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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平平淡淡才是真 (4)

记忆中,井旁的空地上,还常年活跃着一群孩子。他们围着那口井玩耍着,嬉闹着。他们没有发现,有一团氤氲的湿气,伴随着他们。他们玩得尽心尽致,当然毫无察觉。但那井水的气息,那微微的湿意,却渗入他们肌肤,潜进他们血里了。而其中的意味,要在许多年后,才会显现出来——这些年来,我渐渐觉察出,自己的许多作为,都与那井有关。我从那儿汲来的一口水,噙在丹田里,三十多年了,依然不改不变。无论走多远,血脉里似乎总有那井水在涌动。

而现在,它居然就这样老了。

我无法表述自己的心情。故园的一口井老了,远在异乡的我,又能和谁去诉说,或感叹呢?三十多年来,我觉得自己这颗心,早已坚硬如铁,能够承忍和掩饰一切。但是那一天,接到母亲来信的那一天,得知那口井老了的那一天,它的形容、情调、场景,竟又——次在记忆里清晰。那棱角分明的井栏,素色的青石板,紧挨着的穷人的家,屋顶上袅袅升起的一柱柱炊烟……我跟着那气息走了回去。在薄暮中,在柴烟弥漫的一天结束时,被一种空旷而浓厚的感觉包围,它枯涩的泉眼,把我困在那里了。

井水没了,那口井,或许真的老了。我忽然想不起下面该有什么内容,只是莫名地想到了母亲。然而父亲上次来我这里时说过:“你母亲这两年,又老了一大截,头发也白了许多。”记忆中,母亲是有过一头茂盛的长发,乌黑、柔软、亮洁、光泽。那是她骄傲的旗帜。母亲很喜欢它们,常常将它们精心编成两条粗粗的辫子。劳作或奔走的时候,它们就在母亲肩上,一晃一晃地荡秋千,像母亲当年一样活泼、轻盈。即使在最困难的年头,她也把它们呵护得无微不至,梳洗得一丝不苟。

后来,父亲不止一次对我们说,你母亲每次洗头,都在这井边,用一大盆水,将头发漂着。这总让我禁不住想象,在那些岁月里,这该是怎样一种风景:黑发披垂下来,该是微风柔柔拂过湖面的那种感觉吧。岁月把母亲磨砺得那么粗糙,惟有她的头发,似乎远离了生活的艰难,一如既往地乌黑着,柔顺着。

然而,自妹妹们依次出世后,母亲就不再蓄发了。贫困与劳累,使她早早告别了年轻的心境。她剪了便于梳洗的短发,仿佛提前进入了中年。那时母亲还不到30岁。

现在想来,母亲一生,实在太操劳了。从知事起,家里家外,大事小事,都靠她奔波、操持。父亲一直体弱多病,几乎是母亲一个人,为我们撑起了‘方遮风避雨的天。为了我们,她默默地起早贪黑,像母鸡护卫着小鸡。可是,小鸡长大后,却鸟儿一样飞走了,只有节假日才能回家看一看。

儿子出世后,我常常在想,母亲究竟是什么?

想不出明确的答案。我只知道,那个在有雨的黄昏,在泥泞小路尽头,静等晚归孩子的人,就是母亲;那个把叮咛缝进鞋垫,把牵挂装进行囊,把所有的爱默默写在心底的人,就是母亲;那个在孩子面前不流泪,困难面前不低头的人,就是母亲——我只知道,这世上有一个最伟大而最平凡的女人,那就是母亲;而在我懂得爱别人的时候,我最爱的人,也便是母亲。

小时候,母亲常说,我不是她的儿子,而是她舀水时从那井里舀上来的。听得多了,信以为真,童年的我便对那井,多了份莫名的眷恋,对母亲,反倒有了一些疏远和隔阂。直到后来,明白了母亲十月怀胎,怎样艰难地生下我,那眷恋,才转移到母亲身上。现在想来,是多么幼稚而可笑啊。

在外地工作这些年,最惦念的就是母亲。因为自读大学后,我在家里呆的日子,就一年比一年少,走得也一年比一年仓促。甚至好几年春节,也没能回去。而每次想到母亲,浮在眼前的,总是她以前的样子,精神,精明,能干,竟一点儿也没觉得,她会一年比一年老,她的头发,会一年比一年白。

前年春节,早早写信回家,告诉了母亲行期,却没料到,接连不断的事情跟在脚边,一时半会儿动不了身。待好不容易做完事,回到家中,差不多已是预约时间一周以后。当迟归的我带着一脸的歉意,面对母亲满眼的担忧,一句“回来了就好”,让我所有的歉意凝为泪滴落了下来。

也就是那时,猛然看见母亲头发中间,悄悄掩藏了几丝白发,就像春天黛青的远山阴影里,悄然聚出的一抹残雪,非常刺目,也格外惊心。一丝辛酸涌上心头,眼眶顿时湿润起来。那不经意的发现,不啻于一次剧烈的山崩或海啸。记忆中的一幕幕往事,像电影一样,在脑海中闪现。

近年来,母亲常说,她眼涩了,手钝了,缝东西的时候,穿针都很困难了。而我记得,母亲的手脚,曾是全村里最麻利的,母亲的针线活,也是全村最出色的。无论是她缝制的衣服,还是衣服上打的补丁,都会惹得别人夸赞。每年春节,母亲都要给我们几姊妹做鞋。那时,她的眼睛明亮如镜,她纳的鞋底,针脚又细又密,鞋帮上还有精致的样式,好看的花纹。可是现在,她却连穿针,都感到困难了。我听了,鼻子酸酸的,直想哭。为母亲的苍老,也为自己的粗心。这些年来,一直忽略了母亲的变化。一直在心里,把她想象成我初次离家时的模样。我真的太大意了。就连7岁的儿子都知道,世界上一去不复返的东西是时间,我怎么就没在意呢?

我也知道,南来北往人自老,白发取代青丝,是自然规律,谁也无法抗拒。但是,母亲才五十来岁啊。五十多年,对光阴而言,不过短短一瞬,在母亲来说,却是漫长而辛若、不断操劳和奉献的大半生。

随着岁月流逝,我渐渐感到,母亲就是那口老井,数十年如一日,默默地承忍着,只希望在内心被泥沙填满的时候,儿女们能为她清理一下,然后再以一种清澈透明的关爱,继续哺育我们。可是如今,我们兄妹几个隔得天远地远,没多少机会去清理藏埋在她心里的泥沙。我们也无法知道,她心里究竟藏纳了多少痛苦和泪水。

记得,读过台湾诗人理虹的一首诗,叫《妈妈》:

当我认识你,我十岁/你三十五。你是团团脸的妈妈/你的爱是满满的一盆洗澡水/暖暖的,几乎把我漂起来……等我把病治好/我三十五/你刚好六十/又看到你,团团脸的妈妈/好像一世,只是两照面/你在一端给/我在一端取/这回你是泉流,我是池塘/你是落泪的泉流/我是幽静的池塘……

或者,对我而言,母亲就是那不停地供我汲饮、滋润着我心田的一眼井?

在《背在背上的井》中,我曾说: “离开故园的人,心里都实实在在地‘背’着一口故园的井。虽然沉滞苦重、疲累不堪,却终究不愿放下;因为,异乡没有故园的井,而他们的灵魂,有着永远的渴意。”

现在才明白,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坚持背着那口井,还因为,那井里满溢着母亲的浓浓爱意,和我有关母亲的斑驳记忆。

感恩寄语

母亲就是那口井。起初她也曾容光焕发,长发飘逸,就如那甘甜的井水,哺育我们成长;后来母亲老了,霜鬓斑白,面容枯槁,但唯一不变的是看我们的眼神,就像那清澈的井水,总能映出我们美丽的倒影;再后来母亲真的老了,再也走不动了,那口井水也变得有些混浊甚至干枯了,但留在我们记忆中的仍然是三九严寒给与我们温暖,酷暑盛夏赠与我们冰凉的井水和如同老井一样的母亲。

母亲啊!您的孩儿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会记得您的恩情,无论盛夏还是寒冬,在我的心中没有比井水更好喝的饮品,因为那井水中盛满的时您深深地爱。

最后一盘磁带

文/南·平克斯顿 西风独自凉

我还在想着应该如何帮助她面对死亡呢,她却已经在为她的孩子们的未来而未雨绸缪了。

此刻,医院里人头攒动,熙来攘往。我打开我的一个新病人的检查记录,一边看着一边朝她的病房走去。周围的喧嚷嘈杂分散了我的注意力,但我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不快,反而觉得有些高兴。我的儿子埃里克刚刚拿回家一张令人大失所望的成绩单,而我的女儿香农则因为要获取驾驶执照的事又和我发生了不小的争执。我希望在接下来的8小时里,能够全身心地投人到帮助病人的工作中去,因为我知道,与他们相比,我这一点儿烦恼实在是算不了什么。

我的这个新病人名叫丽贝卡,今年只有32岁,她得了乳腺癌,刚做过乳房切除手术,现在正进行化学治疗。一走进她的病房,我就看见有三个正“咯咯咯’欢笑着的天真活泼的小女孩将她围在中间。

这时候,我告诉丽贝卡说,从今天开始,她的护理工作将由我来负责。接着,她把她的家人——丈夫沃伦,孩子——6岁的鲁丝、4岁的汉娜和2岁的莫莉也一一地向我做了介绍。然后,沃伦哄着孩子们让她们离开妈妈,并答应买冰淇淋给她们吃,而且他还对丽贝卡说他和孩子们明天再来。

等他们都出门之后,我便用酒精为丽贝卡擦拭手臂,准备为她做静脉注射。她注视着我的手,神情紧张地笑着说:“我想我必须要告诉你,我害怕打针。”“你放心,不要紧张,当你还没有感觉到我打的时候就已经打完了,”我笑着对她说,“来,我数三下。”

这时,丽贝卡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嘴里喃喃地祷告着,直到我给她打完针。然后,她微笑着紧紧地握了一下我的手说:“能不能麻烦你在走之前把桌上的《圣经》拿给我?”

于是,我把那本已经翻得有些破旧的《圣经》拿给了她。“《圣经》里有没有你最喜欢的篇章?’她一边接过《圣经》,一边问我道。

“有,就是约翰福音第11章第35节娜稣哭渤。”

“哦,这一节读起来很令人感到悲伤。”她说,“你为什么会喜欢这一节呢?”

“因为它使我感到距离耶稣更近,并且使我知道他也能体验到人类的悲哀与不幸。”说完,我走出房间,并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丽贝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就开始低头翻阅起《圣经》来。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目睹了丽贝卡同化学治疗所带来的痛苦顽强抗争的情景。她住院的次数变得越来越频繁了,同时,她也更加牵挂、更加担心她的孩子们。而在这一段时间里,我仍旧在全力以赴、想方设法地对付我的孩子们。他们经常不是彻夜不归,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每当看到丽贝卡的女儿们环绕依偎在她的身旁时,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怀念起我的孩子们曾经也像她们一样依偎在我身边的日子。对丽贝卡所采取的化学治疗一度似乎很起作用。但是,好景不长,没多久,医生们又在她的身体里发现了另一个恶性肿瘤。两个月之后,她的胸部X光透视显示癌已经扩散到了她的肺部,而且已经是晚期了。哦,上帝啊,请赐给我力量来帮助她熬过这场苦难吧!看着她痛苦的神情,我默默地为她祈祷着。

有一天,当我走进她的病房时,发现她正对着磁带录音机说话。见我进来,她连忙拿起一个黄色书写簿,递给我说:“我正在为我的女儿们录音呢!”

我接过那个黄色书写簿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开始上学、举行坚信礼仪式(基督教的一种在教堂中举行的接收洗礼教徒为正式成员的仪式)、进入16周岁、第一次约会、毕业。我还在想着应该如何帮助她面对死亡呢,她却已经在为她的孩子们的未来而未雨绸缪了。

通常,她都是利用清晨的那几个小时来录制磁带,因为在这段时间里,没有人来打搅她,她可以在没有任何干扰的情况下安安心心地录制磁带。在那些磁带里,录制的全都是他们的家庭故事以及她对孩子们的建议——她多么想把她对孩子们一生的爱都压缩到那宝贵的几个小时里啊!最后,当她把那个黄色书写簿上所列的每一个项目都录制完成之后,就把那些磁带都交给了她的丈夫。

每当我看到她在全神贯注地录制磁带的时候,我总是会想:“如果我是她,我;会说些什么呢?”也许是因为我总是喜欢问我的孩子们今天去哪里啦,都和谁待在一起啦的缘故吧,他们也总是对我开玩笑说我简直就像是一个美国联邦调查局侦探。每每这时,我总是想:“我该如何向他们表达我对他们的爱和鼓励呢?”

一天下午,大约3点钟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从医院打来的紧急电话。原来是丽贝卡要我立刻给她送一盒空白磁带去。“难道她有什么东西忘了录音了?”我有些纳闷。

当我走进病房的时候,就见她满脸通红,呼吸急促。我知道,此刻的她已经处于弥留之际了。于是,我立刻把磁带放进录音机,把话筒对准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