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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非洲给我此生的礼物(2)

听出我的声音有变,莫里斯说:“很多人是因为生活不如意才来这里寻求改变。就像《乞力马扎罗的雪》中那个男人一样。”

我知道我此时再说话,会惹出更多的泪水。我沉默了。他说:“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萨乌塔曾经是一名体育健将,一次触电,使他失去了左臂。他没能成为体坛上耀眼的新星。大学毕业后,因为残疾,他只能回家乡姆维蒂拉小镇当一名普通的邮递员。每天,用独臂慢腾腾骑车,把报纸、信分发出去。身体病痛残破,心灵自然受损。他感觉自己被上天抛弃了,他打不起精神,每天酗酒。

一个春天的早上,他推门,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在他家的院子里,躺着一大一小两头斑马。大斑马已经死了,小斑马还在妈妈身上吮吸。因为周围是卡鲁戈戈尼野生动物园,所以镇上的人经常能见到野生动物。

这时萨乌塔发现小斑马也身受重伤。随后赶来的兽医给它腿部做了接骨手术,说它四个月都站不起来。

自由自在的野生斑马在家里养,自然不是简单事。但把它重新放回草原,萨乌塔心有不忍。那么重的伤,它一定马上沦为猛兽的猎物。它的伤,让他触碰到自己心底和身体上的隐痛。

萨乌塔每天给小斑马按摩。在月光如水的夜晚,给它唱非洲小夜曲。慢慢地,小斑马不再敌视他,和他开始亲热起来。

三个月后,小斑马的伤口愈合了,也比从前高大了。

萨乌塔决定把它送回自由的草原。

兽医警告说,因为它病伤太久,右后腿的肌肉开始僵硬,更因为心里恐惧,离真正能快速奔跑,还有漫长的适应期。萨乌塔没听劝阻,把小斑马送回到斑马群中。

你知道接下来发生什么了吗?就像我给你讲过的《色彩缤纷的鸟》一样。当它带着自己独特的经历返回到群中时,它遭到了大家的强烈排斥。小斑马恐惧,重新回到萨乌塔身边。

看着它眼里的伤心泪水,萨乌塔决定,一定要帮它重新回到草原。他给它起了名字--坦波鲁,当地土语的意思是勇士。从此,一有时间,萨乌塔就带坦波鲁到草原上训练奔跑。

一开始,他骑车能跑在它前面。两个星期后,坦波鲁即使瘸腿奔跑,也能把他甩在后面。

因为总等萨乌塔,坦波鲁的速度上不来了。为了让它快起来,他必须快起来。他感觉自己好像重回赛场。当然,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经常连人带车翻倒。

两个多月后,萨乌塔可以用独臂快速地骑自行车了,坦波鲁的右后腿已可以轻微地接触地面了。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他们训练时,路遇狮子。在紧逼的死亡面前,他们都超越了极限。坦波鲁的右后腿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残疾的迹象!萨乌塔独臂骑车的速度,也令正巧经过,用枪吓跑狮子解救他们的人惊异。“勇敢的小伙子,你完全有能力去参加体育比赛!”

两年后,萨乌塔参加残疾人自行车越野赛。当他骑到卡鲁戈戈尼大草原的简易公路时,一匹雄壮的斑马从斑马群中冲出,与他并肩驰骋。

它那样优雅矫健,它喷出的响鼻让他感到那么熟悉温暖。他知道它是坦波鲁!他感觉自己像注入了无尽的力量。他感觉自己就像在原野上自由奔跑的野马。他最终取得了第二名……我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都到了脖子上。爸爸被确认为癌症后,弟弟哭过,妈妈哭过。爸爸自己,也低声哭过一回。但我从来没有。我总把乐观坚强的一面展现给他们。今天,在非洲日暮的草原上,我泣不成声,眼泪纵横。

“任何身心上的伤痛,都不可能把一个人真正击倒。只要对自己充满信心,勇敢地正视一切困难,生命就可以像骏马一样奔腾不息!”

他的男中音坚强有力,却也像小夜曲一样温柔动人。

回到Sopa山林小屋,我找出快译通。它给出的答案让我怔在那里!那树不是别的树,正是我梦中红树的名字--合欢树!我的眼泪,又一次奔涌而出。

在我出发一年零八个月后,终于,我似乎看到了我的梦!你为我高兴吗?不仅如此,莫里斯的故事,也仿佛为我注入了能量。

早间的快乐

我在英国喝下午茶时,总会想:西方茶已经没有了茶叶冲腾、沉浮、静卧的过程。它们只是成品袋中冲出的一杯。虽也温润,却少了品赏之味。快捷的现代社会,正将一切程式化。现代的浪漫,都有做作之嫌,脱离原本自然的表达。

英国的红茶,几乎都来自肯尼亚。

肯尼亚是世界第二大红茶生产和出口大国。其红茶享誉全球,茶汤品质极高,被认为是世界上最好的饮料。

早间,我走在基姆贝图茶园,起伏的山坡,茶树郁郁青青。阵阵清香随风而过,空气里有我还不习惯的湿润。

此时,你若是见了我,不一定认得出。我学当地女人,用一根布条把竹筐吊在脑后。轻巧快速地采摘茶树最顶端的一两片嫩尖,然后放进筐里。茶叶在手上的时间太长,会影响茶叶的品质。

带着水珠的嫩绿茶芽,让我的心愉悦甜美。虽然此时,银灰的天空,正笼罩着茶园。

一小时后,我们要把筐中松散堆积的茶叶送去初加工,阳光炙烤,能使茶叶氧化。

那时,我们没有车,却总爱外出游玩。车上没座,多挤都无所谓。去凤凰岭,换了四趟车。到了第四辆车时,我们才有座位。车里空间疏阔,车在郊区奔驰起来,心里真是畅快。随后又坐了小蹦子,才到目的地。

那是我第一次采摘樱桃。每人要收50元。你说不喜欢樱桃,坚持让我一个人进去。我知道,你是觉得50块钱太贵了。我中学时在米卡家里摘过樱桃。我家乡的樱桃很软,采摘稍有不慎,就会破,可比采茶小心多了。我和米卡在树下,边摘边吃。临了,她妈妈用纸给我做个小兜,让我给家人带回一些。我一路小心,可到家,红浆已经将纸兜浸湿。后来市场上见的,都是结结实实的美国大樱桃了。

满山的樱桃树让人喜悦。又随便摘,随便吃,真叫人高兴。只是,惦记外面的你。我只好出来,给你带允许带出的一斤。你擦都不擦,一个接一个扔进嘴里,边吃边说真好吃,真好吃。

出樱桃园不远,有棵高高的桑葚树,紫红的果子挂满枝头。你爬上树,摘了半塑料袋。不舍得吃,带回家去。桑葚更娇弱,到家发现塑料袋里,一半都坏了。

后来我们还摘过桃、葡萄。只是,再没有和米卡,边摘边说笑,看流云和风的日子。因为限时,便难从容。

大块的云飘浮着,起伏的茶园呈现不同的绿色。劳动的快乐充满我的心扉。我想起了“小喜鹊造新房,小蜜蜂采蜜糖”。

我也想起HakunaMatata(哈库拉马塔塔)。你听着,是否耳熟?是的,它就是曾经在《狮子王》和《嘭嘭丁满历险记》里出现过的。在内罗毕,人家第一次告诉我,它的意思是“没事”。现在,另外有人告诉我它的意思是:没有烦恼。反正都一样吧。

这里的茶树四季常青。六七月,茶农平均每两三周采摘一次;采茶的黄金季在10月,五六天便有一次“丰收”。

“听说你们亚洲国家的人,喜欢在稍粗的红茶里加入其他调料。”总在我身边的莎宾娜说。

我说中国没有,印度有。“肯尼亚人和英国人一样,喜欢冲泡细如粉末的红茶。”我随后还知道,索马里人喜欢将茶叶梗含在嘴里。

肯尼亚的茶产业发展不过百年历史。为什么它能在短短一个世纪中迅速崛起?在于其敢于创新和挑战。1927年,肯尼亚茶叶首次在英国伦敦拍卖市场销售;1956年,肯尼亚人在首都内罗毕成立了自己的茶叶中心,来挑战伦敦拍卖市场的权威。

人也要有,挑战自我的勇气。纳瓦莎湖。这是东非大裂谷唯一的淡水湖,是河马及鱼鹰的故乡。

LakeNaivashaSopa,不愧有着全球10大Lodge的美誉。当我推窗的那刻,我的心里立刻疏朗愉悦。我们有多久,没开窗看外面的风景了?

还记得我们去灵山那次吗?那时太年轻,什么都不准备。进山里,甚至不带长袖衣服。早起,我真是冻死了。我把热水灌进矿泉水瓶子。水太热,瓶子一下变形了。那种突然改变,也是瓶子对命运的无力吧?

我一路行走,抱着瓶子,直到太阳升起。

很多时候,是两种,甚至更多感觉左右一个人。我是感觉冷,可也感觉昏沉。我忘记是走了多久,才真正清醒过来。

现在我开始早起。稍微改变一下,你就会有所发现。晨间也给了我昭示。

我看见一大群鸟儿在晨雾里飞翔。我想:晨雾遮断了翅膀,那让我们飞翔得更用力。

一只小鸟,把嘴里衔着的树枝丢了。它在空中返身。那树枝一定落在不远处。我的思维像我的镜头一样快速。我想:我们所丢失的,其实离我们并不远。我们所做的,只是再一次起飞。

一只野鸭,张开双臂。它面前,太阳正升起。我想:抬头致意,为新的一天。这失序、混乱,也可能是上天给我的礼物,就像命运给了凯伦非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