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不断升起,气温慢慢高起来。越发的使人感觉到闷热难当。
从守备官寨向西面的大道上放眼看去,道路两旁的水田里,早稻正在灌浆,沉甸甸的谷穗在微风中轻轻摇摆,如果没有这一队队跟风景极不和谐杀气腾腾的军士,倒也不失为一幅优美的田园画卷。
水被阳光照射,让人觉得分外的燥热,还好,在官寨内列队的人马身上批的不是铁甲,而是竹甲,否则,在此列队等候,未等到要等的人,怕是便有几个人被热死了。
士兵们身上披挂的竹甲,是把山上的青竹砍伐下来,将竹子削成薄片,然后用猪油煮过,将每七个薄片合起来,做成鳞甲。这种竹甲的设计思路,是来源于李守汉那个当年和林大帅打到了广西,并且参加过广西剿匪的叔爷爷,据他说,当年广西的一些土匪,身上披着用猪油煮过的竹片做成的竹甲,就算是三八大盖,打上去也会被竹甲弹开,后来,他们再遇到这样的土匪,干脆就用手榴弹丢上去轰。
之前,凌正等人提议要锻造铁甲,被李守汉否决,一来时间来不及,二来,那些钢铁李守汉还有别的用处,哪里舍得造甲胄?不过,士兵的防护措施还是要做的,于是这竹甲便出现了。经过试验,它对弓箭有很好的防御效果,就算是强弩也难以射穿,且重量轻,透气性好适应在这亚热带地区作战。缺点嘛,就是体积大了点。
站在城楼之上,李守汉极目远眺,近处的黄绿色的水田,远处浓绿色的山岭,都使人感受到了一股勃勃的生机,“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都将是我改变历史走向的助力,任何人想要夺走,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在他身后,左天鹏、许还山、王宝、莫金、莫钰、陈天华等人一个个手握腰刀肃立两边。在他们身后,密密麻麻的站立着三部战兵。身上暗红色的竹甲,头顶的八瓣铁帽盔,看上去如同一条条暗红色的巨蟒一般。
守汉今天破例穿上了父亲留下来的那套守备盔甲,身上披着盐梅儿连夜赶制的一件大红披风,显得是威风凛凛。
一匹矮小的滇马疾行而来,马上的胡礼成气喘吁吁的奔到守汉面前,“大人!逆贼已经来了!”
“有劳了!且在此安坐观阵便是!”李守汉嘴角含着笑意,示意胡礼成站在自己身旁。胡礼成看了一眼守汉身后那群恶狠狠的汉子,还有城楼下那三部兵马,嘴角动了动,站在了李守汉的身后,和章玉田、福伯,以及不久之前向李守汉宣誓效忠的那些同僚们站在了一起。
“大人,胡某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大人俯允。”
“胡百户,但言无妨。”
“标下想,既然已追随大人骥尾,那就应当效仿大人,将田土交予军户、民户耕种。但是,属下愚钝不知如何办理,想请大人,今日事毕后,派遣人员,到小的寨中,组织一二。”
你个老狐狸!又跑到我们前面去了!几个总旗心里暗自骂道!
远处一阵阵杂沓喧嚣之声,显然是有大队人马而来。
身披铁甲的是何天能的看家队伍,他赖以谋取守备之位的三百铁甲战兵。这三百人或者持刀,或者持枪,队形散乱。簇拥着何天林一路逶迤而来。
同样骑着一匹滇马的是佧族头人阿旺。断发纹身的他,矮小粗壮,黧黑的脸上泛着一层贪婪的神色。身后的五百苗刀兵一个个腰间挎着四尺长的苗刀,如同一股旋风一般卷地而来。
“何大人,咱们可是,可是有,有言在后,”阿旺的汉话说的也着实不咋地,“我的儿郎帮助你坐上守备的宝座,管寨子里的那些兵器,一半是我的!粮食全部是我的!那些好看的汉家女孩也是我的!漂亮的丝绸也是我的!还有盐!”
“好了!只要我坐到那个位置上,一切都好说!”
远远地望见守备官寨的城楼,何天能摆手示意队伍止步,整理队形。他自己一带马缰,策马上前。身后亲兵护卫几十个人急忙跟上。
“吱呀呀”一阵响动,官寨的大门打开,惊得何天能身后的亲兵们急忙擎刀在手,紧张戒备。开玩笑,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咱们来这里是来抢钱抢粮抢地盘的。
一阵阵脚步声响,四列队伍整齐的从门洞里跑步而出,伴随着带队官的口令,数百人如同一人奔跑而出。
“呵呵,这就是李守汉练得新兵?”何天林看了看队伍里的成员,一个个七长八短汉,身材高矮肥瘦不一。身上也没有铁甲,除了第一列人员手中有长矛之外,只有第二列似乎背着步弓和箭壶。
“看来细作所报不尽不实啊!什么不动如山,什么如同戚家军,这样的队伍,这样的人员,就算是再强悍,能够禁得住几次冲杀?!”
何福林在身后跃跃欲试,“老爷,我带人冲上去,杀他个落花流水!”
“不!”何天能摆手制止了自己的亲兵队长的冲动,“莫急!”
“飕飕飕飕!”十几支羽箭从李守汉的队伍里射出,在大约距离队伍七八十步的地方斜斜的插入泥土之中。红色的箭羽在阳光下显得分外的明显,颤抖的箭杆儿如同一条蛟龙一般扭动着自己的身躯。
“李家小儿不简单嘞!还晓得射住阵脚?!不过,弓力不过七八斗,射程不足九十步,能奈我何?!”何天能笑了笑,策马上前。
“守汉贤侄!老夫如约前来,请出来答话!”
“哦,是何老伯父!”
“当日你与老夫言讲,欲要请老夫暂代守备之职,今日老夫如约前来,不知有何见解?”
“老狐狸!明明是你想当这个官,却偏偏说是我想让给你!我脑袋让门给挤了?还是被驴给踢了?!”李守汉心中大骂不止。
“老伯,小侄久闻老伯擅长练兵,铁甲兵之雄,远近闻名。小侄不才,今日也曾练了些兵马,还望老伯指教一二!”
“长矛手!持枪!”随着城楼上两面红绿小旗的摆动,带队官一声大喝。
“喝!”站在第一列的长矛手们大吼一声,将肩膀上的长矛以预备用枪姿势持枪,随着整齐的动作,顿时,队列如同一头豪猪张开了锋利的刺,等待着对手的下一个动作。
“老伯远来是客,且又是长辈,小侄不敢在老伯面前卖弄,还望不吝赐教一二。”李守汉开始挑衅了,我的阵势已经摆好了,你远来是客,我就不进攻你了。
“哈哈哈!那好!老夫就不客气了!”
“咦吼吼!”随着阿旺的狂吼,五百苗刀兵一个个舞蹈踏地而来。
“大人,那边是西山里的佧族蛮兵。最是骁悍不过。苗刀锋利,且藤甲坚固,士兵悍勇。我看,不若我们依寨驻守,先挫其锋芒也不迟。”胡礼成有些讨好的建议、
“胡百户,你只管看戏便是。”李守汉的话语很是轻松,仿佛对方来的不是一群食人生番,而是一群可爱的孩子。
眼见得蛮兵的最前锋快要到了红色羽箭的边缘,城楼上响起了一声嘹亮的唢呐。
“弓箭手准备!”
后三列的弓箭手们从自己身后取出了弓箭,准备好后,将箭头斜斜的指向天空,静静地等待着指令。
当蛮兵冲到距离阵前五十步时,队官一声大喝:
“第一列!放!”
五十支弓箭在箭杆儿的颤动之中离开了自己的主人,彼此呼应着,叫嚣着在空气中画出了自己完美的运行轨迹,找到了最终的目的地。
“噗噗,噗噗!”随着一阵阵令人骨酥牙酸的声响,近二十名足以扫平一个小的部落、村寨的苗刀兵被射到在地,痛苦的叫嚣着,扭动着粗壮的身躯,阿旺有些疯狂了,“杀!杀光这些汉人!”
“咦吼吼!”剩余的蛮兵大声的狂吼,继续向阵前冲来。
“第二列!上前!”
“喝!”
“放!”
又是一阵同样的箭雨飞过,整齐、并不密集,但却足以致命,何天能亲眼看见一支箭射穿了一个苗刀手的头颅。
“第三列,放!”
三排弓箭之后,已经有五十多名苗刀兵倒在了地上呻吟。
“老爷,我们怎么办?”何福林有些急了,他完全没料到李守汉的弓箭竟然射得这么齐整,威力竟然这么大。
“不忙、不忙,这小贼弓箭虽然射得齐整威力却不大。你看,蛮子已经冲到阵前了。”何天能优哉游哉的说道。
不得不说,这何天能还是很有眼光的。要知道200多年之后,欧洲国家已经进入了火器时代,但却仍然流传着一句谚语:子弹是懦夫,刺刀才是好汉。200多年后的大清军队,玩起火器对射虽然命中率其低但却从来不怕洋鬼子,但如果一旦遇到洋鬼子的白刃冲锋就会立刻崩溃。哪怕是300多年后的抗日战争,国军一样经不住倭寇的刺刀,林副统帅只有敢刺刀见红的部队才是主力部队的说法一点都不假。
“杀!!!!杀汉狗!!!!”
“咦吼吼!!”呼喊着各种口号的卡族蛮兵在阿旺的率领之下挥舞着苗刀冲到了汉人的阵前。
“这些懦弱的汉人,就只知道躲得远远的放几支箭而已,只要我们卡族的勇士冲到跟前,这些懦弱的汉人就会像兔子一样四处逃散!”阿旺的眼中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勇士冲到汉人跟前后,懦弱的汉人像兔子一样四散奔逃的景象。然而,他却遇到了李守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