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浙江省城,芮家三代积德修善。老身字蕃龙,生七子。长子名郎,人皆称大郎、二郎次至七郎。芮大郎表字必昌,其人品行端方。比上相更加一德,见贫乏略周,见孤寒喜舍。昔日惯走江湖,往上入京生涯。每年只做一水生理,或买纱罗绸缎,或买苏杭杂货。一日货物皆以备齐,细缎三十六箱,杂货七十二箱,共一百零八箱。随带家人进益,主仆二人卜吉长行。不一日,船至武临港湾,泊海傍。只见三个尸骸暴露,泊在海边。芮大郎扬问其故,乡人说道:“有一渡船覆污,淹死连男带女大小共有一百余人。只是这三个尸骸,竟不知那方去处人氏,无人拾葬。”那时大郎听说,满腹伤情。思道:“若是近处数日已来必不抛毁,想是外省人也。”没奈自解白银一十五两,具买衣衿棺木,并买山地。雇请土工,收殓安葬备讫。大郎又是长行,不一日已到万彰行,上了货物,住有十余日,发卖货物。
一日出,方见一老婆子带领一个孙男,匀身披白,沿街跪在道傍,乞丐钱银。郎问其故:“婆子何事沿街乞丐?”那婆子被(备)说因由,说了一番:“老身冀门苏氏,单生一子,年长五十,因病告故。只是家贫困乏,并无隔宿之粮。也是出于无奈,带领孙男沿街乞丐。求恳富豪长者,或布一分、八厘,三文、二字,得来买办棺木。则我患儿贱母妻子生死衔恩,感戴不浅矣。”芮大郎听罢,苦切伤心。即解腰围,与之银子五两。嘱道:“老婆婆你亦不须哀求别的,我今赠你银子五两,可以被(备)棺安葬。”大郎复问:“你家中还有甚人?”婆子回言道:“家中只有一个媳妇,一个女孙孩。”大郎又道:“老婆子放心回家,被棺殡殓。抑或家中贫乏,我在万彰行居住,待我卖起货物再来周济与你。”婆孙叩首感谢,两下相分。那时冀母回家言知媳妇,芮大郎之恩德说了一遍。此时将银子被棺丧葬已毕。七旬亦周,不题。
却说芮大郎,自离家之日,到京将有半载。自到行之日,置下一张桌,随带出一位梓潼帝君,金炉银贡桌上等物备齐。终日香灯不歇。此神像梓潼帝君,乃自幼年读书时侍奉到今。每出行随带护身。此所谓人有神心,神灵必感,每每出现。此一夜神托之一梦,谓郎曰:“汝先周冀家的婆子,其冀门之孙原有贵格,乃第五名会魁。初住杭州为民父母,后为户科都给。只是家贫不能读书,由恐却了前程,汝有喜舍之心,供给书子,后来得志,必报汝之深恩。汝醒来牢牢紧记。”郎次早起身,自思梦中言语,旁(帝)君谓曰:“教我周济冀家必有好处。”放下不题。
又谈冀母婆媳商议与芮大官人求济之事。一日冀母已到万彰行,相见芮大官人跪下叩谢。相请芮大官人到我冀门,待我小妇人一家大小生死衔恩,伏维叩谢。那时芮大郎听得婆子言语,只得同到冀家。那时冀母致嘱一家大小,请大官人端坐。一家姑媳子女叩首致谢。芮大官人道便称:“老妈妈,吾观尔之令孙相貌稀奇,非寻常之子,日后必有大贵。汝切不可违他,必要教读圣贤之书,以得其贵。”冀母道:“安得有此,但愿我一家四口人儿保生残草,则不敢相忘大德。”大官人说道:“予今欲周你的钱财恐无久远,致今外厢现有三间铺户,每间递年租银一十六两,将有五十之资,可以足你一家活度。只受价银三百两,不若与他买之,足你使用亦了。”冀门一家人跪在埃尘,伏谢云云不题。却说芮大郎货物将欲卖起,又被(备)京都药材,置得细辛、芥子、五味、阿胶、人参诸品等药一一备齐。打叠行程,离了京城,有两月余。一日,已到江南苏州府钞关住息。不题。
却说一船家范伯棠,年年皆系同芮大郎搬运货物。一日夫妇定计,欲要谋害芮大官人。亦不知大郎性命若何所说,下文便知明白。“一籍江南苏州府无锡县高桥铺人氏,我本姓骆字德万。其弟元万,长男士贤。父子兄弟三人,在于武林港被淹,亡躯灵魂不得归。芮大郎往往入北在于敝省经过,祈为说知次男士章超度回家。设醮先超泊岸,后超乡井。”那时顺水流送送至海傍汛,高扬救命。其时唐汛听得高扬救命之声,汛官看见水上浮着一个汉子,连忙答救。解束捆索,询问其故。大郎遂一告诉:“弟本浙江省城人也,姓芮名郎字必昌。惯走京客,买办诸般药材。其白芥子笠内,内藏人参六十余斤。却被船家范伯棠将我谋害,身至此处。感汛官救护,此恩此德,容日结草衔环相报。况此贼去亦不远,伏望汛官速起桨船追赶。”其时桨船有十余兵,追至三唐汛地拿获。回缚送官究治。其夫问斩,其妻议判。此所谓:害人不死还害己,伏虎无能反咬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此时芮大郎得回本籍,乃第二世人也。且听下文,可知端的。
却说必昌得命回家,见了父母妻儿,历说被谋之事,说了一遍。其时一家人可悲可喜。为芮大郎心中思念:“武林港三个水鬼救俺残生也。听其嘱云:说是苏州府无锡县高桥铺人氏,骆家兄弟叔侄三人被水淹死。不若上早走报,以凭超度。”却说芮必昌不一日已到了姑苏无锡县高桥铺,访寻骆士章。一日访问到了他家,言及被水淹没之事,说了一遍。一家人嚎啕大哭。那时骆家已知其事,备办财帛。芮大郎带领骆家一家男女,到了武林港。延请道士功果度亡。先超泊岸,后至引魂回乡。设供斋醮诸事已毕。请大郎上坐,一家人致谢谢至谢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