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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小岛,绿色的军魂

文/张岐

好个寂静的蕞尔小岛,寂静得仿佛一切都已凝固。听不见浪的喘息,听不见风的脚步,听不见鸥鸟的鸣啭……抬头望,孤零零一座山,山上淡雾缭绕,山下错落着一排排盒式营房。

我悄悄地朝营房走去,想探索这阒寂中的秘密。从窗口——采满了阳光的瞳仁里,我看见一溜儿一溜儿的战士,伏在案桌上,潜心地在读,在写,在思索。

读什么,写什么,我不得而知,眼帘映进了墙上的几条醒目的标语:

“科学,掌握国防现代化的阶梯。”

“知识,智和力的最富营养的乳汁。”……于是,我发现我又走进一个海。这是静中有动的海。这里有轻吹的海风,这里有轻荡的波浪。海风,在哗哗的书页上刮起;波浪,在沙沙的笔尖上涌动。那海流的光彩,辉映着一双双饥渴的眼睛。

守岛战士,面对着两个海。握枪,护卫神圣的领海;挥笔,求索在知识的书海。他们深深懂得,对于海,不论是护卫或求索,都需要深沉的爱,都需要高超的击水本领。怯于在大自然的海游泳的人,不会成为踩波踏浪的水手。怯于在知识的海游泳的人,不会成为智勇双全的战士。

树在离海滩不远的地方,长着一排幼松,挺拔的躯干,乌苍苍的针叶,浑身透出浓酽欲滴的绿意。幼松的树冠齐整地倾向着海,仿佛是伸向海的头颅,又像是朝着海擎的盾牌。海风卷着浪沫在它们身上肆意拍打,它们傲立着,不动声色。

显然,这是战士手植的。

小树的足下是沙砾,它的根须扎在哪里?岛上没有淡水,小树生命的乳汁是什么我曾听过介绍:小岛凿过一眼井,淘出来是苦咸的海水。战士饮的水,是从几百里远的大陆上运来的。

顽强的生命,给了我一个解不开的谜。

一群战士从山上走下来,我眼前的松树倏忽间化成了战士;不,我眼前的战士倏忽间化成了松树。

松树不择条件在沙砾、岩缝间扎根,和不择条件而到处扎根的战士不正是一样于是,我想起泰戈尔的诗句:“小草呀,你的足步虽小,但是你拥有你足下的土地。”

忽而,我觉得小岛本身就是一棵树。那拔地而立、高峻陡峭的山,不正是挺拔的树干?那一朵朵在小岛上空时聚时散的云,不正是浓密的树冠树根扎得愈深,躯干就愈挺拔、坚实。

树冠愈稠愈密,人们的安全感也就愈强。

眼睛夕阳钻进海的银灰色的帏帐里睡了,带着奔波一天的疲倦。

月亮出来接班了,提着一盏盏明明灭灭的灯笼。

暮色被驱赶得无处躲藏,躲到了大海上,躲在孤礁般的小岛上。不见了盒式的营房,不见了山上石径,不见了一个球篮的“球场”;连那舐岸细波的舌,都变成黑色……小岛钻进夜的深黑色的帏帐里睡了。同样地,带着一身疲倦。

不!小岛没有睡,正大瞪着眼睛。在海岸,在礁丛,在崖下,在山顶,处处亮着灼灼的目光。

小岛的眼睛——战士的眼睛,集聚着祖国母亲眼睛的焦点。焦点化成了不泯的激光,任何阴霾、黯色都不能阻挡。

大海是永恒的镜子。只有它,才能映照出夜色里战士目光编织的网……城垣尖刀似的小山,挑着几缕乳白色的雾,雾霭里,隐约可见一根细长的线。

是奔泻的瀑布?抑或是潺湲的溪流是路。是战士手劈出的路。是战士脚踏出的路。是战士意志磨砺出的路。

来到山脚仰目望,嘿!小路陡得如泰山南天门的“天梯”。细端详,“天梯”比之犹不及。

望着路,好似立在颠簸的船上,身在晃,眼迷离;却发现刀刃上流动着一溜儿绿色军装,红星在薄雾里闪烁,一阵阵传来脚步踏出的金属声响。

倏忽间,眼前幻化出一帧画面:一堵城垣沿着小路蜿蜒在山上,攀山的战士,就是城垣的活动的垛口。

是的。是刚毅的军魂在这片国土上筑起的城垣。这城垣比起万里长城更长更坚,它毗连着祖国的村村寨寨、万水干山,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把它摧毁……当我踏上登山石径,幻觉顿时化成了真实之感。

是的,这里是真正的长城的一段。这城垣上的每个垛口,都蓄满裂天陷地的霹雷闪电……竞游太阳慵懒地吐着苍白的光。鸥鸟垂下了困倦的翅膀。小岛午睡了。哗哗哗,一阵阵响着低微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