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五代花间录(女人花:杰出女性的人生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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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花见羞:花见尤怜的后唐贵妃(1)

她本是邠州一家糕饼店主的女儿,却在偶然的机缘下嫁给后梁大将,从此与乱世中的英雄纠葛不断。她性格温顺贤良,曾经主动辞让皇后之位,堪称五代后妃的典范。她由后梁入后唐,又在后晋安然生活,最终死在了后汉皇帝刘知远手中。她的经历是如此丰富,是一曲活生生的五代十国的乱世悲歌。人们常常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形容美女,可是果真鱼雁会识其美貌,而花月会为之动情吗?答案难以确定,但我们可以确定的是,花见羞确实是一位人见人爱、花见尤怜的美女。若非如此,人们为何为她取名“花见羞”,而掩盖了她的本名呢?

◆天生丽质难自弃

一千多年前的一天,在邠州城内的一条街上,人潮来往,有各种店铺。在这里最为红火的一家店铺是糕饼店,店铺的主人姓王,是一个本分人。每天来到店里买糕饼的人络绎不绝。一天,这个城里来了一个大将军,他已年近花甲,却威风凛凛,眉宇之间一股豪气显现出来。他就是后梁名将刘彟。后梁,是五代十国的第一个朝代,为梁王朱温所建。朱温篡夺大唐国运,自立为王,天下多个英豪均不服气,因此,帮助他征战四方的名将格外重要,刘彟就是其中的一个。

在后代的史书上,刘彟的名字有如昙花一现,他只是后梁无数大将中最寻常的一个。然而,在他走到邠州一条街上的时候,就无意中走上了历史的岔路,因为跟一个女子的一段姻缘,在日后的历史上也便经常为人所念。这个女子出身贫苦,只是邠州这条街上一家饼店主人的女儿。

原来,在结束了一场大仗之后,刘彟便决定上街散步,缓解一下长期以来的紧张心态。每天都在刀剑枪口上走来走去,他已经这么大年纪还要这样出生入死,有时候难免感到身心疲惫。于是他没带什么人,就独自来到了邠州这条最繁华的街道上。看着老百姓的寻常生活,心里觉得有那么一丝平静和舒心。可是走着走着,咦?怎么前面那个挂了王家糕饼旗子的铺子前围了那么多人?刘彟不禁心生疑惑。于是他拉住一个路人上前询问。路人告诉他,这是邠州最有名的糕饼店铺,每天来买糕饼的人都摩肩接踵,但这并不仅仅因为这家的糕饼甜香可口,十分诱人,更是因为店铺主人的女儿非常漂亮,每天来买糕饼的人好多都是为了一睹该女子的风采。

刘彟一听,也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他赶快走上前去,挤到糕饼店前,只见有一位年方二八的女子正在卖糕饼。她明眸皓齿,天生丽质,神采飞扬,刘彟顿时就看呆了。他虽然征战沙场,怎样的女子也都见过,但还是为眼前这个女子而动心。非常难得的是,虽然她只是一个卖糕饼的寻常人家的女孩子,却气质高雅,不似在这样的环境中长成的。刘彟也上前买了一块糕饼,而后便拉着一个路人问了个详细。

原来这个女子便是糕饼铺主人的女儿,她天生丽质,在很小的时候就显露出了与众不同、超越众人之上的容貌。她本姓王,父母为她取了名字。可是当时人们就已经不再称呼她的本名,而称呼她为“花见羞”。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原来她的容貌为所有人惊叹,人们认为就是娇艳欲滴的鲜花看到她这样美丽的容貌也会自惭形秽,羞于见她。传说四大美女中,西施美得可以让水中的游鱼惭愧而下沉,昭君的美可以让天上的大雁看呆而坠落,貂蝉的美能够让天上的月亮都躲起来,杨贵妃的美能够让花都羞于看到她。人们由此而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形容绝世美女。花见羞就是和杨贵妃一样能够让花害羞的美女。因此,人们就给了她“花见羞”这个美丽的名字。

更为难得的是,花见羞虽然长在最普通的百姓之家,却自幼聪敏,不但很快就学会了自家的祖业——做得一手好糕饼,也略通文墨,心中独有一片天地。几近完美的花见羞使得邠州的所有人都赞不绝口。而初次见到花见羞的刘彟,对她是一见钟情,只此一面,再难相忘,他将花见羞的容貌和神态都深深地印在了自己的心上。

自古有云,宝剑配好汉,美女配英雄。虽然刘彟年龄与花见羞相去甚远,他做她的父亲都绰绰有余,但是在古代,老夫少妻的搭配也是常事,何况刘彟还是一名威风凛凛的将军。他有权有势,对花见羞也是真心真情。他真诚而坦率地到王家提亲,说想要将花见羞纳为妾室。面对这样的情势,虽然花见羞和父母并非特别满意,但是看到刘彟真心喜欢女儿;况且他虽然不是骑白马的年轻郎君,却是奋勇杀敌的大将军,兼之他家大业大,花见羞嫁过去的生活也不会很差。于是,王家父母最终决定让花见羞嫁过去。

花见羞虽然尚且年少,正是如花好年龄,但是她也非常清楚当下的情势,她没有能力拒绝这份婚事。何况,刘彟对自己是真情一片。年少的她也曾想象过自己嫁得个风度翩翩的如意郎君,然而在这样的乱世,能收获一份安稳的生活已经十分不易,能找到一个真心相待的夫君已属幸运。花见羞经过一番考虑,最终走进了刘家,成为了刘彟的一名侍妾。

这一年,花见羞年仅十七岁。

花见羞虽然年少,但是非常明晓事理。她虽然凭着花容月貌博得了刘彟的喜爱,从而走进刘家,但是她从不恃宠而骄。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从刘彟的真诚相待中也感受到了温情,体会到了家庭的温暖。

如果刘彟不是后梁的重将,如果他能够远离官场,远离权力,花见羞也许就能平安幸福地跟刘彟一起生活下去。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何况是在枭雄辈出、各地方国之间不断斗争的时代。每个节度使都想扩张自己的领域,拥有更大的权力,获得更多的人口和财产,或自立为王,或统一天下,每个人都野心勃勃。刘彟所跟随的后梁皇帝朱温,自开平元年(907年)废掉唐哀帝自行称帝后,原来唐代的许多藩镇都不予承认,蜀王王建建立蜀国,而晋王李克用更是与朱温势不两立,矛盾不断。因此,花见羞看似嫁入势大稳定的将军之家,却因刘彟必然不断征战沙场的现实而注定要在这份婚姻中受到伤害。

乾化二年(912年),晋王李克用之子李存勖率兵攻打后梁,后梁一片慌乱,朱温惊慌失措之际,烧掉大营连夜逃跑。最终,朱温逃到洛阳,但一路奔波,加上心理受到的打击,一病不起,性命堪忧。在这一年的盛夏,大地一派生机勃勃,但曾经灭掉大唐的一世枭雄朱温却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躺在病榻上的他,命人召养子朱友文来到榻前托付后事,但其亲生的第三个儿子朱友珪得到消息,立刻率兵发动政变,入宫杀掉了朱温,自登帝位。朱友珪的这次篡位之举彻底将后梁带入了内乱。面对朱友珪杀父篡位这样的大逆之举,群臣一致反对朱友珪。后朱温的第四子朱友贞将朱友珪杀死,登上帝位,史称梁末帝。

梁朝内乱,力量分散,后晋加快了对后梁的攻击。此时的后梁,只有大将杨师厚率兵盘踞天雄镇(魏博镇),实际上形成割据之势。未久,杨师厚逝世,梁末帝为了削弱天雄镇的势力,将相州、擅州、卫州从天雄镇中分割出来,立为昭德镇,另选节度使。然而,天雄镇官兵对梁末帝的决定一致反抗,主动投降后梁劲敌——后晋的李存勖。李存勖趁机占领天雄镇。梁末帝见大事不妙,急忙命将士抵抗李存勖的进攻。而刘彟作为经验丰富的大将,便是梁末帝的首选。花见羞眼看形势危急,刘彟上前线非常危险,而自己和刘彟共同生活尚不过三年,她对刘彟的出战充满了担心。实际上,久经沙场的刘彟也非常清楚李存勖的实力——李存勖是当时天下难得的打仗奇才,有勇有谋,自己此去充满惊险。然而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刘彟也只好与花见羞依依不舍地作别,率兵出战。

刘彟十分清楚自己的实力与李存勖相去甚远,他并未打算主动出击,而决定采取以守为主,避开李存勖的锋芒,日后伺机出动。但明君能够使一般的属下收获满满,昏君只能为智谋之士引来祸端。不懂军事战略的梁末帝便是这样一个昏君。他急于解决李存勖这个后患,不顾他人的进谏和刘彟的解释,一味命令刘彟速战速决,并不断派人去督战。刘彟作为一个臣子,只好听命,最终强行正面出击。此时,虽然花见羞在家天天向天祈祷,但事情还是一如此前担心的那样发展下去。很快,刘家军就被李存勖势如破竹地攻破,死亡达七万余人,一个又一个的城池被李存勖攻破,最终只剩下刘彟亲自守卫的黎阳了。

◆命遭不测入侯门

即便到了危急存亡之际,梁末帝依然不但不从这样的失败中反思自己的过错,反而觉得是刘彟这类的大将不可信任,便派人时刻监视刘彟等人。后梁的一些老臣见皇帝如此昏庸,明白如果进谏只能是引火上身,为了自保便都沉默不语,浑浑度日;而刘彟虽然有一腔报效后梁的决心,但是他在前线连最基本的军事攻守的决定都要受朝廷限制,根本没有自主的权力。

无奈的刘彟充满了对后梁命运的的担忧,却又无计可施,伤心的他曾在酒后对自己的部下说:“我们的皇帝久居深宫,对军事一无所知,只知道听信佞臣的谗言。现在明明不适合主动出击,可是我们又不能违抗皇命,我们又能怎么办呢?”他不能反抗梁末帝,也不能随意逃跑,这也就注定了他只能向前冲,即便明知前方就是死亡。

果然,此后不久,刘彟就在与李存勖的大战中战死。花见羞听到这个消息后伤心欲绝。他虽然年老,但也曾给予自己温存。有他在,她在这个家里就还有依靠。如今刘彟一死,偌大的刘家树倒猢狲散,乱作一团,有的忙着分财产,有的忙着离开……花见羞伤心之余,想到自己尚且年轻,未来究竟何去何从,必须从长计议。虽然她跟刘彟在一起也就两三年而已,但一夜夫妻百日恩,身为刘彟的妻子,她就要为刘彟守节。

刘彟的死去使得旁人对花见羞充满了好奇。花见羞这样漂亮,并且还是花样年华,难道她真的就这样独自一人生活下去吗?她能耐住寂寞而孤独终老吗?又有哪个男子会那么幸运地娶到她呢?

人们不知道,花见羞自己也不知道将来会是怎样。眼下,她只顾思念死去的夫君,哪有什么心情来考虑再嫁呢?

但千里姻缘一线牵,也许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注定。没过多久,这个幸运的男人就出现了,他就是李克用的养子——李嗣源。李克用有好几个儿子,其中最能干的就是李存勖和李嗣源。在灭后梁的过程中,不单是李存勖攻势甚猛,李嗣源也是屡建奇功。并且,最终率兵先行攻破后梁都城的就是李嗣源。后李克用死去,李存勖依靠更大的势力继位,史称后唐庄宗。后唐庄宗对李嗣源的功高震主始终觉得是芒刺在背,于是将其封为天平节度使,驻扎地便在邠州。就这样,一如当初幸运的刘彟,李嗣源同样因为征战而走进了花见羞的生活。

这时,李嗣源的夏夫人已经死去,他正想再找一房妻室。来到邠州后不久,便有人向他进言说,此地有女花见羞,是为刘彟的妾室,但才貌双全,实在是最好的人选。李嗣源听人说得那么好,便决意一看真假。

虽然李嗣源已经听人说了花见羞的种种好,然而当他见到花见羞的时候还是惊呆了。在他的眼中,花见羞可谓是天下第一的美女,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她的气质和心性。她温柔贤惠,对夫忠贞,有情有义,这样的女子正是天下所有男子都求之不得的。他立刻决定,一定要将花见羞纳为自己的妻室。

面对李嗣源的追求,花见羞并没有立刻回应。她从来就不是看重权势的女子,她更看重对方的心意。对当初年近六十的刘彟是这样,对现在风华正茂的李嗣源依然如此。然而,她没有料到,李嗣源对她一见钟情,为了得到她,李嗣源身为节度使,不惜陪着花见羞一起去给刘彟上坟,更是在其坟前行礼,请求刘彟准许花见羞改嫁自己。日久见人心,花见羞终于为李嗣源的真心所打动,嫁给了李嗣源。从此成为李嗣源的众位夫人之一,此时的她不知道,日后李嗣源将登上帝位,而她将因此荣获更大的尊荣,也会遭受更大的苦楚。

李嗣源另有曹夫人,而去世的夏夫人也留下了多个子女,花见羞无法逃避面对李嗣源家人。然而花见羞非常聪敏,与其他几位夫人以及李嗣源所有的儿子、儿媳都相处得非常融洽。原来,此前刘彟虽然战死,但是他给花见羞留下了很多财产,花见羞深知在李嗣源家中,能够保证李嗣源对自己的爱才是最重要的。她本就是聪慧之人,因此便使出笼络人心的方法,不计较财产的得失,将自己带来的金银珠宝都送给李嗣源身旁的人以及李嗣源的各位儿媳,再加上她确实魅力无限,因此博得了这些人的真心喜爱。他们经常在李嗣源面前说花见羞是如何贤惠,如何知礼……争相说花见羞的好话。李嗣源见花见羞与自己家人的关系这样和睦,于是更加喜欢花见羞了。而李嗣源的夫人曹氏为人简单质朴,宽厚善良,并不喜争风吃醋,见花见羞这样主动笼络人心并不动怒,反而觉得花见羞确实非常能干。不但如此,她还因为花见羞聪明能干,主动让出机会让花见羞来打理家事。就这样,李嗣源就更加宠爱花见羞了。时间长了,花见羞遂为李嗣源专宠,一时之间风头无限。

这段日子是花见羞最为开心、幸福的日子,在她理想中,你侬我侬,平淡生活,岁月静好,便是人间最大的幸福。尤其是经历过刘彟出征死去的事情后,她更是不盼权大势大,只盼幸福安宁。然而命运未能满足她的这个小小的愿望,反而催着她和李嗣源走上了更高的位置。

原来,当年李嗣源带着自己的养子李从珂率先攻入后梁都城开封,将后梁灭掉,李存勖非常开心,兴奋之际便握住李嗣源的手,真诚地说道:“我能够得到天下,是你们父子二人的功劳。我将跟你共同拥有天下。”然而,面临帝位,没有谁能轻易分出一部分权力给别人。冷静下来的李存勖马上就意识到当初说的那句话是冲动之语,李嗣源本来就功劳很大,许多人也支持李嗣源,而现在给了共天下的许诺后,日后李嗣源必将叛乱。对帝王之位的担忧使得李存勖开始提前防范、限制李嗣源。仅仅几天之后,在朝议的时候,李存勖就说,他的天下是凭借他的双手打下来的。这句话引起了李嗣源的不满,虽然他本来没有想一定要与李存勖一争高低,但是明明他也立下了汗马功劳,李存勖现在又给予否认,这无疑有些过分了。李嗣源逐渐有了一份危机感,然而他始终相信李存勖不会谋害自己,而花见羞却对李嗣源充满了担忧。她亲历刘彟生死,生怕李嗣源会有什么意外,只好暗暗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