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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法厄同

阿波罗的前任太阳神赫利俄斯的宫殿坐落在东方的天地相接之处。宫殿由闪闪发光的圆柱支撑,上面镶嵌着绚丽的黄金和火红的宝石;墙壁由黄金和大理石砌成,金光灿灿;屋檐上装饰着洁白的象牙;白银制成的大门上面刻着浮雕,讲述着传说和神奇的故事。太阳神的儿子法厄同跋山涉水来到这里,寻找他父亲,可是来到这里却不敢再向前了,只在稍远的地方站着,因为他忍受不了太阳神的宫殿那刺眼的光芒。

赫利俄斯身披紫色的袍服,端坐在华丽无比的翡翠宝座上。在他的两侧,按照指定的次序,分别站立着他的侍从们:日神、月神、年神和四季之神;年轻美丽的春之神戴着被鲜花装饰着的发带,夏之神则戴着用金黄色的谷穗编织而成的花冠,秋之神的面容犹如喝醉了酒,冬之神的卷发则像冰雪一般洁白。

太阳神注意到了在门中徘徊的年轻人,便询问他道:“你怎么到我这里来了,我的孩子?”法厄同急忙回答道:“啊,我的父亲,因为凡间的人们都嘲弄我,而且诽谤我的母亲克吕墨涅。他们说我自吹是天神后裔,其实只不过是一个凡人的儿子罢了。所以,我到这里来,请求你给我一些足以证明我是你的儿子的信物。”

太阳神听了,收敛起笼罩在自己头上的耀眼光环,吩咐法厄同向前走近一些。他亲切地拥抱着自己的爱子,说道:“我的孩子,你当然是我的儿子,我永远也不在世人面前否认你是我的儿子。为了永远消除你的怀疑,你可以向我索取一件礼物,我敢指着斯堤克斯河发誓(天神们都是以这条河的名义起誓的,无论你要求什么,你的愿望都会得到满足。”

太阳神的话刚刚说完,法厄同立刻喊了起来:“就让我最梦寐以求的愿望得以实现吧——让我驾驶一整天的太阳车吧!”

听了这不自量力的要求,太阳神的脸色立刻变得阴郁起来。他连连摇着他闪着金光的头,说道:“我的孩子,我刚才真不应当说出那样轻率的话,但愿我能够收回我的诺言!你的要求是你的能力所不能承受的。你还太年轻,力气也还没有长成,况且你终究是人类。而你所要求的事只有神才能做的,而且不是所有的神都能做到的。太阳车从空中驶过时,车轴喷射出灼热的火花,只有我能够站立在上面。太阳车要走过许多异常陡峻的路。即使在清晨,在拉车的马匹精力十足的时候,走起来也十分艰难。中午,太阳车行至天空的绝顶,当我低头看下面遥远的海洋和陆地,都感到头晕目眩。下午的路程却又急转直下,必须用手准确地抓住缰绳。还有更多其他的危险会经常遇到,即使我把太阳车交给你,你又怎么能应付得了这些困难呢?我的孩子,别再固执地坚持我对你的诺言了,趁早改变你的主意吧。从我眼睛里,你就能看到一个父亲的忧虑!重新挑选天上人间的任何东西,我向斯堤克斯河发誓,你的要求一定会实现!但是不要再要求这最危险的事情了!”

可是,法厄同不愿放弃自己不理智的愿望,而太阳神又已然做出了郑重的誓言,无法收回,于是他只得把这年轻人带到太阳车跟前。太阳车的车辕和车轴都由纯金制成,车的辐条是银制的,辔头闪烁着宝石的光辉。法厄同对这完美的工艺惊叹不已。此时,东方的黎明女神已经醒来,打开通往她寝宫的紫色大门。天上的星星已寥寥无几,月色也变得惨白。赫利俄斯吩咐带翅膀的时光之神把太阳车的马匹套好。神祗们都遵命而行,把闪着光辉的、吃饱了仙草的马匹牵出来套上光辉闪耀的鞍鞯。太阳神把一种神奇的膏油涂在儿子的脸上,防止他被炎热的火焰灼伤。他还给他戴上日光的金冠,一边叹息一边告诫他道:“孩子,记住,你可以不用鞭子,但一定要紧紧抓住缰绳,因为马儿们自己会飞驰向前,你要做的是让它们跑得慢一些。你要走一条宽阔而稍微弯曲的弧线,不要靠近南北两极。你不可以走得太慢,以免大地受不住烧灼而起火;也不能太高,以免烧着了天堂。现在,如果你坚持要驾驶的话,就上路吧,因为黑夜就要过去了。我的孩子,你现在放弃你狂妄的念头还来得及,把车子让给我,让我向大地播撒光明和温暖,而你在旁边看着就好了。”

此时,惊奇已占据了法厄同的头脑,他几乎没有听到父亲满怀忧虑的嘱咐。他一下子就跳上了车子,双手握住缰绳,满怀兴奋,只是用点头和微笑向忧郁的父亲表示感谢。四匹生着翅膀的神马嘶鸣着,空气因为它们的呼吸而变得灼热。宇宙的广阔空间展现在法厄同的眼底,神马们冲破拂晓的雾霭,登上了征程。

但是它们很快就发现,负担比往日轻了许多,驾驭者的双手也不像往日那样熟练,太阳车就像一艘没有载足重量的船,在海洋里飘荡,在空中漫无目的地左右摇摆。当神马们感觉出这些之后,就离开每天的旧路而恣意奔驰。法厄同这时吓得战栗不止,不知道该往哪一个方向拉缰绳,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当然更无法控制飞奔的神马。他从天顶向下看去,陆地遥远地在他的脚下展开。他面色惨白,两条腿恐惧而抖个不停。他往来路上望去,看到自己已经走出很远,再向前看,似乎更为遥远。他的心里胡思乱想着前后的距离,惊慌失措地望着天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不敢放松手里的缰绳,但也不敢拉紧。他想叫神马们停住,可又不知道它们叫什么名字。他看到散布在天空的星星如一个个奇异的魔鬼,朝着他迎面扑来。法厄同在绝望中变得失魂落魄,缰绳从他的手中滑落出去。马儿们没有了最后的一点拘束,立刻就脱离了原来的轨道。它们有时奔腾向上,有时又俯冲向下。它们掠过云层,云层便开始着火冒烟;它们向下奔跑,车轮碰到了地上高山,大地因为灼热而变得裂开。草丛枯萎了,动植物体内的液汁被烤干,大火蔓延到平原上,整个城市都变成了一片火海。据传说,埃塞俄比亚人的皮肤就是在那个时候变成黑色的。

整个世界都着了火,法厄同被无法忍受的炎热和焦灼包围着,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好像是从滚烫的火炉里发出,太阳车也烧灼着他的脚心。燃烧的大地上飞迸出的灰烬和冒出的浓烟折磨着他,最后他的头发也着了火,而生着翅膀的神马却还在拉着他东奔西跑。

天父宙斯看到了法厄同和他所处的境况。他担心奥林匹斯山也被大火吞噬,就挥手发出一道闪电,击中了法厄同。法厄同从太阳车上掉了下来,像晴空里划过的一颗流星一样,落进了厄里达诺斯河。

法厄同的父亲——伟大的太阳神赫利俄斯亲眼看到了儿子死去的悲惨景象,悲痛欲绝。神光从他的头顶褪去,忧伤占据了他的整个身心。这一天,全世界都没有阳光,只有大火照亮了广袤的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