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立人失踪了。
这天早晨单立人前往学校,没有任何异常。柳雪飞看到他低垂着头,慢条斯理地往门外走。单立人在家里睡了两天,他病得不轻,却又说不出病因,就是厌食,头昏,打不起精神,脑子里一片空白。这天是星期一,单立人背了书包出门。书包里装着课本,和一摞没做完的卷子。柳雪飞看着儿子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她老觉得儿子弓腰驼背不好,就像是掉了阳气。掉了阳气真让人担心,岂不成了阴魂?
到了中午,单立人的班主任方老师给柳雪飞打电话,问单立人怎么还没来学校,是不是在家里?或是有什么事?单立人没手机,学校里像他这样没手机的学生很少,因此没法和他联系。
方老师问得客气,小心翼翼。现在老师不光跟学生,跟学生家长说话也都谨小慎微。因为前不久幸福县一中出了太多事,老师害怕。
柳雪飞说:“我亲眼看见他背着书包出门,去了学校,怎么会不在呢?”
方老师耐心地说:“确实没来,第一节课就没来。本以为单立人同学有事迟到,就没惊动家长。一上午都没见着他,我们觉得必须和家长沟通,这才打你电话。”
柳雪飞挂了电话,立马赶到学校。
单立人是好学生,成绩好,也守纪律,从来没有迟到旷课。他哪会迟到旷课?下岗职工柳雪飞和单方向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单立人身上。他们在靠近县一中的和平街租了房子,跟着儿子陪读。大考、小考,包括单元测验,单立人每一次考试的分数,都被柳雪飞端端正正地记在一个账本上。她分析这些分数,和单立人上一次的考试成绩对比,跟班上其他尖子生横向比,也和历年的高考分数类比。就像是买股票的人就着曲线分析股票走势,柳雪飞据此来推测单立人的即时动态,他进步了还是退步了?哪一种分数能走哪一类大学。进步了有哪些原因,退步的原因又何在,都能从分数曲线上得出结论。自从单立人进了县一中,柳雪飞苦心孤诣的分析就从没中止过。她是这方面的专家,脑子里装着数据库。学校每回召开家长会,都把柳雪飞当家长榜样反复表扬。
柳雪飞由此成了县一中的名人。母子俩都有名,一个是尖子生,另一个是好家长。
单立人知道他唯一的使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读书,上好大学,然后将他的父母拔出人生沼泽。父母眼下在为他陪读,陪读干什么?就是为了能有这一天,单立人像绳子一样从某一高处悬垂而下,他们攀附着这绳子被拔出来。
说穿了,单立人读书就是要做绳子。
立志做绳子的好孩子怎么会失踪呢?
柳雪飞坚称单立人来了学校,方老师和办公室的其他老师劝她别急,再想想。如果单立人不来学校,他会去哪里?
柳雪飞双手拍打自己的膝盖,“哪里也不会去,”她弯着身子,这样拍打膝盖的声音更响亮一些。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我发誓,我的孩子我知道,他没地方去,只会来学校。”
方老师不敢懈怠,把这事报告给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