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生灵怪象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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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怪船(1)

豪夫

我的家在巴尔索拉,父亲在这里经营着一个商店,他是一个很谨慎的生意人,从不冒险投资大买卖,所以我们一直都过着既不穷也不富的平凡生活。他教导我要老老实实做人,并很快地把我培养出来,做他的助手了。然而,就在我满十八周岁那年,他破例做了一笔不大不小的投机买卖,结果买卖没做成,人却死了。

我知道父亲是因把他一千枚金币投入到一艘商船上,忧郁过度而死的。事实上,他死得很幸运。因为,几周以后传来一条消息,说装运我父亲货物的那艘商船沉入了大海。我那时年轻好胜,这次事故未能挫伤我的锐气。我把父亲遗留给我的全部家当都变买成钱,到异国他乡去试试自己的运气。我只由父亲的一个老管家陪同,他长年跟随我父亲,感情太深,不愿与我分开。

我把希望寄托在印度。于是,我和老管家登上了开往印度的海船。我们在正常航线上航行。到了第十六天,船长宣布,风暴要来了。他的脸色显得阴沉,看来,他对这个海区的航线不很熟悉,不能沉着对付这场风暴。他让船员降下所有风帆,把航速减得很低。夜幕已经降临,天色却明亮而寒冷。船长以为,他认错了风暴的征兆,不会有事了。

这时,一艘船突然与我们的船擦边而过,使我们大吃一惊。疯狂的欢呼和尖叫声从甲板上响彻云霄。在这风暴将临、人心惶惶的时候,这样的欢呼使我大为惊诧。船长站在我身边,脸色变得像死人一样苍白。“我的船完蛋了,”他叫道,“死神在那儿航行!”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他,为什么说出这种奇怪的话来,水手们已哭泣着一拥而至。“你们看见那只船没有?”他们号啕大哭着说,“现在我们完了!”

见此情景,船长一边让人朗诵《古兰经》,一边亲自掌舵做垂死挣扎,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不到半个小时,船咣当一声被巨浪冲上礁石,停住不动了。我们赶紧抛出救生艇,最后几个水手刚好逃上来,船就沉没了。我像一个乞丐一样漂向大海。可是,不幸的事却并没有结束。风咆哮着,越来越怕人,救生艇再也操纵不住了。我紧紧抱住我的老管家,我们誓死也不分开。

东方的朝霞刚刚划破黑暗,风就抓住了我们的这只救生艇,把它打翻了。从此我再也没有看见任何一个同船的人。船翻时我被浪打得昏了过去,苏醒过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的臂弯里。原来他跳上了那只被打翻的救生艇,把我也救了上来。

此时,我们正漂泊在平静的大海上,去印度的海船早已没有踪影了。但我们看见,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有一只船,风浪正把我们朝它推去,我们越来越接近,渐渐发现这只船就是夜里从我们旁边驶过、把船长吓得面无人色的那一只。面对这样一只船,我心里感觉到说不出的恐怖。船长的话已经成为可怕的事实。这只船又是那么荒凉,尽管我们已来到它的旁边,尽管我们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一个人出现在上面——真使我毛骨悚然。然而它却是我们惟一的希望,因此我们赞美先知,它不可思议地保存了我们的生命。

我们不再多想,奋力向那只恐怖的船划去,船头垂挂一根长绳,由于心里畏惧,我还是先朝船上喊了几声,但没有得到回答。我们只好拽住绳索往上爬。我年轻些,先爬上去。天啊!当我爬上甲板的时候,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幅什么样的景象!地板被鲜血染得通红。二、三十具身着土耳其服装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个衣着豪华的男子背靠在中央的桅杆上,手执大刀,面如白蜡,面目扭曲。一颗大钉穿过他的额头,把他牢牢地钉在桅杆上。他也是死的。

我吓坏了,一时间不知所措,幸好身边还有老管家,但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不停地喘着粗气,船上根本没有活人,全部是可怕的尸体。后来,我们还是大胆地向前走。每走一步,我们都环顾四周,看是不是有新情况,是不是有更可怕的景象出现。还好,到处都是一样,没有任何生命,只有我们和大海。我们根本不敢大声说话,深怕那个被钉在桅杆上的船长把他僵直的眼睛转向我们,深怕某一死者回头向我们张望。

我们一直向前走,来到一个通往船舱的楼梯口,都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互相对望,谁也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

“老爷,”老管家对我说,“你我已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就算下面都是刽子手,我也要走下去,无论如何,我也不愿意再留在这些死人中间。”我的想法和他相同。于是,我们壮着胆子,满怀希望,往下面走,谁料,底下也是死一般寂静,楼梯上只有我们两个的脚步声。我们在舱门外停步,我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我把门打开,见房间里乱糟糟的。衣服、枪支、用具,横七竖八。船员们,至少是船长,不久前肯定还在大摆宴席,因为到处都是吃剩的东西。我们从一间舱走到另一间舱,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看见到处堆放着高档的货物,有丝绸、珍珠,也有食糖等等。看到这种景象,我喜出望外。船上没有别人,我可以把一切据为己有。可是,老管家易卜拉欣提醒我注意,我们离陆地看来很远很远,没有别人帮助,单靠我们两人是不能到达目的地的。

不管怎样,我们先找来一些食物和美酒,饱饱地吃了一顿,然后回到甲板上。但是在这里,横七竖八的尸体总是使我们胆颤心惊。我们决定让他们离开我们,把他们扔到海里去。可是,我们发现,没有一具尸体是搬得动的,这令我们大吃一惊。他们好像被胶粘住了一样,牢牢地躺在甲板上。要是不把甲板一起撬开,是决不可能把他们搬走的,可是我们找不到这样的工具。那位船长也不能与他的桅杆分开,我们也无法从他僵硬的手中夺走大刀。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们没有交谈,都在各自回忆这痛苦悲伤的遭遇。当夜幕刚刚拉上的时候,我让上了年纪的易卜拉欣躺下睡觉,我自己则在甲板上思考自救的办法。但当月夜正从海上升起,我按星相测算出大约十一点钟的时候,我沉沉地打起瞌睡来,渐渐支持不住,不由自主地倒在甲板上一只木桶的后面。与其说我入睡,不如说是着了迷,因为我分明听见海浪打着船,听见帆在内外中轧轧地转动,呜呜地鸣叫。突然,我好像听见甲板上有人说话和脚步的声音。我很想站起来看看,但四肢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镇压着,动弹不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声音越来越响亮,好像有一群快活的船员在甲板上往来走动,有时还似乎听见一个首领的洪亮的声音。后来我渐渐失去了知觉,坠入沉沉的酣睡之中,耳边好像只有一片嘈杂的刀枪声在响,我一直睡到太阳已经高高升起,炽热地晒在我的脸上时才醒。我惊异地向四面望望,风暴、船、死人、夜里听到的各种声音,像梦一般浮现在眼前。我再向甲板上一看,发现一切如昨天一样,死人躺着未动,船长钉在桅杆上未动。我笑笑我的梦,爬起来寻找我的老管家。

他正坐在船舱里发呆。“啊,老爷!”当我向着他走去时,他叫了起来,“我宁可躺在最深的海底,也不愿在这只怪船上再过一夜了。”

“怎么,发生了什么事吗?”我问道。

“我睡了几个钟头就醒来了,觉得有人在我的头顶上跑来跑去。”老管家皱着眉回答说,“起初,我还以为是您,可是至少有二十人在上面奔跑。我还听见呼唤声和叫喊声。后来有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下来。此后,我就失去了知觉,只是偶尔有片刻时间恢复神志,恰好在那时我看见了被钉在上面桅杆上的那个人坐在那张桌子旁,边喝边唱,那个穿猩红色外衣、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板上的人,当时正坐在他旁边,替他斟酒。”

我知道老管家没说假话,因为我的经历与他的所差无几。

我也确确实实听到了人的动静。与这些人为伴,同坐一条船,我觉得太恐怖了。我和易卜拉欣陷入了沉思。“我知道该怎样做了!”他终于开了口。原来,他想起了一句咒语,是他祖父教给他的。他祖父阅历丰富,曾浪迹天涯。所以,有了这句咒语,就足以对付妖魔鬼怪了。他说,如果我们今天夜里非常认真地做祷告,多念《古兰经》中的警句,就可以避免进入昨天晚上的那种非自然睡眠状态。老人的建议正合我意。我们忧心忡忡地等待夜幕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