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我在春天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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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也喜欢你啊

一直回到家里,她的脑海中全部都是叶慕的眼神和话语,虽然她可以感觉到叶慕对她的感情,但因为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喜欢她的话,她也不知道那样的感情究竟算什么。

她的脑海一片纷杂,也分不出来自己想的究竟对不对,她对原清河的依赖和信任,真的只是对哥哥那样的感情吗?

那为什么她无法面对原清河的眼神,无法忍受他受到伤害?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窗外的世界变得漆黑一片,无数星星眨着眼睛从窗外冒出,在绸缎一般的黑色幕布上点缀出一个美丽梦幻的世界,莎夏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北极星的方向看去。

今天的夜空很明朗,没有一丝雾气和云朵,北极星在那个固定的位置,仿佛最永恒的守候一般,指引着迷失的方向。

她撑着下巴,嘴里喃喃自语:“北极星是天上最亮的星星之一,可以为迷失的人指明方向,那可不可以告诉我,究竟什么样的决定才是对的?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迷茫……”

天上的星星只是默默地眨着眼睛,没有告诉她答案……

她不知道自己在窗口趴了多久,一直到昏昏入睡,脑海中的思绪还是一片纷乱错杂,晚上,她似乎做了一个梦,梦中,是和叶慕约定的那个公园。

春天的花儿都开了。

阳光灿烂地照耀着大地。

叶慕站在美好的春光中,完美得像城堡中最漂亮的王子,又像是从天堂里飞来的天使,她几乎可以看到他背上那双透明的羽翼在金色的阳光中拍打着,他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轻声说道:“莎夏,我喜欢你……”

然后他的笑容渐渐沉寂。

他美丽清冷的眸中满满的都是忧伤,他看着她重复地说着:“莎夏,我喜欢你……”

阳光仿佛被黑暗吞噬,天突然暗了下来。

叶慕的身影有些朦胧。

他慢慢地松开了她的手,然后,拍打着背后那双透明的翅膀开始飞了起来,远远地看着她,飞往北极星的方向。

她在梦中又惊又急,却怎么都追不上,只能看着他在天空中飞翔着,离她越来越远。

耳旁回响着那句:“莎夏,我喜欢你……”

“叶慕!”

莎夏惊叫一声,整个人坐了起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卧室的床上,外面的阳光明亮地照进屋里,玻璃上弥漫着一层水雾,被阳光一照,折射出千万道璀璨的晶光。

她揉了揉眼睛,光着脚起床推开了窗户。

一阵清新的寒意迎面扑来,让她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紊乱的呼吸,梦中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她有些记不清楚了。

想起今天下午公园的约会,莎夏的心情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和喜悦。

她梳洗了一番,挑了一件平时舍不得穿的漂亮衣服,还穿了露出膝盖的白色呢绒裙,上面配了白色的外套,齐肩的短发披起来,又涂了些亮彩的唇膏,站在镜子前,她看到镜子里的女孩眼底含着笑,整个人看起来青春靓丽,就像个漂亮的洋娃娃般。

不知道叶慕看到她这样子,会不会喜欢?

她想着,心里充满了甜蜜的感觉。

她拉开窗帘,望向对面的别墅,平时周末都会有钢琴声从对面传来,可是今天一直都是安静的,他好像并不在家。

窗外的那棵海棠树迸出新绿,就像她蠢蠢欲动的心……

等待的时间似乎总会变得很慢。

好不容易到了约会的时间,莎夏立刻跟妈妈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外面的天气晴朗,到处一片欢声笑语。蔚蓝的天,洁白的云,丝丝沁凉的寒风,一股股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公园里的树木大部分是常青的,鲜艳的绿色让人觉得心情愉悦。

莎夏找到一块阴凉的大青石,在上面坐下,抱膝看着远处的风景。

一对情侣在不远处的地方呢哝软语,脸上带着无比甜蜜的笑容,男孩子亲昵地拥着女孩子的肩膀,时不时替她掠起垂到额前的发丝。

莎夏的脸上忍不住溢出笑容。

不知怎地,她看着看着,那个男孩子的身影就变成了叶慕,叶慕浅浅的如海棠盛开的笑,叶慕清冷如北极星冰寒的眸,叶慕眼底那抹若有若无不可捉摸的情意,都让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快。

甚至,连旁边的女孩子都变得有些眼熟,像极了她自己的模样……

时间从指缝中不知不觉地流过,一直到那对情侣终于站起来,说说笑笑地走远她才回过神来。

夕阳已经将最后的金色奉献给了大地。

她抬起头,看到公园里的人渐渐少了,天色也暗了下来,这才反应过来叶慕竟然还没有到。她站起来左右张望了一会,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心中有些不开心,算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没想到叶慕竟然迟到。

她又等了几分钟,终于忍不住拨打了他的手机,手机里却一直传来忙音,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她的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就算有什么事,叶慕也不可能不接电话,而且,他一再提醒她不要忘记今天的约会,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莎夏越想越觉得担心,心底也渐渐升起一种莫名的不安来,她继续拨打他的电话,反复了好几次,电话终于接通了……

莎夏眼睛一亮,立刻抓紧手机紧张地问道:“喂?叶慕?”

电话那边传来一片嘈杂混乱的声音。

“喂,叶慕?是你吗,叶慕!”

莎夏心头一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可是那边没有人回应她,只有一些杂乱的脚步声,和一些嘈杂的说话声从四面八方传进话筒。

“已经这么久了,救护车……还没到……”

“应该就到了,堵车……让让……先看看……人……”

“抱歉……请不要……站远一点……别都围过来……”

“伤者……很严重,必须立刻送医院……”

乱糟糟的声音让她无法将他们的话完全组织起来,但是她很清楚那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就仿佛是一种心灵感应一般,她心头一揪,屏住了呼吸。

隐隐地,对面似乎有轻微的喘息和微弱的声音。

“叶慕,是你吗?怎么不说话?”她紧张地问了一句,然后听到对面的喘息声似乎大了一些,那微弱的喘息仿佛夹杂着吞咽的声音,让她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叶慕,你说话啊,我是莎夏,你听得到吗?是不是你?你那边出了什么事?你在哪里?叶慕……”

“莎……”低微的声音仿佛天籁般传进了莎夏的耳朵里。

她立刻捂住嘴,屏息凝听那边的声音——

“莎夏……我……喜欢……你……”

是叶慕的声音!

她听清楚了,是叶慕!

那一刻,仿佛有什么在她心脏上狠狠地重击了一下,又好像有一把利刃从心头刺入,她脑海中顿时出现一个念头,叶慕出事了,他出事了!那么脆弱艰涩的声音,仿佛连喘息都困难的声音!

叶慕正用尽生命的力量告诉她,他喜欢她,可是,他出了事!

莎夏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拿着手机的手也不停地颤抖起来,声音哽在喉咙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使劲地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滑落,轻轻地喊道:“叶慕……”

可是,对面已经变成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请问你是伤者的家属吗?这里出了车祸,如果不是请立刻联系伤者的家人,前往市中心医院……”

后面的话,莎夏没有听进去。

她只听到那句:这里出了车祸。

“他怎么样了?叶慕他怎么样了?他没有事对不对?我要跟他说话,请你把电话交给叶慕!”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握紧手机大声喊道。

“抱歉,伤者现在不适合接电话,请立刻联系他的家人。”

那边急匆匆地回答了一句,似乎出现了什么别的状况,电话中途切断了。

所有的嘈杂在电话切断的“嘟嘟”声中归于平静,莎夏只感觉空气被抽光了一般,大脑在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中变成一片空白。

她在原地怔愣了几秒,慢慢地开始往前跑,最后越跑越快。

眼泪被风吹散在空气里。

她呢喃着叶慕的名字,感觉着心中渐渐清晰的感情,不断地向前奔跑!

奔向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棵海棠花树,奔向叶慕的家,她一定要立刻看到他,可是她根本无法思考,甚至想不起来刚刚有人已经通知她伤者正送往市中心医院。

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仿佛叶慕正在她窗口对面的别墅里,看着一堆美味的甜点皱眉;仿佛他依然独自一人坐在钢琴前,指尖优雅地在黑白琴键上跳跃,他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完美得如同一个王子一般;仿佛他正站在那棵初雪中的海棠树下,对她绽出灿若春花的笑容……

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什么都看不清楚,甚至看不到公园对面那条马路的尽头,警车封锁了那一片区域,也看不到所有围观的人群……

只有心脏处传来的一阵阵的锐痛清晰无比。

蜿蜒的血迹流淌到街角。

仿佛一首悲伤低泣的哀歌,延伸到莎夏奔跑的方向。

围观的人渐渐让开一条道路。

担架上的少年绝美得仿佛从天堂陨落的天使一般,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却依然完美得无可挑剔。黑亮的睫毛被血色染红,如同血海中飞舞的蝴蝶,拼尽最后的生命努力挥动着翅膀,少年浑身充满了一种妖冶而有些惊心的美,让所有围观的路人为之惊叹!

此刻,他的脸上带着氧气罩,微微眯起的眼睑染上了水雾,垂在外面的双手在不断地滴着鲜血,他却吃力地看着旁边医生手中的手机,颤抖着探出手。

眼底被天边最后的霞光映得血红,映出少女干净明亮的笑容……

莎夏……

莎夏……

他多想用力呼喊出那个名字,可是他再也没有力气了,或许,再也看不到她羞涩狡黠的笑容了,他的唇颤抖着,一颗滚烫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那一瞬间,莎夏浑身一震,猛地刹住了脚步!

心脏深处传来锐利的刀割般的疼痛,让她无所而茫然,似乎感觉到她要永远地失去叶慕了,而整个世界都要随着他的消失而失去颜色。

甚至她有种失去全世界的感觉!

这一刻,她突然清楚了自己对叶慕的感情!

原来,她早已经爱上了他,这么深刻的爱,她怎么还会犹豫呢?

如果叶慕就这样离开了,她该怎么办呢?

她还没有告诉他,她想清楚了,再也不会犹豫了,她对他的爱,早已经深入骨髓了啊,从他们相遇的那一刻起,她的心中就播下了一颗种子,让她再也无法在没有他的世界里生存,让她再也无法不被他的一举一动牵引!

现在这颗种子已经结出了果实,他却出事了!

不可以这样子,一定不可以!

她在心中拼命地呐喊。

她拼命地祈祷着叶慕千万不要出事。

当手机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她几乎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她觉得上帝一定是听到了她的祷告,如果叶慕还可以给她打电话,那他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她来不及确定是不是他打来的,就接了电话惊喜地喊道:“叶慕!”

电话那头却传来妈妈疑惑的声音:“莎夏,你这是怎么了?声音怎么怪怪的?”

莎夏脸上的笑容僵住,眼底剧烈燃烧的火焰在妈妈的声音中迅速熄灭,她梗着脖子,喉咙僵硬得厉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有眼泪簌簌地流下,带走身体里最后一丝希望和力量……

傍晚的风夹杂着冬的寒意。

妈妈的声音仿佛冬天的冰雪般,一句一句地飘进了她耳朵里:“莎夏,你现在在哪里呢?叶慕家出事了,听说叶慕出了车祸,已经送往医院,似乎快不行了!”

她的心仿佛结了冰,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住了,一阵锐利的痛将她的心脏划得鲜血淋漓,她的耳旁回响着妈妈最后的那句话,叶慕,似乎不行了。

叶慕要死了……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手中的手机从手心里滑落!

风呼呼地刮乱了她的头发。

她的脸苍白得如同寒冬的冰雪。

晚霞在天边仿佛燃烧着所有的生命一般,用力地闪耀,却依然无法将莎夏的心照亮,她仰起头,连泪都再也流不出来。

那样剧烈的痛,从心底不断地涌出,不断地蔓延,达到她再也无法承受的极限,却没有停止的迹象,肺里的空气被抽得干净,她连喘息都觉得疼痛,只能用力地弯腰捂住嘴巴,用力地哽咽,通红的眼睛里浮现出叶慕清冷的微笑……

直到黑暗彻底将她的理智吞没……

痛!

好痛!

叶慕,他不会死!

叶慕他……

她无法继续思考,眼前一黑,身体慢慢地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似乎做了很多很多的梦。

每一个都纷杂无比。

梦里都是叶慕的脸,他清冷的眸中含满泪光,忧伤地凝望着她,周围是一片血渍般艳丽的红色,如同地狱中盛开了妖冶的曼珠沙华,他被禁锢在一片黑暗中,只能用清冷的眸深情地凝视她,不断地说:莎夏,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叶慕!”

莎夏惊叫一声,整个人坐了起来。

入目是一片刺目的白光,眼前白晃晃的一片,窗外是一棵在狂风中摇摆的绿色大树,满树的叶片摇碎了一地的阳光,树下的湖里有几只不知名的白色的鸟伸着长长的腿,拍着翅膀从湖心掠过,带起一圈圈波纹,冲向蓝天。

她眨了眨眼睛,突然感觉一切都是梦。

那么可怕的梦!

她梦到叶慕出了车祸,梦到她再也无法见到他,甚至梦到他在生命垂危的那一刻跟她表白,告诉她他喜欢她……

“莎夏,你还好吧?有哪里不舒服吗?”

一个担忧的声音传入耳中,莎夏眨了眨眼睛,这才看清楚面前的人,唇角扯出一丝苍白的笑:“清河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

原清河的眼睛有些发红,样子看起来很憔悴,下巴上冒出了一层青色的胡子,黑亮的眸子里充满了担忧和怜爱,他紧张地站起来,扶住莎夏的身体,仔细地打量着。

听到莎夏的话,他微微一怔,对上她迷蒙的视线。

“清河哥哥,你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莎夏疑惑地往四周打量,她的头很痛,有些记不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当思绪渐渐清晰,鼻腔被消毒水的气息充满的时候,她才有些错愕地问道,“我怎么会在医院里?”

病房的门被推开,妈妈拎着保温壶走了进来。

一股香浓的鸡汤味扑鼻而来,她立刻想起了上一次露营时出事,和叶慕一起住进医院的情景,那时候她偷偷地带着妈妈熬的鸡汤,和叶慕交换甜点吃,然后就在那一天,叶慕还吻了她,算起来,那一次是她的初吻呢!

想到这里,她的脸上浮现一抹浅浅的笑容,一丝羞赧的红晕浮上面颊。

叶慕……

她似乎梦到叶慕跟她表白了呢!

“叶慕呢?”来不及多想,她的话已经问出了口。

病房突然陷入一片沉沉的死寂中。

徐妈妈有些愕然地看着莎夏,而原清河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惊人!

心中的不安在悄悄扩大,脑海中似乎有些事情在慢慢变得清晰,可是她拒绝去思考那到底是什么事情,只是勉强笑着继续问道:“妈妈,我怎么会到医院来了?我生病了吗?”

“莎夏,你,你没事吧?”徐妈妈立刻将保温壶放下,紧张地走到她旁边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

“没事啊!啊!我差点忘了一件事!”莎夏紧张地抓住妈妈的手问道,“我什么时候住进医院的?我有一个很重要的约会,我竟然忘了!”

她惊呼着,想起和叶慕的约会,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她有些记不起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像一觉醒来,似乎很多东西变得有些不一样,现在,她有种迫切的渴望,想要看到叶慕。

她想着就要从病床上下来,却被原清河一把按住!

“怎么了?”她不满地问。

“你要去找叶慕?”原清河的声音有些干涩,看向莎夏的眼神复杂而犹豫,像是做着激烈的内心挣扎一般,那样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有些冷厉的感觉,跟平时那个阳光爽朗的原清河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让莎夏觉得有点陌生。

她的眸光中流露出一丝歉意。

因为此刻,原本迷茫的心,仿佛被拨开了那层厚厚的浓雾,她的心里似乎很确定自己此刻对叶慕和对原清河的感情。

她点了点头:“清河哥哥,对不起,我想见他。”

“不可以……”

原清河慢慢松开了她的身体,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青筋一道道从手背上蹦了出来,一片青白的颜色,他对她摇了摇头:“莎夏,不可以。”

“为什么?”

莎夏看着他,有些难以抑制内心的怒火,哪怕他是她最敬爱的清河哥哥,也不能控制她做任何决定,她摇了摇头,从床上爬下来。

“对不起,清河哥哥,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可是,我不能接受。因为我终于确定了什么是亲情,什么是爱情。在我心里,对清河哥哥的感情,就像对自己的亲哥哥一样,甚至带着一些崇拜和仰慕,但那不是爱!我爱的人是叶慕,只有对他,我才会有心动的感觉。”

她推开原清河,坚定地说:“对不起,我要去找他!”

“他已经死了!”原清河的声音仿佛一道惊雷,将莎夏的世界劈得飞沙走石,狼狈不堪!

莎夏整个人惊住了!

“莎夏,他已经死了,叶慕死了……”

莎夏怔怔地抬起头,看着面前情绪有些激动的原清河,不敢相信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过了片刻,她才缓缓反应过来,激动地将原清河用力推开,怒吼道:“你胡说!叶慕他怎么会死,我们还约好在公园见面,他怎么会死?清河哥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谎?你胡说!”

原清河被推得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好几步。

他看着莎夏圆睁着通红的眸,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流出一滴眼泪,她紧握着拳头,浑身都紧绷起来,那种痛不欲生的模样,让原清河的心也如同被利箭贯穿一样!

“你忘了吗?他就是在赶去公园的路上出的事,他出了车祸,抢救无效,已经死了。”

原清河冷冷地看着她,眼底不带丝毫感情,他别开眼看向窗外,如同一个残忍的刽子手,将她最后的希望扼杀,将她最后一丝赖以喘息的空气抽走……

“你,胡说……”莎夏张了张口,似乎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的脑海中断断续续地出现很多画面,她想起了最后的那个电话,叶慕在出车祸的那一刻,用尽生命的力量对她告白,他的声音仿佛还在耳旁回响,那一切就仿佛是梦中的事。

可是她突然明白,那一切都不是梦,是真的!

“莎夏,清河没有胡说。”徐妈妈立刻走到她身边,接过话解释道,“你忘了吗,我打电话给你,告诉你叶慕出了事,你就立刻昏倒了,幸好清河找到了你,并且送你到医院。”

莎夏呆呆地坐着,眼里布满血丝,恍若一个失去生命的玻璃娃娃,一动不动。

外面的空中弥漫起一层森寒的雾气,阳光变得有些暗淡。

“清河已经去打听过了,叶慕伤势很重,在被送到医院抢救的途中,就……”徐妈妈说着,想起那个天使般绝美的少年,眼泪就滑落下来,她背过脸去用手捂住嘴,半晌才继续说道,“程谨雅因为伤心,带着叶慕的尸体连夜离开了,或许,她想带着叶慕回到他出生的地方……”

“你们骗人,全都在骗人,我不相信!”莎夏尖叫着,发疯似的拔掉手上的点滴,光着脚就往外跑。

“莎夏,你去哪里?”徐妈妈着急地跟在她身后大喊。

“我不相信你们,你们都骗我,叶慕不会死,他说喜欢我,他怎么会丢下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我要去找他问个清楚,你们都是骗子……”莎夏一边跑一边大声吼着,眼泪顺着脸颊不断地滑落。

她感觉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一样,到处都痛得难受,她只能用力地奔跑,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跑到叶慕的身边,可以看到他好好地站在那棵海棠树下,静静地微笑。

“莎夏,莎夏——”

徐妈妈着急的声音消失在楼梯拐角。

病房里。

原清河静默地站立。

他的眼中涌动着深沉的哀伤,看着莎夏消失的方向,心脏如同被刀割一样难受,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莎夏这么难过,可是,正是他在用最残忍的方式伤害她。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可是他知道,他不可以没有莎夏。

那是他从小守护到大的女孩啊!

那是他决心守护一生的女孩啊!

他不知道失去了她,他生存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失去了她连生命都会变得空无一片,连阳光都无法照暖他的心,哪怕知道她会痛,他却还是要用最残忍的话,让她看清楚,站在她身边永远陪伴着她的人,只有他啊……

原清河清亮的眸中缓缓溢出泪水。

他死死地握住了拳头,心里拼命呐喊着莎夏的名字,却无法移动脚步。

“清河,莎夏她这么激动,会出事的,我追不上她,你快去看看。”徐妈妈快步跑回病房,抓着原清河的胳膊晃了晃,让他回神。

他看向莎夏的妈妈,眼底闪过一丝歉意,然后缓缓开口:“你放心,我会看着她的,我去找她,我想她一定是跑回家去了。”

“好的,好的,那你快去看看她,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打电话。我早就看出来莎夏对叶慕那孩子的感觉不一样,没想到,她竟然已经陷得这么深!清河,阿姨一直都希望你能照顾莎夏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也只有你能陪着她,好好地安慰她了……”

原清河看着莎夏的妈妈,郑重地点头。

然后他打开病房的门,大步向外面跑去,修长的身影如同染上了一层灰色,让徐妈妈的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些奇怪的感觉,可是她又说不出来那种感觉代表了什么。

不过,只要有他陪着莎夏,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了。

想到这里,她不再多想,让自己担忧了一天的心稍稍安稳下来。

寒风呼呼地从莎夏的脸侧刮过。

尽管春天已经快要到了,可是天气依旧寒冷得有些难以忍受,外面的太阳被乌云遮住,天空显得暗沉无比,迎面而来的风仿佛夹杂了利刃,从病服的领子钻进身体里,刺骨地痛!

她飞快地跑着。

光着的脚丫冻得通红,甚至已经磨出了血丝,她却丝毫没有察觉,刚刚苏醒的身体原本承受不了这样剧烈的奔跑,可她的身体仿佛超越了自身的极限,眩晕和呕吐的感觉都因为内心太过尖锐的痛而变得难以察觉。

眼前不断地有黑暗袭来。

她用力地睁大眼睛,看着路上飞速旋转的景物,什么都看不清楚,她的泪不断地流,仿佛怎么都流不尽一样,随着眼前的景物渐渐熟悉,她的心变得愈加迫切。

可是突然,她的胳膊被一股大力拉住!

她挣扎了一下,却一动也动不了。

回过头,看到剧烈喘息的原清河正满眼伤痛地看着她,半晌,他的唇动了动:“莎夏。”

“清河哥哥,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叶慕,我一定要见到他!”她用力地挣扎,想要从他掌心里挣脱出来,可是他的力气那样大,她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

“莎夏!”原清河加大了声音,厉声喊道,“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我不要冷静,我要去见叶慕!你放开我……”

莎夏就像疯狂了一般,抓着他的手重重地咬下,尖锐的痛从手背上传来,可是原清河依旧一动不动,眼底满满的都是哀伤和痛苦。血丝在他的手背上沁出来,在莎夏的口腔中弥漫出一股腥甜的血腥味,可她像丧失了理智一般,一点都感觉不到。

“叶慕死了!你醒一醒,他已经死了!”原清河用力地大吼,看到莎夏被他吼得呆住,他继续吼道,“你跟他才认识多久,他的死就让你变得这样丧失理智,那我呢?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那么重的伤痛。

莎夏却只能不断地摇头,呢喃着:“乱说,都是乱说!叶慕怎么可能会死,除非我亲眼看到,我是不会相信的。”

“好,你不信是不是?我带你去看!”原清河被她悲伤的眼神摧毁了理智,抓着她的手,快步往前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要去找叶慕!清河哥哥,放开我……”

莎夏哭喊着,挣扎着,连声音都有些嘶哑了,可是慢慢地,她开始变得安静,周围的景物渐渐熟悉,她记起来这条路就是通往离家不远的那个公园的路,在那里,她和叶慕有个重要的约会,她在那个公园等了叶慕一下午……

越接近那个公园,莎夏的心里就越发害怕起来。

直到原清河将她拉到一个车祸现场,街角的地上一堆堆的碎玻璃还没被清理掉,警卫线拉出了一段隔离区,里面是一摊尚未完全干涸的血渍,路边的防护栏整个断开并且扭曲着。

地上还有一块车前的塑料灯框和一块撞扁的铁箍,不知道是从车的哪个部位掉下来的。

整个场面看起来十分惨烈。

可以想象那是一起多么重大的车祸!

她的心有些麻木,一边被原清河拖着走,一边怔怔地抬头看向他。

“你不是要看吗?那你现在就看清楚!”原清河用力将她往前一拉,松开了她的手,指着地面上一些暗黑的血渍,厉声说道,“看清楚了没有?这些,这些,全都是他的血,他被一辆迎面开来的小车撞到了护栏上,你看看,护栏都断了,你能想象得到,这种情况下,还有谁可以活下来吗?”

“叶慕的血……”

莎夏呢喃着,蹒跚地走向前,在那一摊血渍前慢慢跪下。

“没错,全部都是他的血,要不是你们的约会,他就不会死!要不是你出现在他的世界里,根本就不会发生昨天的一幕!难道你还不能醒悟吗?”原清河厉声说着,澄澈的眸中映出莎夏小小的影子。

“是……我害死了他……”

她微微摇头,泪水一滴滴滑落,她可以想象叶慕是在怎样的痛苦下,用尽力量接起了她的电话,那时候,他的嘴里一定流着血,他的视线一定被血污迷蒙,他的意识一定在渐渐模糊。

可是,他在那时候想着她……

他知道,那一定是她打给他的电话。

所以,他接通的第一句话,就是告诉她,他喜欢她……

“叶慕……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也喜欢你啊……”莎夏呢喃着哭泣,在路边蜷缩成一团,仰天大喊着叶慕的名字,可回答她的是一股股凛冽的寒风。

天空灰暗一片。

刺骨的寒风呼呼地吹乱她的头发,天地间弥漫着浓浓的迷雾,感觉不到一丝光芒。

原清河看着她冻得通红的脚,心疼地走过去将她抱住,抱到路边的花坛边上放下,将她麻木的脚丫塞进自己的怀里,传递过去一丝温暖。

莎夏却用力将他推开。

蹲在地上的原清河没有防备,被她推坐到地上,他惊愕地抬头喊道:“莎夏……”

莎夏像是没有听到,呆滞地从花坛边上站起来,眼中一片空洞,蹒跚地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冰冷的雪花从天空中降落,温度越来越低,刚刚泛出新绿的树木都仿佛要被冻僵了一般,来往的车辆险险地从莎夏的身边擦过,她都恍若不闻,整个人失魂落魄地走在冰冷的雨雪中。

要不是原清河紧紧地跟着,不时拉她一把,她恐怕早被车子撞到了。

他一直默默地跟在莎夏的身后,护送她慢慢走向回家的路。

冰冷的雪朦胧了周围的景物,在家门口那棵已经绽出花来的海棠树下,莎夏停下了脚步。

她平伸开双手,仰头看向天空中的雪花,唇角溢出一丝苍白的笑:“下雪了,天空也在哭泣吗……”

她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叶慕就是在这里,那时的他仿佛从冰山尽头走来,洁白的雪花在他身体周围飞舞,漆黑的睫毛如同冰晶凝成,黑亮的瞳孔中映出漫天的洁白,清冷的眸不带丝毫的感情,仿佛永远不会爱上任何人……

可是,他们相遇了。

在一瞬间就将她的心魂冻结,让她有种被蛊惑的眩晕感。就在她陷入他的爱意中无法自拔的时候,他却像当初到来的时候一样,突如其来地来,又突兀地要从她的生命中离开……

雪花渐渐覆盖了海棠花苞,覆盖了海棠树的每一根枝丫,一切都陷入了一片纯白的世界里。莎夏记得小时候听妈妈说,每年冬天的最后一场大雪过后,第二年农民伯伯会有好的收成,大家也会有好运气,因为这是一场祥瑞的雪。

可是,她和叶慕的牵绊在这一场雪中永远地结束了……

她仰头看向叶慕家的别墅,里面空荡荡一片,一个钟点工正准备锁住里面的大门。

她急忙走过去,将钟点工挡住,推开了客厅的那扇玻璃门。

里面的东西基本上完整如初,家具并没有搬走,但仍有几个重要的角落显得空荡荡的,人去楼空的叶家,此刻显得死气沉沉。

在原清河的陪伴下,她走上了当初发现叶慕弹琴的二楼。

二楼的钢琴不见了,窗帘被严密地拉上,里面昏暗一片,钟点工阿姨告诉她,钢琴刚刚被运走了,据说是这家少爷最珍爱的东西,被特别嘱咐过千万不可以碰坏,至于运到了什么地方,她也不知道,只知道离这里很远很远。

莎夏怔怔地站着。

仿佛看到了那架在阳光中泛出光泽的钢琴,金色的微光在钢琴的黑白琴键上流淌,修长优雅的指尖轻快地跃动,一个比天使更加绝美的少年,静静地坐在那架钢琴前,演奏出悦耳的琴曲。

她知道那些曲子都是叶慕自己谱写的。

他甚至将其中的一首送给了她。

耳旁仿佛有琴曲款款流淌,时间陷入一个奇妙却安静的空间里。

莎夏静静地站立,仿佛忘记了自己究竟来这里寻找什么。

“叶慕出事后,程谨雅就离开了,她好像承受不了失去叶慕的痛苦,回到了以前的城市,带着叶慕……”原清河在她身后平静地说着。

莎夏安静地听着。

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听进去。

直到钟点工开始催促,原清河才拉着她从叶家的别墅里走了出来。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仿佛来自天堂的信使,传达着来自天堂的讯息,大雪在门外的那棵海棠树下飘落,也落在莎夏的肩头和脸上。

她仰起头,再次想起了叶慕最后一刻的电话——

莎夏,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莎夏,不要难过了,叶慕在天上看到你这个样子也不会开心的,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我会一直陪着你……”原清河走在她旁边,轻声地安慰着。

“可是,怎么办呢?”莎夏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原清河,脸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一般,她颤抖着唇瓣,轻轻地开口,“怎么办呢?”

“什么?”原清河有些疑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可是,该怎么办?我还没有告诉他,我喜欢他呀……清河哥哥,怎么办呢?”她喃喃地说着,呆滞的眼中映出漫天的白雪,她如同受伤的小鹿般无助,“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告诉了我,他喜欢我。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也喜欢他,怎么办?”

原清河浑身一震,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死死地盯着莎夏,眼神无比伤痛。

大雪仿佛恋上了她细细软软的发丝,轻轻地从她的肌肤上蹭过,沿着她的睫毛滑落,有些在睫毛上凝成一滴滴晶莹的水珠,每一颗水珠中都映出叶慕的影子。

海棠树下,已经堆积了薄薄的一层雪。

莎夏站在那里,仰头看着暗沉的天空,猛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地喊道:“叶慕——叶慕——我喜欢你,我也喜欢你,你听见了没有?叶慕——”

她的声音被风吹散在雪里。

隐隐的回声将树梢的一些冰雪震落在地面上。

哀伤涌动在狂风中,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在空气中闪过一道美丽的流光,消失在脚下的冰雪中。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地意识到,叶慕真的走了!

从她的世界里,永远地离开了……

她慢慢地在海棠树下跪下,大声地痛哭起来,用尽一切力量想要将内心的痛苦宣泄出来,可是心里那么深的痛,怎么都无法减轻。

她的哭声在风雪中显得越来越微弱,渐渐淹没在风里……

在叶慕离去的这个冬季,她心里的某一块地方,永远地留下了一个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