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疼痛的小提琴(原创经典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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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狼围

申平

巴拉根仓去岳父家接老婆,不想却碰了一鼻子灰。他骑着摩托车垂头丧气往回走,嘴里骂骂咧咧的,看见路边的石头他都生气。

11月的天气,草原上已经开始寒冷了,到处草木枯黄。在路上向远处看,起伏的丘陵上泛着黄光,只有草库伦里打下的一垛垛羊草,才泛出些许绿色。巴拉根仓越看这些心里越灰,他突然看到了可以发泄的对象。

那是几条狼!而且他一眼看出,这是几条正在发情的狼。其中一条是母的,剩下几条都是公的。公的围着母的撒欢蹦跳,阿谀奉承,母的却大模大样,一副骄傲派头。母狼的样子让巴拉根仓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老婆,他妈的每次她都乖乖地跟我回来,这次却一反常态,还跟我说起什么反家庭暴力,逼着我认错,神气得不得了……巴拉根仓的摩托车慢了下来,他在想怎样教训一下这条母狼。对,还有那些公狼。你们也太胆大了,知道现在不许打你们了,你们就骑脖子拉屎,大白天的就到草原上谈情说爱来了,这也太不拿人当回事了!

巴拉根仓这么想着,已经从靴子里拔出了一把半尺长的蒙古弯刀。他把身子挺了几挺,突然“啊嘿”一声大吼,摩托车加大油门,直朝几条狼冲去。那几条狼可能是太投入了,特别是那条母狼,可能是太得意了,起初它们根本就没有注意摩托车向它们冲来;及至发现,已经晚了。公狼们倒是慌乱地跳开了,可是母狼却没有躲过,它一下子被摩托车撞出很远,还没等它爬起来,摩托车再次冲到了它的跟前,巴拉根仓就在车上侧弯身子,对着它猛砍了一刀。接着,巴拉根仓又拐过摩托车,挥舞尖刀向其他野狼冲击,直赶得它们东奔西逃,他的心里这才痛快了许多。

巴拉根仓重新上路了,他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他还不懂,打死发情的母狼会激起狼怨。他先是听见一阵阵凄厉的狼嚎响起,接着他突然发现四面八方都出现了狼的身影。而且就在这个时刻,他的摩托车居然没油了。冷汗一下子冒出来,巴拉根仓环顾四周,断然扔下摩托车,以最快的速度向离路边最近的一个草垛跑去。近了,近了,当他猴子一样爬上草垛的时候,草垛下已经围起了十条几野狼,一起对着高高在上的他龇牙瞪眼。

很快,狼也开始爬草垛了。幸亏草垛上面有压草的木杆,巴拉根仓抄起一根顺手的,看见哪边有狼头冒出来就往哪边打,打得野狼不断滚落下去。后来,野狼们停止了进攻,它们好像商量了一下,就开始从四面撕草。它们嘴叼腿刨,一心要将草垛搬倒。巴拉根仓手中的木杆失去了作用,只能眼睁睁看着狼群把他一点点往死路上逼。

巴拉根仓开始呼救,但是草原真是太空旷太荒凉了,周围几十里根本不见一个人影。他喊哑了嗓子也不见效果,只好坐下来等死。这时候,巴拉根仓才开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很显然,他今天不应该打狼,人家又没惹你,你打人家干什么嘛!不,这还不是问题的根本,问题的根本是不应该总打老婆。你不打老婆,老婆就不会跑,你也就不必来接,心情就不会不好……唉,老婆,那是多好的老婆啊!每次你喝醉了酒,把人家打跑,人家回来照样不记你的仇,照样给你煮肉吃;可是你吃了肉,喝了酒,就又开始打老婆,打得人家又跑……你呀,你呀!

巴拉根仓想着想着,突然哭了起来,可是哭了几声他又不哭了。他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脸:你这个笨蛋,怎么忘了打手机啊!他慌忙从怀里掏出手机,想都没想就拨了岳父家的号码。电话通了,却没有人接。巴拉根仓便在草垛上跪下来,大声地说:老婆呀,你快接电话吧,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向你赔罪,保证今后改还不行吗。你快一点啊!

电话一连响了三遍,那边才有人接了,接了却不说话。巴拉根仓声嘶力竭地喊:老婆呀,快来救命呀,我在草垛上被狼围住了!

草垛下面,群狼还在疯狂地扒草,草垛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看看路的尽头,仍然不见救援的人影。巴拉根仓正在叫苦,忽然察觉狼群停止了动作。他探头往下一看,却见那条被他撞过砍过的母狼,正一拐一瘸地向这边走来。群狼立刻迎了上去,围住它又亲又舔。最后,那母狼朝草垛这边看了几眼,叫了一声,群狼便簇拥着它朝远处走去。

也就在这时,几辆摩托车出现在草原深处。巴拉根仓从草垛上跳下来,他张开双臂,迎着摩托车猛跑。活了30多岁的他,第一次感觉到世上的亲情和宽容原来是这般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