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要说了解得本书作者透彻,我不是与之相识最久的;要说剖析得她的小说精准,我不是阅读其作品最多的。
最开始,我也是一名普通的读者罢了。偶尔翻开了杂志的某一页,她描写了一个站在积雪井池边打水的男孩,戴着唱戏的面具,寥寥几句,如同井水泼面般的冰冷语调,她的名字便跌跌撞撞闯入我的世界来。
渭七。
我没有告诉她,我每次敲打她的名字,总是要先打出渭水二字,再删去,拼凑一个七。泾水为浊,渭水为清。在阿房宫内享受着,盼望着君王宠幸的宫女们,用渭水卸去她们涂抹了喜悦的浓脂厚粉,用渭水洗去她们为博求欢情消得憔悴的泪痕。渭七这个名字,似乎也承载了女子的水灵,古意得让人唇齿张合间品出历史沉淀的香。
我也曾抱怨过她,无论写古时,还是现今,字里行间总脱不了古意。明明是讲叙现今的故事,却有犹如古诗词般可供咀嚼的韵味在。后来想想,古意只是一个肤浅的说辞,若要深究那个韵味到底是什么,我只能词穷地说一句,那就是渭七。
她不是寻常我见惯的那种言情写手。写男男女女爱恨情仇的人太多了,大部分人的剧情走向、遣词造句均似流水生产线打造出来的模具,看完后留不下丝毫的印象。她不是。在这本书里,没有恶俗言情中必然出现的夺爱坏心男女配角,没有三言两语定义黑白好坏的路人甲乙丙丁。它不是童话,好人坏人并非永远对立于楚河汉界。书中的人物都是活生生的,任你看见他们内心最柔软的角落,也任你窥视最疼痛的伤疤,他们有最宽厚的善,也有最决绝的恶。
在我看完她的第一部长篇作品后,她忐忑不安地问我,最喜欢里面的哪位。我告诉她,是沈家的老中青三人,即使她要他们遭遇厄难,也算得上安和。
我说了谎。
诸多人物,我最心疼顾锌白。
我们对爱情美好的憧憬,往往产生于年少无知的时期,曾以为爱情庞大得等同生命的全部意义。顾锌白爱夏珞岚,爱她爱到失去了完美王子的冷静、自恃,纵然在他面前有弱水三千可饮,他也心甘情愿为了夏珞岚,以卑微的爱慕,将自己低入珞岚色的尘埃中去。甚至为了一个与她共存的未来,试图逃避加诸自己多年的束缚。每个人生来都要背负属于自己的那份重责,只是分配到有些人身上的,并不光彩。或许是晦旧不堪的过去、挣扎困顿的现今,或许是无可躲避的将来。顾锌白的爱,是炽烈且不附退路的。
沈藏青许给了夏珞岚一个所有女人趋之若鹜的美好愿景,并且,他有能力实现它。夏珞岚是知道的,相较于顾锌白,他才是世人称呼的良人。
我们终其一生,在纷扰的尘世兜兜转转,在无垠的荒野寻寻觅觅着那么一个人,不过是为了求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可时间那么长,长得足以让一切的山盟海誓坍塌瓦解,谁能保证沧海变桑田后,良人依旧如斯。
如花火般绚烂在当下,或是像细水般涓涓长流远。
这个问题,我们都不知道答案。
易璟笙
2011年6月2号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