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新概念作文十六年纪念版精华范本(才女卷)
2785700000007

第7章 丢失的夏天(2)

我从初二开始,想要变成邹戈口中的姑娘:乌黑长发,大眼睛,白皮肤,细胳膊细腿的。于是我开始不顾我妈的反对坚持蓄长发,只因那天在楼梯上邹戈随口说的一句想看看我留长发的样子,并且每天放了学后在暗了的黄昏里绕着学校操场跑五圈,一圈400米,五圈2000米,我像个马拉松运动员一样挥汗如雨,只为了能从胖胳膊胖腿变成细胳膊细腿;我把攒了多年的零花钱拿出来买各种美白产品,天天涂啊抹啊总能弄上好几小时;我眼睛不小,但近视,戴着黑框眼镜整一考古学家,于是我果断地配了隐形摘了黑框。

我那时每天都爱照镜子,美滋滋地看着自己慢慢变美,慢慢向邹戈口中的姑娘靠近,幻想着有一天可以和邹戈并肩站被人说是金童玉女。那时的邹戈真的是一个非常英俊的少年,所以我觉得我会这么想也是很正常的。

可当我越来越向邹戈口中的姑娘发展时,他却不见了。

邹戈和他妈妈消失在一个清晨。那是邹戈从学校回来的大礼拜,隔天晚上他碰见了我还夸我变漂亮了,害我乐了一晚上。那个晚上依旧静谧,我没有听见任何争吵、谩骂或摔东西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正常,我看不出任何端倪。可当第二天早上我醒来后习惯性去邹戈家串门时,却按了半天门铃也没人开门。我突然感到惶恐不安,跑回家看了看钟,八点十分。这时邹戈不是应该还在睡懒觉吗?每次他都会不情愿地来帮我开门。而现在,他会去哪儿呢?

我就这样焦躁地踱来踱去,过了一会儿,老爸也起来了,他到客厅一边吃早餐一边看一份日报。我随口问了他一句,爸你看见邹戈了吗?我爸听了之后放下了报纸,回答我说,你说邹戈啊,他和他妈妈去深圳了。我吃了一惊,去旅游?不是,去看他爸呢。你还不知道吧,邹戈的爸爸原来在深圳当官贪了不少,现在国家抓腐败他爸么就被拉下马了,听说家里地板一打开全铺满钱呢!邹戈妈妈也苦命,那么能干的一个女人,当初要不是她帮邹戈爸爸哪来的好日子啊,结果当了官之后就包了二奶抛弃邹戈和他妈了,现在要坐牢了知道叫老婆儿子去陪了。啧啧啧。我爸说着就摇起了头,继续看他的报纸。而我却像一尊雕塑般立在旁边动不了了。这是什么情况?编故事吗?逗我玩吗?好好的生活似乎在一瞬间就被阴霾覆盖了,就像在看韩国的狗血电视连续剧,我总要擦着鼻涕骂那些编剧,而现在,男主似乎成了邹戈。

我有些不甘心地问我爸,你怎么知道这些?我爸不以为然,你都不看报纸的啊,大家都传得沸沸扬扬了。说完递给我手中的报纸,指指上面的一则新闻——深圳某高官涉嫌巨额贪污。我在上面看到了一个轮廓分明的男人,和邹戈一样锋利的浓眉、狭长的眼睛、笔挺的鼻梁。这就是邹戈爸爸。我从小就希望能看到他爸爸长什么样,可我没想到是在报纸上,还是因为这样的事看到的。

我没读完报纸就跑回了房间,因为喉咙像是被堵住了的下水管道,鼻子难受得像喝了一大杯可乐。我知道我要是再多待哪怕一秒眼泪就会决堤。我坐在床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上面的裂缝像一条条黑色的蜿蜒爬行的虫子。

我亲爱的邹戈,我觉得此刻我终于有些懂你了,在那些别的孩子都能够骑上爸爸的肩膀穿过马路、春天可以叫爸爸一起陪他放风筝时,在那些少年都能够大汗淋漓地打完篮球回家吃热腾腾的饭菜、考完试能得到父母的鼓励时,你该是有多么羡慕、难过、孤独?你知道吗?想到这儿,我就能流出大片眼泪。

邹戈的离开像一句轻声的叹息,渐渐抽离出了我的生活,给我留下各种美好记忆以及一个酸胀的、未完的结局。

认识邹戈的第九年,我在离家不远的一所普高读高二。我到底是没出乎意料地上了普高,没能去邹戈待过的重点高中。并且我终于成为了邹戈口中的姑娘,身边开始有苍蝇一样的男生围着,他们总是带我逃课出去看电影、吃饭、逛街,给我刷银行卡迫使我打扮成一个胭脂俗粉、穿金戴银的女人。我这时早已不再是爸妈口中那个虽然读书笨但却乖巧听话的孩子了,他们在说到我的时候总会深深地皱眉叹气摇头。我变得叛逆不羁,身体里的刺终于要刺穿皮肤暴露出来,我跺脚我抓头我懊恼我叹息。可是没用,生活还是像脱离了轨道的火车,疾驶向万丈深渊。

我谈过一次恋爱,很短暂,却令我永生难忘。那是一个长得很像邹戈的男生,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找一个和邹戈很像的人。他是和邹戈一样英俊的。他带我去了很多地方,爬了很多山,看过很多风景。和我一起逛街时总是喜欢牵着我的手,乘地铁时喜欢拥抱我,晚上去各种大排档或小吃摊时喜欢用带着酒气的唇亲吻我。我从不怀疑我是爱他的,也许并不是那么生死相偎刻骨铭心,但我至少不觉得疲惫厌倦。我也曾那么天真地以为,我会和他在一起很好很好,像每一对幸福的小情侣一样平平淡淡打情骂俏,觉得生活只要有巧克力、玫瑰花就够了。但是后来我们分手了,我到现在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原因,因为我觉得难以启齿。在我们恋爱的第一百天,他在晚上把我带去他家借口说是要给我一个惊喜,结果却是关了门把我按在床上,脱掉外套疯狂地亲吻我,我在那一刻终于明白他想干些什么。但我绝不会顺从,因为就算我水性杨花了,我浑浑噩噩了,我也只是一个高二的女生,生命中最美好的十七岁,我不愿把这一切打破。我拼了命地反抗,带着撕心裂肺的哭骂,用牙齿狠狠咬他的手臂,然后踢了他,连滚带爬地跑出他家,飞奔下楼,一口气跑了很长一段路,最后我累了,在一个路口停下来,瘫坐在地上,这才发现我的包都落在他家。我多么落魄,像个被遗弃的小孩一样无助、孤独。我想不通,明明是那么相爱的恋人,为什么会在几分钟内反目成仇,为什么我从爱他到恨他只需要几分钟。后来我渐渐明白了,没有什么是不朽的,不朽的爱情,在这个混沌不堪的世界里只是一句可笑的台词,恋人们只不过是从对方身上寻找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所以才会相爱。

那晚的夜色很浓很浓,浓得像巧克力酱的颜色。浓得化不开。我觉得好好的生活被我亲手给毁了,我把自己搞得一团糟,让我看上去像一个愚蠢糟糕的女人。我觉得我简直该死。

我曾一度想要变成邹戈口中的姑娘,后来我做到了。可是他只是告诉了我姑娘的外表,却没有告诉我外表下更深层的东西。

在这之后,我沉默寡言了一段时间。我后来想想,我只不过是想尝试一下邹戈的生活,那样的叛逆、张狂。我也许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如果没有邹戈,我也许会一直一直做一个成绩中下但却从不让爸妈觉得头疼的孩子。

而后来我是怎么改变的,我想我也不清楚。也许就是在某天清晨当我昏昏沉沉全身酸痛地醒来,我就觉得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不能总是活在对过去、对邹戈的偏执的臆想里,我该学会好好生活,为我自己。

所有人对我在一瞬间天翻地覆的改变都表示惊讶和怀疑,包括我爸妈。而我只是装作什么都看不到,慢慢改掉身上已染成的陋习。我对他们唯一的解释也只不过是快要高三了这样片面。而我心里真正想的,对谁都没说,除了小Q。

小Q是我最好的知己。我在十一月的尽头和她一起在离家不远的公园坐了好久。寒风吹得我们彼此的脸都红了。我哆哆嗦嗦地对她诉说了这几年的生活。在说到邹戈的时候我的眼圈竟然红了,我对他的概括就是,你的生命里总会有一个人,你很爱很爱他,这种感觉无关男欢女爱体肤之亲,仅仅是比依赖更加深厚。而我生命里的这个人,就是邹戈。

小Q对我说,看到我变回从前,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因为总觉得我少了快乐。我对她笑了笑。不是每个人都会一直快乐下去。

我沉默着继续我平淡无奇的生活,慢慢步入紧张的高三。所有人好像都在一瞬间变得和我一样逆来顺受。只不过空气里好像都充斥了火药味。

认识邹戈的第十年,我抱着几本辅导书站在103路公交车上,挤过人群准备在下一个站下车。抬起手看表,竟然已经迟到了二十分钟。又想起我上次迟到时那个帮我补数学的老头阴沉的脸色,我的心里一紧。只不过我从不解释路况差、堵车久。我不是一个喜欢解释很多的人。

踉踉跄跄地几乎是被推下了车。我狼狈地站在公车的尾气里。然后正准备向前面那个小区跑去上课的时候,肩膀上却被人拍了一下。我不耐烦地转过身去。请问蛟池街怎么走?尽管声音微微喑哑但却甚是熟悉。在看清声音主人的样子时,我在凝固了的空气里僵硬了表情。然后又像个神经病一般笑得流出了眼泪。眼前的男生酷似邹戈。

人的一生中能有几个十年。假如我能活到八十岁。那么你就整整占据了我的八分之一个十年。

我此刻是多么想对你说出这句话啊。要不假思索地说出。

遗落在夏天的童话

周悟拿

安颜一直记得初见延风时的情形。她坐在教室的第一排,咬着指甲,漫不经心地听着老师千篇一律的新学期讲话。不知什么时候,新转学来的程延风被领到了讲台上,班主任面无表情地说,这是新同学,大家欢迎。

安颜正出神地想着什么,听到掌声便猛地抬头,近距离清晰地看到了程延风的英俊。碎碎的额发,直挺的鼻梁,凛然的眼神,瘦而高的身形。安颜傻傻地看着,想看清他的一切然后记住。

程延风也注意到了第一排那个总盯着自己看的女孩。眼神清澈,皮肤白皙,是常见的文静而温顺的女孩。程延风没有对她笑。他咄咄逼人地看着台下女孩的眼睛,挑衅一般。安颜心里开始发慌,连忙低下头,眼神躲闪。后来,程延风坐到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和安颜相隔整个教室。

日子就这样缓慢地流淌过去,安颜和好朋友非寂日日在唱歌,唱过了一大段蜿蜒远去的光阴。那是一个很暖的秋日午后。阳光明亮,安颜和非寂走在林荫路上,听着脚底传来的落叶破碎声,各怀心事。突然,非寂扬起脸,恍惚地对安颜微笑:“安颜,我喜欢延风,程延风。”安颜惊异地看着她。非寂略微羞涩地笑,脸上因为有强烈的阳光照着,一半沉浸在阴影里。

安颜十分意外地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她抱住非寂,说:“好的,我会帮你,你这么美丽优秀,他有什么理由不喜欢你。”非寂的声音微微发颤:我仍是害怕遭他拒绝。”

“可是安颜,他是那样冷漠的男孩。安颜轻轻地安慰她,像安抚一个孩子。“不会的,不会的。你会幸福,亲爱的非寂。”

非寂开始给程延风写信,然后托安颜去交给他。安颜拿着那封沉甸甸的装满了一个少女的感情的信,心里一阵难过。但她很快把这种难过藏在心底,不于表情显露出来。

她把信递给程延风,他仍是同平素一般皱着眉,问,这是什么。安颜低着头,说,是非寂给你的。然后把信塞给他一溜烟地跑了。然后她和非寂开始了漫长的等待。程延风迟迟没有任何表示。非寂伤心地哭道,他一定不喜欢我。安颜很替非寂感到难过,但却又莫名地感到一丝庆幸。她拍着非寂的后背,说:“别灰心,继续给他写信,他会感动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非寂轻轻地啜泣起来,眼里的泪花却似有钻石的光芒:“安颜,我喜欢他,真的非常喜欢。”安颜的心顿时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潭中,但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程延风终于接受非寂,在一个寒气肃杀的午后。非寂笑靥如桃花,拉着安颜的手,说道:“他答应和我在一起了,他说他也喜欢我。”

安颜想笑,嘴角却是那样僵硬。她应该替好朋友高兴啊,非寂日日夜夜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但安颜却突然想哭,她连忙低下头咬住嘴唇,忍住了即将泫然落下的泪。

非寂和程延风终于一步一步,走到了一起。天气越来越冷,非寂课间总给程延风送去热水袋或感冒药,给他倒一杯开水。如此温暖的细节,人人都称赞他们是珠联璧合的一对。

安颜在凛冽的寒风中日益沉默。非寂絮絮叨叨地跟她讲关于程延风的一切。安颜只是浅笑,不发出任何声响。她心酸地分享着非寂的快乐,如同隔岸观火的孩子,小心地藏起自己的渴望。

梧桐树的叶子由嫩绿慢慢转为鲜绿,夏天也在不知不觉地走近。这个南方的城市开始每天都有剧烈的阳光。女孩子们五颜六色的裙子摇曳在夏日温润的风中。安颜站在一片空地上,温暖的阳光在她脸上跳跃,像有一只大手在轻柔地抚摩皮肤。她闭上眼睛,仿佛嗅到了那种久违的夏季香气。

在这个不寻常的夏天,承岸走进了安颜的世界。

一节体育课上,安颜和非寂没有参加女生的跳绳游戏,而在操场的角落里找到了一面墙。那是面灰白的墙,凹凸不平。非寂掏出钥匙,用钥匙的尖端在墙上刻字:延风,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安颜在一旁看着她一笔一画地刻完。字刻得那样深,仿佛烙印一般。她们转过身来,却看见一个男生正静静地看着她们。男生很明朗的样子,白色的衬衣,简洁的平头。然后,他笑着说:“嗨,我是何承岸。”

承岸竟然喜欢上安颜。非寂告诉安颜这件事时,安颜惊慌失措地抿着嘴,只是不停地摇头,说:“不,不可能。”但后来事实证明这是真的。承岸在隔壁班,每次经过安颜班的教室,总会用眼神略微焦急地寻找安颜的身影,而在校园里总会有许多次和安颜的“巧遇”安颜仍只是以沉默应对这一切。一天下晚自习,安颜像往常一样一个人走回家。在淡淡的月光下面,她忽然无意识地回过头,却意外地发现那个穿白衬衣的男孩,一直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后面五米左右的地方。

她站定,看着他。他犹豫不决地踌躇上前,缓缓开口:“安颜,我喜欢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没关系。以后晚上让我送你回家好吗?一个人走不太安全。”

她的心立即像柔软的绸缎一样,轻轻地撕裂出一大道伤口。又仿佛有阳光照在冰面上,心里的那块坚冰开始融化。但她心里,仍是充满了清澈的哀愁。她知道,自己对承岸,只是感激。

他送她到她家的楼梯口。她冲他摆了摆手,道谢,再道别。然后像小鹿一样轻盈地跑进去。

她没有打开楼梯间的灯。她站在楼梯间的窗边,看着路边那个执着的男孩。他还伫立在昏黄的路灯下,她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她。

她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凝视着地上一小滩积水。有银色的月光映在上面,闪烁着冰冷的光。安颜用手捂住脸,终于落下泪来。她害怕自己心里那个太过清晰的答案:那个男孩,她必将辜负。

年级有篮球赛。非寂拖着安颜一块儿去看。赛场上,是安颜班和承岸班的交锋。有程延风也有何承岸。

非寂很欢快地为程延风叫好喝彩,像一只声音清脆的百灵鸟一样飞上飞下。程延风转过头来看到她们,眼睛似乎闪烁起了星星的光芒,嘴角挂上了一抹其他人不易觉察的淡淡笑意。承岸看到观众席上的安颜,竟高兴得向她们大幅度地挥起手,引起旁人的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