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世界有新的大陆存在。
——哥伦布
(一)
在哥伦布生活的时代,葡萄牙是欧洲最有生气、最为发达的国家之一,而葡萄牙的里斯本更是进行海洋考察和海洋发现的中心城市。
在此之前的大约半个世纪,海上向外开拓扩张都是西欧人梦寐以求的事业。在这方面,葡萄牙具有领先的优势:它比西班牙早近两个半世纪完成了收复失地的战争,从而实现了国内的统一;有许多天然的良港;在与北非摩尔人长期的海上征战中训练出一批技术超群的海员。但令葡萄牙不能忍受的是:它向东扩展的道路被西班牙强大的卡斯蒂利亚王国隔断了,因此必须另寻出路。
为此,享有“大航海家”声誉的葡萄牙亲王唐·亨利在1422-1462年间为葡萄牙的航海扩张事业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当时,亨利亲王魂牵梦绕的愿望就是把基督教扩展到非洲,进而把摩尔人从北非赶出去,前往非洲大西洋岸的几内亚进行象牙、黄金和奴隶贸易。他相信科学,重视实践,在青年时期就曾大胆设想过经海路沿当时还不为人们所知的非洲西部海岸南下,然后向东前往印度、中国和日本等国家。
1418年,亨利亲王在欧洲西南端距离圣文森特海角不远的萨格雷斯创建了世界上第一所闻名遐迩的航海学院。这所学院很快就吸引了大批地中海沿岸的探险家、航海家和天文学家,以及为数众多的地理学家、绘图家、建筑家、翻译家等,甚至航船上的舵手都纷纷慕名而来。
亨利亲王大量拨款援助大西洋的航运事业,尤其是资助沿非洲西岸航行的航运业。1434年和1441年,他手下的船队先后到达了西撒哈拉博哈多尔角,从那里掠回一批非洲人回来作奴隶,从此开始了大规模贩卖奴隶的行为。
在亨利亲王的全力支援下,1419年时,葡萄牙人就发现了马德拉群岛。亨利亲王十分高兴,先后派人去亚速尔、马德拉和佛得角群岛建立了深入大西洋探险的前哨阵地。
在这种情况下,西班牙也不甘示弱,与葡萄牙之间为争夺加纳利群岛而进行了旷日持久的较量。1479年,西班牙国王先发制人,派船队占领了加纳利群岛,迫使葡萄牙同意与其签订协议,规定这些岛屿属于西班牙。作为交换,西班牙放弃了非洲的几内亚,但葡萄牙仍然保留着马德拉群岛、亚速尔群岛和佛德角群岛作为自己的殖民地。
此后,西班牙将其西南部的塞维利亚港逐渐发展成为与非洲进行奴隶贸易和其他商品交易的中心,其南部沿海省份安达卢西亚的海外贸易也得到了极大的发展,从而逐步开辟了通往非洲的航线。
葡萄牙自然也不示弱,且因其先进的航海技术和装备,在海洋霸权的争夺中有时还占据上风。西班牙在放弃几内亚的同时,又抓紧时机派出一支由35条快帆船组成的庞大船队,满载黄金后从那里抢运返国,结果被葡萄牙人掳掠一空。
葡萄牙王室还接连不断地向自己的臣民颁发特许证,鼓励他们到海外去寻找和占领任何一个岛屿。1471年,葡萄牙人首先到达了赤道线以南的地方;1484年到达了刚果河口;1486年,巴特罗缪·狄亚斯(1450?-1500)发现了好望角;1497-1498年间,达·伽马(1460?-1524)又绕好望角航行到达印度。到16世纪初,葡萄牙还在远东占领了印度的果阿,并与中国、缅甸、泰国、马来半岛等国家建立了联系。
(二)
亨利亲王对黑色大陆兴趣浓厚,他的船长们每隔几年就会沿着非洲西海岸向南进行一次远航,而且一次比一次航行得远。在哥伦布到达里斯本时,这些船长们已经走过了几内亚湾。每年的春天,挂着三角帆的轻快帆船队都会从里斯本出发,船上装着红布、玻璃珠、铜铃和马匹等,沿河南下。到了秋天,船队又载着象骨、金砂、胡椒和黑奴回到里斯本。这些海外贸易促进并发展了里斯本的经济。
里斯本是个面向海洋的城市,从这里的码头上解缆下海十分方便。当威尼斯人和土耳其人排挤热那亚人,垄断地中海东部各国贸易时,在从冰岛经亚速尔群岛到黄金海岸的广大地区内,里斯本便变成了几条最有希望的商业航路的极其重要的枢纽。
同时,里斯本还是一个文人学者荟萃的城市。当哥伦布刚刚来到这里时,很容易地就掌握了拉丁语和其他欧洲国家的语言,也弄到了足以丰富他的世界知识的书籍。
当时,哥伦布的弟弟巴托洛梅早已参加了里斯本的热那亚同乡会,并在一家编制海图的工厂工作。在那里,他还为刚来里斯本的哥哥哥伦布谋到了一个职务。
不久之后,哥伦布兄弟俩便办起了一家效益颇佳的制图所。这个制图所令他们与一些船长和海员开始频繁来往,因为当时编制海图必须以航海家带回来的情报和草图为依据。不用说,不管哪条还船,从非洲或西方某些岛屿航行回来,哥伦布兄弟俩一定会邀请船长或舵手喝酒吃饭,向他们打听各种各样的情报,借以修订自己业已编好的各国地图,或绘制新扩展的非洲海岸图。
在与这些船长和舵手的交往中,可能会有某位饱经风霜的船长,眼看着海图说道:
“我不喜欢沿着这个热得发昏的几内亚海岸航行,也不喜欢同那些黑皮肤的小国王讨价还价做奴隶买卖,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向西航行,经亚速尔群岛到黄金的东方去呢?真正发财致富的地方就在那里。”
这位老船长说的很有道理。要知道,从罗马帝国时代起,就不断有人谈到这点。可是海水浩瀚,无边无际,海况变幻莫测。要想在大海上航行几个月,需要大量的粮食和食物,以维持船员的日常需要。但帆船的载重量是有限的,根本装不了那么多的粮食。何况船员们一向都对黑沉沉、风大浪高、浩淼无际的大洋——北大西洋充满了恐惧,不敢轻易投身到这种冒险的航行之中。虽然当时受过教育的人都知道地球是圆的,理论上只要向西航行,就一定可以到达东方,但谁也没有检验过这个理论,也不敢去检验这个理论。
当哥伦布初到里斯本时,关于向西航行到达东方各国这件事大概同1900年人们看待空中飞行一样:理论上是可行的,实际上却非常困难。传统、迷信、习惯势力也都反对这个理论。在1476年时,有人就说:
“人不应该奔向神秘莫测的海洋深处,冒触犯万能的上帝的风险。”
欧洲和亚洲是连成一片的,即所谓的欧亚大陆。它包括从葡萄牙到堪察加半岛、从挪威到马来亚这一大片陆地。西班牙和葡萄牙位于这片大陆的最西边——远西,而中国和日本则位于这片大陆的最东方——远东。东西两端的距离如此遥远,路途如此艰险,在哥伦布以前时代,很少有人能穿越它从一端平安地到达另一端。意大利威尼斯的商人马可·波罗(1254-1324)是少数完成这一壮举的杰出人物。但据记载,在意大利以西的国家,即西班牙和葡萄牙,在哥伦布以前,尚未发现有人曾到过远东。
大多数明白事理的人承认向西航行是可以到达中国的,甚至少数人认为很有必要这样做。可是,在那位热那亚青年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开始四处奔走,寻求经济援助以实现他的航海计划之前,谁都没有下定决心去尝试一下。
(三)
哥伦布的脑海中到底什么时候开始产生远航的念头,我们不得而知。但一旦产生了这个念头,他就会努力地将其付诸实施,否则就一刻都不能安心。
而要想实现这个愿望,最令人苦恼的事就是缺钱。为了筹措实现自己理想的钱财、人力和物力,哥伦布不得不说服那些身居高位但又一窍不通的权贵们,让他们相信“印度”事业(哥伦布这样称呼自己的计划)是完全可以办得到的。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水手和制图助手,是不能指望别人相信你的计划的。因此,哥伦布首先需要具备的就是丰富的航海经验。所幸的是,哥伦布获得了这种经验。就在他到达里斯本的那年秋天,他加入到一条葡萄牙的商船中工作,航行于大西洋走廊地带,在冰岛、爱尔兰、亚速尔群岛和里斯本之间做羊毛、干鱼和葡萄酒生意。
哥伦布的船到过戈尔韦。他后来回忆说,在那里,他在一条随波漂流的小船上看到两具尸体,样子十分奇怪。爱尔兰人认为,那是两具中国人的尸体,其实可能是两个芬兰人因小船的某些地方损坏而遇难丧生的。
1477年2月,哥伦布在回到葡萄牙以前,还随船长航行到距离冰岛北面100里格的地方进行过探测工作。因此,哥伦布有权说自己到过北极圈的边缘。
1478年,哥伦布27岁时,热那亚一家商行又委托他前往马德拉群岛购买一批食糖,并将食糖运回热那亚。但是,商行却忘记把购买食糖的钱交给哥伦布了,结果哥伦布到马德里后没有现款,那里的商人拒绝赊账,他只好空船返回热那亚。
1479年夏天,由于一件诉讼案,哥伦布又返回热那亚,出庭作证。这次大概也是他最后一次返回故乡。不过,他对这座“高尚优雅、生气勃勃”的海滨城市一直都充满了热爱。晚年时期,他还希望留下一笔钱财,足以使他的后人在热那亚拥有一栋房屋。而且,哥伦布也没有在其他任何国家入籍,就连他晚年时所委托的遗嘱执行人,都是热那亚的圣·乔治亚银行。
此时的哥伦布已近而立之年,不但有了丰富的航海经验,也有了一笔相当可观的收入。在从热那亚返回里斯本后,他结识了一位美丽的姑娘。
在里斯本期间,哥伦布经常去一座着名的修道院做弥撒。这所修道院里的修女的丈夫或父兄是骑士团的成员,正在东部前线与异教徒作战。这座修道院有着严格的管理制度,修女们十分注重修养和贞操,因此在社会上也享有极高的声誉。
也就是在这里,哥伦布结识了费莉帕·佩雷斯特雷洛·伊·莫尼斯小姐。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两人彼此产生了爱慕之情,不久便结为夫妻。
婚礼是在里斯本圣·雅克骑士修道院的小教堂中举行。结婚也成为哥伦布生活的重要转折点,让他从此开始跻身于上流社会。婚后,哥伦布搬进了莫尼斯家宽大的府第,他的弟弟巴托洛梅在外面单独经营他们的制图所。
哥伦布的新婚妻子莫尼斯出生于贵族家庭,与上层社会有着广泛的联系和交往。莫尼斯本人也是里斯本大主教的堂妹。她的母亲伊莎贝拉·莫尼斯还是皇室的远亲;父亲巴托罗缪·佩雷斯特雷洛原来还是亨利亲王属下出色的航海家,因发现了圣港岛而并被任命为该岛的首任总督。
圣港岛属于马德拉群岛中的一个,距离主岛约有30英里。巴托罗缪·佩雷斯特雷洛在马德拉群岛的其他地方还拥有地产。1475年,巴托罗缪·佩雷斯特雷洛去世,但总督职务是世袭的,因此由他的儿子,即莫尼斯的弟弟接管权力。
刚刚结婚时,哥伦布与妻子、岳母居住在里斯本。从岳母那里,哥伦布获得了大量岳父遗留下来的航海资料和海图,从而进一步丰富了航海知识,也更加激发了他想要发现和开拓新的岛屿的热情。
后来,哥伦布夫妇又迁居到岳父所发现的圣港岛。这里环境幽雅,林木葱郁,风景秀丽。而婚后生活的甜蜜和温馨,也让哥伦布长期漂泊的心灵上获得了安慰。
1480年,哥伦布的儿子迭戈出生了,这给哥伦布一家带来了莫大的欢乐。在圣港岛,哥伦布一家居住了两三年的时间,他一边从事商业活动,一边利用那里特殊的地理位置认真观察研究西北信风的特点。同时,他还花费大量的时间埋头研究岳父书房中的那些书籍和地图等。
1480年以后,哥伦布再度多次出海。后来,在王室御医和一位朋友的介绍下,他结识了葡萄牙未来的约翰二世——约翰王子。虽然两人见面时间很短,但王子对哥伦布的印象极好,后来还任命他为一艘皇家帆船的副船长,沿非洲海岸线去几内亚,到达了葡萄牙国王在黄金海岸建立的贸易站和圣·乔治·德·米纳要塞。
在此次前往非洲航行的过程中,哥伦布沿途详细地记录了海岸线上的各个细节,并在他的地图上补充了许多说明。
帆船在返回里斯本后,哥伦布带回了大量的黄金、象牙、香料、胡椒等,当然还有一批奴隶,收获颇丰。但哥伦布似乎并不满足,宁静温馨的家庭生活也没有熄灭哥伦布内心中燃烧着的雄心壮志。他的心就像大西洋冲击着圣港岛的波涛那样,始终躁动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