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派出所,柳雪飞瞅着天上的太阳,痛苦地确认了这样一个事实:我儿子真的丢了!他失踪了。
看到柳雪飞夫妇回家,邻居们全都涌进来。之前的冷漠一扫而空,每一个人都在关切地询问,打听。认识的邻居来了,不相识的邻居也来了。屋子里站满人,人多站不下,另一些人不得不站在走廊上。楼梯上还有人往上走,络绎不绝。大伙七嘴八舌。有人说,这么老实的好孩子怎么也离家出走?不一定啊,有人反驳,不会是出事了吧?现在说不清啊,什么样的怪事都有。也有人说警察根本不靠谱,报案没用。那是,又有人说,可是不报案,你又能做什么?还有人在冷静地分析警方的答复,所谓等以后有了消息再通知你,无非是遁词。什么时候会有消息?运气好的话,很快就有了。某一个案子告破,顺藤摸瓜刚好把要找的人挖出来了。或是哪里发现了伤残者,无名死尸,也可以拿来比对。最好的情况是有被抓捕的人,被收容的人和被解救的人,说不定就碰到了失踪者。当然这是最好的结果。若是运气不好,那就难说。有的人一生一世都等不来消息。失踪者多着呢,熟悉内情的人说,警察的本子上记满了失踪者的名字。
有些议论被大声说出来,另一些议论则在小声嘀咕。柳雪飞头皮发麻,这儿一块那儿一块炸得疼。疼极了,就像脑子里躲着一些古怪的枪手,正往外射击。子弹却又击不穿脑袋,只见着头皮一块块鼓凸。
“都出去,”柳雪飞叫着,“你们都出去。”
单方向往外推人,他手上劲大,把屋子里的人全推出去了。门关上,柳雪飞大哭一场:“造孽啊,我造了什么孽呀?”单方向搂着她,任由她哭。柳雪飞哭得累了,竟抽搐着在他怀里睡去。看到她憔悴凄凉的脸,沉睡中挂着泪水,单方向心痛得想要呕吐。他肠胃难受,如果不是搂着柳雪飞,他一定吐得不省人事。但是他忍着,要让柳雪飞睡上哪怕一小会。单方向嘟着嘴,拿自个的舌头顶着喉咙,生怕里面的东西喷薄而出。
两人都是从乡下考上中专的。单方向考上地区工业学校,柳雪飞考的是地区财校。那时候哪怕考上中专也能跳出农门,转户口,安排工作。尽管工校和财校相邻,两人在校时却不相识。柳雪飞时常去工校串门,她在那有个男朋友,姓熊。单方向也时常去财校串门,他在那也有个女朋友,姓张。但是他们从没碰见对方,就算碰上了也无缘彼此结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