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迎着光,不禁微微眯起眼眸,观望着来人。
她跟一个月之前见到并没有太多差别,却,更加明艳娇美。琥珀身着一袭嫩黄色绣花的袍子,一个翠绿色的坎肩周边缝了一边白色皮毛,手腕上戴着纯黑色的皮制护手,美丽的肌肤如雪一般白,乌黑的长发梳着一个素髻,其余长发就披在脑后,美得有如仙女。
现在的她,才像是韩王的女人,锦衣玉食,不食人间烟火。
而他,却突然怀念那天,一身素白的少女。
“楚炎。”她微微一笑,唤出他的名字,这个残颜男人,总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还有,安全感。
“韩王的宝贝怎么变成不三不四了?”他跟她相视一笑,还未走近一步,猛犬就开始吠叫,似乎不欢迎他的接近。
“如果它们知道有朝一日我会给他们起名字的话,当初就不会下那么重的手。”琥珀伸出手去,套着黑色皮手套的小手轻轻抚摸着猛犬的皮毛,神态口吻都像极了是说笑。
楚炎却突然为她捏了一把冷汗,难道她跟它们搏斗过?怎么可能?他情不自禁为她担忧的情绪,已经转变为震惊。
琥珀的嘴角微微上翘,眼睛似笑非笑,顾盼之间,那灵活的双眸好象能说话。“风水轮流转,无论是人跟人,还是野兽之间,都是强者为王。”
在生死之间,她也会变成野兽,要爪子,她有,要利牙,她也有。否则,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不想回忆太多,眼神一沉,她拍了拍银灰色獒犬的头,轻笑出声,问道:“你说是不是?”
楚炎淡淡望着她,眼眸猝然变得深邃。“这一个月,你好像不在府里。”
“我出了一趟远门。”琥珀收起手中的银鞭,将簪子斜斜缀入漆黑色发间,轻描淡写一句带过。
那一路,很漫长,很遥远。
追兵在后,她只能把心一横疾驰奔走,直到……从马背上摔下,满身鲜血倒在韩王府后门口……
想到那一幕,她勾起唇边,轻轻微笑。
到最后,她居然还是回到了韩王府,这个地狱。因为天下之大,却无她容身之所。
琥珀抬起眉眼,眸子恢复原本的晶亮清澈,随口问道,“你呢?”
“我也有事。”楚炎的长眸内闪过一道炽热,他走到她的身畔,两人一同漫步,短暂的沉默过后,他突然开口。
“我听说,宰相府的小姐跟你是同样的名字……”
琥珀眼波一闪,却依旧是微笑。“听说?这里三岁孩子都知道。”
黑发之后的眸子,有星星火光闪动,他直直望着琥珀,说的忱挚。“我以前都在邹国。”
“原来你不是本土人士啊——”她的笑意一敛,语气漫不经心,却是不动声色。
楚炎却不肯放过,追问下去。“琥珀这个名字,应该很独特。”
她的眼底满满是狐疑,“名字能够代表一个人的身份和命运吗,楚炎?就像我刚知道你名字的那一刻,我也觉得你的名尊贵典雅,应该是贵族身份,难道你也是吗?”
“我是。”他突然扼住她的手腕,凝望她的眸光幽然转深,那种目光带着无法看透的深远复杂,几乎要让人沉溺其中。“应该说,曾经是。”
还真是相同的境遇,她或许也该说,她曾经是上官府的小姐?
琥珀眼底的笑容,一分分变冷,不留痕迹地扒开他的手掌,她转身离开。
“如果你有危险,随时都可以叫我。”
楚炎低沉隐忍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一阵风吹来,不剩下一个字。
那黄衣少女优雅的走来,慵懒跟清纯无辜都消失无踪,她的眸子闪烁深沉,看来慧黠精锐。
不过,可惜的是,那张美丽的俏脸上,没有半点笑容,比冰霜更冷。
“你大祸临头了。”南烈羲缓缓转身,冷眼看着她,她今日的装扮,却让他眼前一亮。她像是一颗被沙土蒙尘的明珠,不需要多久时间,就足够绽放绝世光华。
琥珀朝着他微微欠了个身,不流露一分喜怒,安静地聆听下去。
南烈羲俊颜冷酷,俊眉拧着,看起来格外严肃。“轩辕睿紧咬不放,已经查出你的下落。”
这一点,她并不意外。那日是穷寇莫追,却不代表轩辕睿不采取任何行动。琥珀扬起小脸,柔声问了句。“王爷准备如何应对?”
“你觉得呢?”南烈羲好整以暇地观望,她过分冷静的态度。
她轻笑,浅棕色眸子在阳光之下,更像是金子一般闪亮。“与其被抓个现形,还不如主动送上门去——”
“你必须推翻自己的身份。”他闻言,薄唇勾勒一抹笑意,她总算开窍了。
“当然,否则,我就要死。”琥珀轻点螓首,说的云淡风轻。
南烈羲低沉的嗓音,再度传入琥珀耳中。“本王刚从宫里出来,我已经跟皇帝要求,饶你一命,担保你只是恶作剧,绝非恶贼党匪。反正这件事,疑点颇多,要想真真切切定罪也不易。”
她默然不语,她无奈却又无助,这世上帮她的人,是这个男人,千般万般不情愿又如何!
“还有,上官琥珀这个名儿,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黑眸深敛,微微弯曲长指,钩过她的粉嫩夫颊。“除了本王。”
他的眼神幽深却又炽热,露骨的含义,她只需看一眼,再愚笨无知,也懂了。
夜色将至。
她一人坐在庭院中央,黑夜披散在她的周身,让她的面目变得模糊起来。
手边的酒坛子,已经空了一大半。
“三叔,如果你要去做一件事,但是很害怕很不安,却又不得不做,该怎么办呢?”
“喝酒吧,我十几岁第一次杀人,伙伴就是给我灌了一坛酒我才壮大着胆子去的。”
前几日,他们就已经交谈过。
喝醉了,就不会害怕,也不会疼了吧。
她费力地支撑起自己的身子,脚步有些踉跄,她自嘲苦笑,这一回却没有逃避,脚步定在那屋子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