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了。”
十几年?那就是说,柳珞微这十几年都是跟后妈生活在一起。
司徒骅的心里,涌动起一股热流,他好想将这个可怜的小孤女搂进怀里,给她温暖,给她依靠。看到落落寡欢的柳珞微,司徒骅突然想起司徒芷漪!
司徒芷漪,她来到这个家的时候也才七岁,尽管有妈妈和自已的疼爱与呵护,可爸爸从来不曾正眼看过她,平时对她极尽冷落。家里的佣人,比如哑嫂与靳妈她们,也不知为什么不喜欢她。
她俩的处境,何其相似?
可两个人的个性,差距又何其之大?
柳珞微就象一棵长满刺的蔷薇,她无时不刻地保护着自已,而司徒芷漪,却象根细嫩的藤条,别看孱弱,却无比坚韧。
“珞微,你以前,是不是遇过什么事情?”司徒骅一步步地往那个方向引。他想知道,是什么,让青春正当年的柳珞微,要选择这种无性婚姻的形式。
这个社会单亲家庭的挺多,福利院的孤儿也不少,但柳珞微这个的生活状态,算是难得一见的奇观。
不是曾经遭遇过大事,绝对不会产生这种生活理念。
柳珞微的心,仿佛被重重地扯了一下,疼痛,彻底占据了所有的神经和细胞。
但她不是个在外人面前会流露心思的人,她从小就懂得把自已包裹得紧紧的。
“你希望我遇见过什么大事?歹毒心肠!”
柳珞微很善于反驳,最会将对方置于无话可说的境地。
司徒骅果然被噎得说不上话来,气得腾地仰面躺下,冷冷地说:“不知好歹的东西!我这算是,对牛弹琴!”
柳珞微全身的刺,在瞬间调动了起来:“我是不知好歹!知好歹的那个人不是在隔壁吗?你去隔壁弹给她听好了,我这头牛,确实听不懂,也不爱听!”
“不可理喻!”司徒骅差点又骂出孔老二的那句精粹了。可一想到柳珞微的那句精典回话,他又强行咽下去。他可不想,自已是小人生的小小人!
本来就是不共枕,现在两人背靠背,屋内的气温,一下子降到了零点。
司徒骅,很快地睡着了,而柳珞微,却因为被司徒骅挑开了伤口,一下子坠入到几年前的那个痛苦的记忆中去了。
假如那个记忆可以用激光祛除,她想,她愿意用最昂贵的代价去付这个手术费。
记忆,象顽痼,长在身上,不论春夏秋冬,不论白天黑夜,时不时的,它会苏醒,它会疼痛。
记忆,也象无边的深渊,掉进去,很难爬出来。而且,很可悲,会直接影响到从此后的人生观与生活态度。
六年前的夏天,同样很热,跟往年一样的热。
狭小的家里,天天有一班砌长城的女人们在干一项钞票搬运的工作,热火朝天,吞噬了家中仅有的一点荫凉与安静。
热,好热。
放假,不好,真的很不好,学校的宿舍也很热,但耳边是恬静的。
这个没了亲妈笑脸的家,自从多了后妈的聒噪声后,柳珞微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父亲,除了拼命地打工挣钱以外,余下的时间几乎交给了酒精。好象。酒精里有他知冷知热的前妻。
他本想给可怜的女儿找回妈妈的温暖,但他没想到,费尽心思找回来的,不是温暖,而是冷眼与喝斥。
柳珞微很懂事,从来不曾在父亲的面前诉说后妈的虐待。可是,她在后妈的“培养“下迅速地长大,她学会自已保护自已,她学会在夹缝中求生存。
女儿懂事,女儿委曲求全,父亲更心疼,更无言以对,最后,他只有把父亲的疼爱与尊严彻底地交给了酒精。
从此,柳珞微多了一个成天醉醺醺的父亲。
从此,后妈更不把柳珞微父女放在眼里了。她嫁给这个酒徒子,不是觉得这对父女有多么的可爱,而是,她考量了他们栖身的这两间祖传小屋后才委身下嫁的。
精明的卖菜女人,她早就打听清楚了,这片棚户房,迟早都是要拆迁的,到时凭人口就可以获得一笔不菲的补偿款。
更何况,柳珞微是个女孩子,女孩大了总要出嫁,房子的户主,到时就是从前夫那儿带过来的儿子,柳夏辉!
从此,这个家失去了最后的一点温暖与安静。
柳珞微,天天盼望自已快快长大,然后,带着父亲远离这个很有些手段的后妈。
现在是暑假,下半年开学就是高三了。柳珞微心里算着,还有五年,五年以后,自已大学毕业就可以自立了,就可以给可怜又可恨的父亲一个栖身之所了。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将来有份好工作。否则,什么都无从说起。
所以,柳珞微是个非常勤奋刻苦的学生,成绩,一直是年级前三名。老师们都暗喜,说,柳珞微,一定会成为第二个杨昕言。
杨昕言,是柳珞微母校的骄傲,是当年的本地区文科状元。
对这位高三届的学长,柳珞微很敬佩。她见过他一次,那还是母校请他来给在校高中部的同学做讲演的时候。当时,杨昕言讲的是他的学习方法和学习态度。
柳珞微觉得受益匪浅,对这位长相清秀儒雅的学长,更添几分好感。
杨昕言学长曾经说过,不要苛求有舒适的学习环境来迎合你,而是要学会选择适合自已的学习环境。
对,离开这个嘈杂得象集市、菜场的家,找一处安静的地方。
慢慢的,太阳渐渐地滚下山岗。天空还是很明朗,地面上的热气,在一点点消退。
柳珞微拿着书,穿过几条小巷子,来到了河边的小公园。
这时的公园,人已渐渐地多了起来,树荫下,竹林旁,有三三两两出来透气的人们。河里,有许多游泳、戏水的男女。此起彼伏的笑声和着潺潺流淌的河水,流向远方。
他(她)们,笑得好开心,玩的好尽兴,似乎,生活的本来面目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