可自退。”挹香道:“今日可要用柴胡?”青田道:“非少阳经病,可以不必。”便凝神片刻,写了一方,递与挹香。挹香一看,见上写着:

苏梗钱半蔻壳一钱赤苓三钱神曲三钱前胡水炒七分干姜七分

泽泻三钱木香煨一钱杏仁去尖三钱陈皮一钱青皮一钱谷芽炒三钱另加阳春炒仁末七分冲服

挹香看罢,又至内庭与父母看了,然后命人赎药。一面摆酒于书房,与青田饮酒不提。

且说家人赎了药来,老夫人亲自检点,爱卿等侍奉药炉煎好了,铁山服下,蒙首而卧。书房中席散已晚,是夜挹香与青田书馆谈心,至三鼓而卧。明日青田思返,挹香留之不可,便取出勾股算书,还了青田。青田收了。挹香亲送青田出衙,登舟而去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