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闪电窗(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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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花二姐悔亲坑陷 (1)

春到小楼前,蚁向花枝走。谁不解贪生,一点情难朽。

少年艳春汝,那惯孤房守。眼看浪子来,马系横塘柳。

右调《生查子》

话说钱鹤举得了仇七妈口内的喜信,便忙去取了历日来看,道是:“明后日都好。明日先行礼,后日做亲罢。”邬云汉道:“你这样性急,也不思前想后,难道做亲的洞房也不要的?我们寓中又只三间屋,许多眉毛眼睛挤在一块,可好安顿如嫂么?”胡有容道:“这个容易,把我们日间看书的这间小屋出空了,把他作洞房,省得我们客中寂寞,夜夜好听些梆声的。”邬云汉道:“我们商量正经事,不要取笑。”只见阿宝来了,问他们商议甚么。邬云汉对他说了缘故,阿宝道:“我回去替母亲商议,爷们不用心焦。”邬云汉道:“总是这件事始终要藉重你令堂。明日就要行礼,屈令堂早些过来。

”阿宝道:“我晓得了。”说罢,就要去。邬云汉搀着他的手送了出来,道:“你许我了心愿,怎么再不提起?”阿宝道:“这两日你们做媒忙,没有工夫,我家下又到了一个亲眷,倒是他们做亲的后日罢。”邬云汉笑了一笑,袖中摸出一件东西来,道:“这是西洋汗巾,倒稀罕的,你拿去戏戏。”阿宝接在手中,称谢了才去。邬云汉又目送了半里,然后进来,胡有容取笑道:“你好像个蛆虫。”邬云汉道:“我那些像蛆?”胡有容道:“你若不是蛆虫,为何钉住了粪门不放?”邬云汉道:“你这瞎鳅,倒不像我们福建人,福建出了你这一个,真是败类了。”大家笑个不住。是夜欢欢喜喜的睡了觉。

到了次日,仇七妈绝早来了,钱鹤举封了财礼,又贴上四个尺头送进去。花家听见就要做亲,道是日子促了,不曾办得妆奁,还要改期。钱鹤举执意不肯,道是成亲后也好制办,花家便应承了。仇七妈道:“钱爷要另寻房子做亲,咱的意思道是权且在你二姐房里团圆了,待过了三朝,从容去寻一所适意的房子,不知可使得?”花家婆子道:“这个极好,咱也舍不得二姐嫁到外厢去。”随即叫汉子去寻个裱褙匠来,重新把房儿糊得雪亮。正是:

请看行雨行云处,好待襄王入梦来。

话说他成亲的这一夜,把那拜堂吃合卺的虚文且丢过了。但说那仇七妈送新人入房,说了许多吉利话,邬云汉、胡有容又带着苏阿宝进来闹了一回,大家吃些喜酒才散。那胡有容看见邬云汉又跟着阿宝去了,他自家寂寞不过,又讨了些酒吃才睡。

且说那钱鹤举在灯烛下看花二姐,还娇羞面孔,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恨不得一口-下肚去,低声道:“夜深了,睡罢。”花二姐才慢慢挪步,向镜台边去除冠子。有首《黄莺儿》道得好:

一对好夫妻,到黄昏,请脱衣,两般心事曾传寄。灯儿又吹,门儿又闭,暗中摸索风流味。莫狐疑,儿家朱户,旧有个老僧题。

话说钱鹤举一面也去了巾帻,心中又想道:“今夜少不得用些水磨工夫,做一个开天辟地的圣人。”哪晓得上了床,一些不要钱鹤举费力,两只金莲不用扛在肩上,他先*起了。钱鹤举的本钱又小,不知不觉的竟放了进去。抽递了几百,却搔不着花二姐一些痛痒。钱鹤举才晓得不是个处子。花二姐也任凭他乱戳了一阵,将就完了局面就睡了。

到得天明,钱鹤举便跑到仇七妈家来。敲了半日,只见一个老汉出来开门,见了钱鹤举道:“你有甚要紧事,这样绝早来撞门?”钱鹤举道:“我是寻仇七妈说话的。”老汉道:“他们昨夜三更天才回来,又带了一个蛮子,说是来借宿的,直炒到鸡叫才住,此时他们正好浓睡,你老人家转一转再来罢。”钱鹤举道:“我在里面候一候着。”老汉道:“你进来,待咱关好了门,咱还要睡一睡,好起来挑水的。”钱鹤举走进堂屋里坐了。只听见板壁后面有人说话,听了几句,却认得是邬云汉的声气。钱鹤举侧着耳朵又去听,原来是邬云汉同着阿宝睡,已是做过一篇了,又要告考做第二篇。那阿宝终是孩子家,只要贪睡。邬云汉摇了千数摇,才摇得醒。阿宝道:“我身子着实疲倦,下次尽欢罢!”邬云汉哀求道:“我不敢动作,只要沾一沾儿。”那邬云汉骗得阿宝转身,他竟学了鄱阳湖大战起来。阿宝心上不耐烦,像是把他的阳物撇了出门,那邬云汉的精直冒了一被。正是:

木樨花何曾沾着一点,人参汁干自折了许多。

那阿宝反取笑道:“好本事,好本事!只怕明日我的娘看见这被上,反疑心我打手铳哩。”邬云汉道:“我做一床新的送你。”钱鹤举听了,气闷道:“男风有何情趣?”不觉喊道:“邬年兄,文章做完了,也该出场。”邬云汉忙披了衣服起来,说道:“笑话,笑话!”钱鹤举道:“年兄的文章还不是笑话,只是大结没力量,做不着本题,被考试官赶出场了。”邬云汉开了房门,出来道:“年兄,你做新郎,此时正该温存,怎么跑了出来。想也是主试官不中意,赶出场的么?”钱鹤举道:“我有话要对仇七妈说。只见阿宝也走了出来道:“钱爷来得这样早,我们的丑态都被钱爷听得了。”邬云汉道:“这是风流事,怎么是丑态。”钱鹤举道:“你们的风流不风流,与我没相干,快请你令堂起来。”

阿宝走进去,不多时,同着仇七妈蓬着个头走出来,道:“钱爷,你怎么丢了热被窝到寒舍来,可不令新人怪么?”钱鹤举道:“仇七妈,我只认做是个处女,那晓得是二婚!”仇七妈道:“是爷们两相情愿,央咱出来说成的。爷这句话忒罪过了些,像这样花枝一般的妇人,便抬上轮千的银子,买不得他的欢心。他待爷这样有情,爷就该称心称意了。若说是要闺女,据咱看来,那惯腥臭的小行货子,晓得甚么?弄在身边,还要费若干的气力替他开窍,女人又受苦,男人又不快活。况且做闺女的是个死货,你便为他开了情窦,他不过在下面安享其逸,那晓得知疼着热的妙处?不知一个二婚,轻车熟路,男子汉有技俩,施展不出来的,他还会教导哩。”说得钱鹤举恍然大悟道:“是我一时见左了,还要七妈在二姐处包瞒些。”仇七妈道:“爷只管去用功,这话不消吩咐的。”邬云汉道:“钱年兄真正不在行,须拜我们七妈做老师,自家执了门生之礼,还不屑教哩。”钱鹤举道:“我如今受教了。”仇七妈又留他两个吃了点心茶才出来。正是:

空读十年书,不如一席话。

话说花二姐见钱鹤举绝早的下了床,他在床上翻一个身道:“晦气,嫁这蛮子,弄得不爽不利,倒灌上一小肚子的龌龊,好不难过哩。”要睡又睡不着,只得也爬起了,起到娘房里来,埋怨道:“要他那几两碎银子,也不顾咱的死活么?”坐在床沿上只管哭。老婆子只认做蛮子狠,女儿经不起,宽慰他道:“一遭生,两遭热,你捱到后面,少不得尝着好滋味。就是你做娘的,少年时也曾经过几场大风浪,后来惯了,却只看得平常。你不要小心太过了。”二姐衔着眼泪啐道:“若是这样,咱倒不哭了。那蛮子活现世哩。”婆子笑道:“你再陪他几时,若果然心上不情愿,寻个事故,弄他出门,任凭你拣个好后生嫁他罢了。”花二姐才转过笑容来,又听得说钱爷回来了,花二姐只得到自家房里去。钱鹤举嘻着一张嘴道:“我是有事出门,你为甚不迟些起来?”花二姐道:“独自一个也睡不着。”钱鹤举上前搂抱着:“待我再同你睡。”花二姐虚打一掌道:“青天白日,你倒不识羞,走开来,待咱好洗脸梳头的。”钱鹤举坐在旁边看他梳头,又说些笑话,倒像一对恩爱的。

到了第三日,诸亲眷都来做三朝,钱鹤举又费了些银子办酒席。邬云汉崔促他谢媒,钱鹤举才封了八两的一个红封,送与仇七妈。花婆子又差+派他些杂费,二姐又勒他做衣服、打首饰,当不起众亲眷又来做七朝、做十二朝,连办酒也措手不及,夜间又要去应差徭,弄得钱鹤举像个打盹猢狲了。

一日,邬云汉对胡有容道:“老钱娶亲才十余夜,便这样狼狈像,那妇人是个战将了。我闻得北京是会叫床的,却不知怎么叫法。今夜我和你悄悄的弄开了屏门,去听一听看。”胡有容道:“他明日晓得,只道我们没正经。”邬云汉道:“他这尖酸鬼是极要听人枕席上故事的,我们何妨也去报复这一遭儿。”正是:

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