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弗洛伊德2:日常生活心理病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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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名字和词组的遗忘(1)

正如前面一章(第二章)所述,对外语单词中词组的部分遗忘和对本土语言中词组的部分遗忘,二者之间是否有本质的差异呢?对这一问题我们一直十分关注。对这样的现象我们并不感到奇怪,我们曾下工夫记住的一个公式或一首诗歌,在以后回忆的时候却总是出现错误,会出现别字或出现漏字现象。这种遗忘虽然对我们整体的学习和记忆没有什么影响,或者说这仅仅是部分阻断,但这种错误再现很值得我们做进一步的分析和探讨。

一次谈话中,我的一个年轻的同事对我说,他更确认这样的解释:对本土语言的诗歌的遗忘和对外语词组的部分遗忘的动机是一样的。同时,他自告奋勇做实验被试。我问他用什么诗歌做测验材料,他选择了“科林斯的贵族布朗之死”(Die Braut yon Korinth),是他很喜欢的一首诗,而且他认为他至少对这首诗的某些段落很熟悉。再现的时候,从一开始他就很软弱,因为他很不确定。他问我,这个句子是“从科林斯到雅典的旅行”(Travelling from Corinth to Athens)还是“从雅典到科林斯的旅行”(Travelling from Athens to Corinth)?片刻的迟疑后,我兴奋地观察到,诗的题目——科林斯的大桥——无疑是他的旅游路线。他对诗的第一节的再现比较顺利,因为,没有任何明显的错误。我的同事思考了一会儿后,回忆起了第二节的第一行,不久回忆出其他的内容,并把它朗读了出来:

Aber wird er auch willkommen scheinen,

Jetzt,wo jeder Tag was Neues bringt?

Denn er ist noch Heide mit den Seinen

Und sie sind Christen und—getauft.

在此之前,实际上我已经对此十分留意了,在他背完最后一行时,我们两个都认为其中的某些部分被扭曲了。我们并没有马上对此予以纠正,而是很快地到书架上去找歌德(Goethe)的诗,使我们吃惊的是,我们发现,第二行的词与此完全不同,而这些词好像完全从我的那个同事的记忆中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完全不属于这里的一些东西,正确的应是这样的:

Abet wird er auch willkommen scheinen,

Wenn er teuer nicht die Gunst erkauft?

最后一行的“Getaut”和“erkauft”押韵,使我难以理解的是,在记忆这首诗时,这一组词——heathen,Christian,baptized——没有给他任何帮助。

我问我的同事:“既然你认为你对这首诗记得很好,你能否解释一下为什么你把其中的一行完全改变了?你能找到这种替代的理由吗?”

尽管有些不太情愿,但他还是提供了一个解释,他说:“我对这一行——Jetzt,wo jeder Tag was Neues bringt(他是否真的会受到欢迎)——更熟悉一些,在做这个练习之前,我好像使用过这个句子。你知道,我对现在所取得的进展极为满意,但为什么这个句子会插到这里?我好像想到了一点联系,我对这一行“如果他不买一个可爱的礼物”不太满意,这使我联系到我对一桩婚姻的反对。而且,一有机会我就拒绝,就我掌握的情况来看,这又是一次拒绝。其他好像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但是,如果接受这样的解释,我当然不会高兴,因为似乎是我的这种算计使它发生了改变。”

我对他的解释感到很惊奇,尽管无须他提供更详细的细节,我还是提出了我的问题:“你的隐私是否包括在‘科林斯大桥’的内容里面?包括在这首诗里的有关宗教信仰分歧的内容是否很重要?”

Keimt ein Glaube neu,

Wird oft Lieb’und Treu

Wie ein b ses Unkraut ausgerauft.

我的猜测并不正确,但我们会惊奇地发现,一个中肯的问题会突然开启他的思路,这样他才逐渐地将我引入在此之前尚未触及的答案,他表现出痛苦和带有愤怒的表情,结结巴巴地读出了下面的诗句:

Sieh Sie an genau!

Morgen ist sie grau.

不久他又说:“她的年龄比我大得多。”为了避免让他产生不好的情绪,我们没有将这个话题深入下去,但这已经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真正使我吃惊的是,了解这种毫无伤害的回忆失败的原因的企图或动机,不得不追踪个体的生活隐私,这种隐私是如此的遥远和隐秘,而且仍然对个体产生着深远的影响。

荣格(Jung,1907)提供给我另一个例子,也是关于名诗中词组的遗忘问题,下面我们引用作者的一段话:

“一个人正在企图背诵一段名诗,其开头的一句是‘Ein Fichtenbaum steht einsam…’,当他背诵到开头是‘Ihn schl fert’的时候,他突然陷入困境,他完全忘掉了这样的一些词‘mit weisser Decke’(盖着白色的褥子),使我吃惊的是,他会将这么熟悉的句子忘记。我让他再现与‘盖着白色的褥子’有关的一切,这时他产生了一系列的联想:‘白色的褥子使我想到了一个单子——一种亚麻布做的盖尸体的单子,(停顿)我想到了我的一个很熟悉的朋友——他的哥哥前不久突然死了,据说死于心脏病——他很肥胖——我的朋友也很肥胖,在此之前我也曾想到过,现在这种事会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或许他平时很少锻炼——当我听到他哥哥的死讯后,我突然感到很焦虑,我怕同样的事会发生在我身上,因为,我们家族的人都有肥胖的倾向;而且,我的爷爷也是死于心脏病。我已经注意到,我也很胖,最近我应该减肥,使自己变得瘦一些。”

“荣格解释道:‘如此说来,这个人潜意识地将自己认同为被尸衣覆盖着的枞树。’”

下面例子的获得应感谢我在布达佩斯的朋友费伦茨(Sdndor Ferenczi),这也是关于词组的遗忘,不过与上面的例子有些区别。他遗忘的不是其他诗人写的著名的诗句,而是他自己的诗。这是一个很特别的例子,因为我们发现,这种遗忘往往与人们的良知密切联系。当人们的良知害怕屈从于暂时的欲望时,这种对片断的遗忘便发生了很重要的作用。如果我们冷静下来,仔细地想一下,就会发现这种内在过程的正确性,即人们通过这种失败的回忆表达了自己的思想,一种无法通过正常途径表达的思想。

“在一次聚会上,有人引用了这样的诗句,‘Tout comprendre c’est tout pardonner’,我认为句子的第一部分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因此,‘pardoning’(宽恕)似乎是多余的,它好像应留给上帝和牧师。其中的一个在场者,认为我的看法是对的,于是我很受鼓舞,因此我接下去又说——或许自己不想使某种善意的批评干扰自己的观点——随即我想出了一句更好的;但当我要把这句话说出来时,它突然溜掉了,我立即从这个聚会中退出,并写下了这一幕联想(替代思想)。首先出现的是我在布达佩斯的另一个朋友,想起了布达佩斯的那个街道,我所寻找的那个句子就是在那里出现的,然后是这个朋友的名字,马科斯(Max),我们平时都叫他马科西(Maxi),这使人想到了‘格言’(maxim)这个词,以及与此有关的很多东西,如我最初的谈话内容,对一句名言的修改。使我感到很奇怪的是,接下去的思想并非一个格言,而是一个句子‘上帝通过想象创造了人’和另一个意思相反的句子‘人也用同样的方式创造了上帝’,这时,我全力寻找的记忆内容马上出现了。当时,在安竹斯街,我的朋友对我说:‘关于人的一切我并不陌生!’我回答他时引用了精神分析的观点:‘你应该做进一步的阐述,应承认,动物的一切对你来说并不陌生。’”

“当我最后想起我所要的东西时,我再不能在这个聚会上说出来了。我的朋友的年轻妻子,也在这个聚会上,她实际上已经无意识地注意到了这种动物本性,而且我注意到,她对这种观点持反对态度。我的遗忘使我摆脱了她有可能向我提出的一些令人不快和不切论题的问题,正是这一点——并非其他的什么——使我产生了‘暂时遗忘’的动机。”

“有趣的是,这种情景联想是由一个句子引发的,这里将上帝也降为人类的一种发明之列,这个遗忘的句子暗示了人的动物本性。Capitis diminutio(一个人的地位的剥夺)成为二者共同的成分。很明显,整个主题都是对讨论引发的内容的理解和宽恕,并由此产生一系列的思想。”

“在这个例子中,我之所以能够很快地找到我所需要的内容,可能也与我离开这个群体有关。在群体中,我是在监督之下,而在一个空房子里,这种监督是不存在的。”

我已经分析了很多有关词组的遗忘或错误再现发生的例子,其分析结果使我得出这样的结论:我们从前面“aliquis”和“格林斯大桥”例子中揭示出来的遗忘机制具有很大的普遍性。实际上,对这些情况的分析并不容易,正如我们所看到的,这些材料往往与我们的隐私以及令人不快的内容相联系。在这里我不准备分析更多的例子,所有这些材料——不管是什么样的材料——都有一个共同之处,即通过自由联想就会发现,遗忘和被歪曲的材料都与潜意识的思想内容相联系——这种潜意识的思想内容是产生这些遗忘的源泉。

我们将话题再转到对名字的遗忘上。到目前为止,我们尚没有充分认识这种遗忘背后的个案材料或动机。如我本人一样,我经常对自己做仔细的观察,从不放过任何可供分析的机会。我有轻微的偏头疼,而且一般发生在我对名字的遗忘之前,有时可持续几小时,特别是在我并没有强迫自己放弃这种尝试时,头疼的程度更大,这往往使我会忘掉所有的专有名词。这个情况似乎说明,我原则上反对这种为分析所做出的努力。通过这些观察,是否一定会得出这样的结论:遗忘的原因,尤其是对专有名词的遗忘,是否与循环系统和神经功能紊乱有关呢?我们是否就不再需要对这一现象的心理原因进行分析了呢?就我而言,绝对不是的,这会将我们通过很多例子找到的一般的机制和自己的个人情况混淆,因为这种个人情况差别很大,而且不是实质性的表现。对此,我不再赘述,我只想用类比的方式对此加以说明。

假设一天晚上,我在一个城市散步,很轻率地来到一个很偏僻的地方,结果遭到了歹徒的袭击,手表和钱包被抢走。我到最近的警察局报了案,对警察说:“我在如此、如此的街道上,‘孤独’和‘黑暗’抢走了我的手表和钱包。”尽管我的表述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我的这番话却会使人们认为我的神经出了问题。正确的描述应该是这样的:由于地点的偏僻和夜幕的笼罩,毫不相识的歹徒抢走了我的手表和钱包。在这种情况下,对名字的遗忘也没有什么不同,这时我可以说是疲劳、循环系统的功能紊乱、饮酒和自己不清楚的心理动力等促使我将记忆中的专有名词遗忘了,实际上在我们身体健康、精力旺盛的情况下,特殊的心理力量也会使我们表现出类似的失误。

如果我对自己观察到的这种名字遗忘的现象进行分析的话,我几乎总会发现:被我遗忘的这个名字总是与个人的重要内容有密切联系,这个内容有较强的后效,而且经常使我感到不安。这与苏黎世学派(布洛伊勒、荣格、黎克林[Riklin])的观点一致,他们更简单明了地对此做出了如下解释:名字的遗忘与我的“个人情结”(personal complex)有关。名字和我自己的联系是我本人无法揭示的,只有通过表面的自由联想才能够找到(如同音联想和同意联想),一般而言,这是一种间接的联系,我们可以用下面的例子说明其特点。

1.一个患者让我在里维耶拉为他推荐一个疗养院,我知道有一所疗养院距热那亚很近,我也记得一个在那里工作的德国同行的名字,但我却忘记了这个疗养院的名字。我自己也知道,自己对这个名字记得很好,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这个名字。我不得不让这个患者等一下,同时,我匆忙地问家里的女士,“N先生所在的那所位于热那亚附近的疗养院到底叫什么名字?某某曾在那里治疗了很久。”“难怪你会忘掉这个名字,这个地方叫‘Nervi’(神经)。”我必须承认,我和神经问题的联系很密切。

2.我和另一个患者曾谈论附近的一个避暑胜地,他宣称,除了这两个著名的旅馆外,在他的记忆中还有第三个。一会儿,他说出了这个旅馆的名字。我当时认为这个旅馆并不存在,并坚持说,我在这里度过了7个夏天,因此一定比你更了解这里。由于我的反对,他讲出了旅馆的名字,哈奇瓦特(Hochwartner),这时我才不得不认输,并承认,我在这个旅馆的附近生活了7年,但却否定了它的存在。为什么我会将这个旅馆以及名字忘掉?我相信其原因是这样的:这个名字在发音上和我的一个同行的名字很相似,他是维也纳的一名专家,这好像又触及到了我的“职业情结”(professional complex)。

3.还有一次,当我在雷森哈尔火车站的售票处要预订一张车票时,下一个主要车站的名字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我对这个车站很熟悉,我经常从这里经过,最后我还是从时刻表上找到了它,原来是“罗森赫姆”(Rosenheim),我立刻找到了遗忘的原因。一个小时前,我去看望了我住在雷森哈尔的妹妹,她的名字叫“罗森”(Rosa),这个车站则叫“Rose—home”(罗森的家),原来是我的“家庭情结”(family complex)促使了这种名字的遗忘。

4.我还有很多说明“家庭情结”发生作用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