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安徒生童话精选(世界最美儿童文学第二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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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冰姑娘(5)

“他们两个总是亲密地坐在一起!”客厅的猫说,“他们老是在喵喵叫,我都听烦了。”

冰姑娘

沿圣莫里斯桥一直到日内瓦湖畔,生长着胡桃树和栗树,春天正张开她那清新的绿色的花环,罗悬河源头就在附近绿色的冰川下面,这条河一路疾速奔腾,上面的冰殿就是冰姑娘的住所,她乘着疾风飞向最高的雪原,然后坐在雪床上休息,她凝望着远处的深谷,那里的人们来来去去忙个不停,看起来像蚂蚁在阳光下闪亮的石头上爬行。

“太阳的孩子们把你们称作力量的精灵,”冰姑娘说,“你们只不过是一群虫子,一个雪球滚下山去,你们和你们的房屋还有城市都会被毁灭得一干二净。”

她抬起她那高贵的头,用死神般的亮眼睛向四周看了看。

这时,从山谷中传来了隆隆的响声,那是岩石崩裂的声音,人们正在忙着铺设铁路。

“他们像鼹鼠一样小打小闹,”她说,“他们在地下挖洞,才发出枪声这样的声音,要是我搬走一个宫殿,那声音就会比雷声还响。”

山谷中升起一股烟雾,像面纱一样向前飘动着,那是火车头吐出的烟。在新建的铁路上,火车像一条蜿蜒的蛇向前移动,每一节都是一个车厢,箭一般疾驰而去。

“这些力量的精灵在下面那边扮演着主人的角色,”冰姑娘说,“可是,大自然的力量比他们还大呀。”说着,她大笑起来,还唱起歌,声音在山谷中回响。

“那边发生了雪崩!”人们说。

可是,太阳的孩子们高歌着人类的智慧,那是人类力量的源泉,它控制了海水,削平了高山,填平了峡谷,它是大自然一切力量的主人。这时候,在冰姑娘统治着的那片雪地上,走来了一队人。他们用绳子互相连在一起,以便在光滑的冰石上形成一个力量的整体,以免掉进深渊中。

“你们这些虫子!”冰姑娘叫道,“你们这些大自然力量的统治者!”

她从这群人中转过身,傲视着下面的深谷,那里有一列奔驰而过的长长的火车。

“他们都在那里,还有他们的智慧!全被控制在大自然的力量之中。我看到了他们中的每一个人!有一个家伙单独坐着,骄傲得像个国王,远处的那些人挤作一团。有的已经睡着了,这条长龙一停,他们全都得下车,各走各的路。他们的智慧又会分散到世界各地了。”

她又大笑起来。

“又发生雪崩了!”山谷中的人们说。

“雪不会落到我们身上。”坐在火车长龙后面的两个人说道。他们正像民谣里唱的,“两颗心一起跳动”。这两个人正是芭芭特和鲁狄,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磨坊主。

“我是被当作行李的!”他说,“我在这儿是一个不可少的附属品。”

“他们两个都在那里,”冰姑娘说,“我毁掉了很多羚羊,砸碎了数不清的阿尔卑斯玫瑰,甚至连根也不留。我要消灭他们的智慧——这些精神力量。”说着,她又大笑起来。

“又是一场雪崩!”下面山谷中的人说。

芭芭特的教母

在日内瓦湖的东北部,距克拉伦斯、维纳克斯、克林等城镇所组成的花环最近的城市是蒙特克斯。芭芭特的教母——一位英国贵妇人和她的几个女儿,还有一个年轻的男性亲属就住在这里。他们刚搬到这里不久,不过磨坊主早已把芭芭特订婚的消息告诉了她们,他还讲了鲁狄和小鹰的故事以及他到因特拉肯的事情,一句话,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们。

她们听了非常高兴,并且对鲁狄、芭芭特和磨坊主极为关切,还邀请他们三个来做客。他们于是就到了这里。芭芭特很想见见教母,而教母也希望见到她。

在日内瓦湖的尽头,有一艘汽船停泊在小镇维利奴维附近。这艘船半小时后就可到达蒙特克斯附近的维纳克斯。这湖曾经是诗人吟颂的对象,拜伦过去常常坐在湖滨的胡桃树下,用优美的诗歌描述囚禁在黑暗的锡雍石牢里的犯人的故事。那边,克拉伦斯的垂柳清晰地倒映在水中,卢梭过去常常在那里漫步,酝酿着他的《爱洛绮丝》。在沙沃依州的雪峰下面,罗恩河水滚滚流淌着,离它入湖口不远处,有一个小岛。从岸上看,它小得像水上飘着的一条船。大约一百年前,它是一块岩石,一个贵妇人砌了一圈石墙,并盖上了泥土,还在上面种了三棵洋槐树,现在把整个岛都遮住了。

芭芭特非常喜欢这个地方,在她看来,这是整个行程中最美的一个亮点,她说大家应该上岸去看看,因为那儿一定很迷人。可是,汽船在旁边驶过去了,按照惯例,它到维纳克斯才停。

他们沿着白墙在阳光下慢慢地走着,这道墙围住了蒙特克斯的葡萄园,许多无花果树在农人的房屋上洒下阴影,花园里生长着月桂树和柏树,半山腰有一家旅馆,芭芭特的教母就住在里边。

他们受到了热诚的接待。那位英国贵妇人非常友好,圆圆的脸上满是笑容,她小时候一定很像拉斐尔画中的安琪儿。她的头直到现在还有点儿像安琪儿,不过老了许多,已经满头银发。她的女儿们都长得很高挑,又漂亮又文雅。和她们在一起的表哥穿着一身白衣,他有金黄色的头发,黄色的连鬓胡子,多得足够分给三四个绅士。他立即对芭芭特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大桌子上放着许多精美的书籍,乐谱和图画,阳台的门敞开着,从那里可以望见美丽而广阔的湖泊,湖水清澈明净,沙沃依的群山连同附近的城镇,树林和雪峰都清晰地倒映在湖面上。

一向爽直、快乐和随意的鲁狄,现在却感到很不自在,他走起路来就像踩着撒在地板上的豌豆一样。时间过得很慢,真让人腻烦!他觉着好像在踩着踏车。而他们还要一块儿出去散步,这也同样慢,同样烦人。鲁狄要走两步退一步才能跟上其他人的步子。他们上了那个小岛,走进古老的阴暗的锡雍石牢,看里面的刑具,那里有系在墙上的生锈的铁链,还有死囚犯坐过的石凳和活板门。当初那些不幸的犯人就是从这里被扔出去的。最后落到固定在水中的铁钉上活活扎死。

他们觉得参观这些东西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这是一个执行死刑的地方,拜伦的诗歌将它提升到了诗的境界。只有鲁狄觉得如同身在监牢之中,他靠在一个巨大的石头窗棂上,望着下面碧绿的湖水和那个长着洋槐树的小岛;他希望自己被送到那里,远离这群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人。但是,芭芭特的兴致很高,她在那儿感到非常愉快,还告诉鲁狄那位表哥是一个真正的绅士。

“一个十足的笨蛋!”鲁狄嚷道。

这是他第一次说出芭芭特不喜欢听的话。为了纪念这次锡雍石牢之行,那个英国人还送给她一本小册子,那是拜伦的诗《锡雍的囚徒》的法文译本,芭芭特可以读的。

“这诗也许写得很好,”鲁狄说,“可是,我不喜欢把它送给你的那个油头粉面的家伙。”

“我看他就像一个空面粉袋子。”磨坊主说,而且他为自己的这个笑话大笑起来。

鲁狄也笑了,因为这恰恰也是他想说的。

表哥

几天后,鲁狄又去了一趟磨坊。他发现那个年轻的英国人也在那儿,而且芭芭特正为他端来一盘清蒸鳟鱼,还亲自用欧芹装饰了一番,以引起人的食欲。这样做根本没有必要。

这个英国佬来这儿干什么?芭芭特何必这样招待他、伺候他?鲁狄不免嫉妒起来。这却让芭芭特感到高兴,因为她喜欢看到他性格的全部,包括优点和缺点。爱情对她来说还只是一种游戏,她戏弄着鲁狄的整个感情。然而,我们必须承认,他依然是她的幸福所在,是她的整个生命和她思想的中心,当然也是她在地球上最好、最宝贵的财富;可是不管怎么说,他的目光越是阴沉,她的眼睛就越露出笑意;她甚至还想吻一下这个长着黄色连鬓胡子的英国人,如果这样能让鲁狄气得发疯、然后一走了之的话。因为,那可以表明他爱她很深。这是芭芭特的不对,可是她才十九岁。她并没有想那么多,也根本没有想到她的行为可能会引起这个年轻的英国人的误解。对于磨坊主这个受人尊敬的、已经订过婚的女儿来说,是根本不值得去这样做的。

从巴克斯过来的公路从一座积雪覆盖的山峰下经过,当地人把它称作“狄亚卜勒兹”,磨坊就在公路边。离这儿不远,有一条奔腾的山间小溪,水是灰白色的,像肥皂水一样泛着泡沫。但推动磨坊大轮子转动的并不是这条小溪,而是从上游的岩石上流下来的一条更小的溪流,溪水被一条石坝拦截后,水力加大,然后经过一条长长的木槽与更多的水汇合,从而推动轮子转动。木槽里的水常常漫过边缘溢出来,同时木槽的边缘还可以当作一条光滑的窄路来走,想抄近路到磨坊的人就从上面走过。那个年轻的英国人也想试一试。一天晚上,他穿着白衣服,看起来像是磨坊主的一个工人,借着芭芭特房间的窗口透出的灯光爬了过去,可是他从来没有像鲁狄那样学过爬行,最终一个倒栽葱跌进了溪水中,他很快爬起来,但袖子全湿了,裤子上也满是泥巴,就这样全身又湿又脏来到了芭芭特的窗下,他爬上了一棵老榆树,模仿猫头鹰叫,这是他会的惟一的一种鸟叫声。芭芭特听到声音,透过薄薄的窗纱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就立即猜到了那是谁,她又气又怕,心怦怦乱跳,她马上熄灭了灯,将窗子所有的插销都插好,让他在那儿叫个痛快。

如果鲁狄刚好也在磨坊里,那将会多么可怕!鲁狄并不在磨坊里,但比这更糟的是,他恰恰就在榆树下面!他与表哥大声吵了起来,可能还会打架,甚至杀人也难说。芭芭特惊恐地打开窗子,大声地让鲁狄走开,说不允许他呆在这里。

“你不许我呆在这里?”他叫道,“看来,这早有预谋!你想要更好的朋友,比我还好的男人!芭芭特,你真不知害臊!”

“你真可恶!”芭芭特喊道,“我讨厌你!滚开!滚!”

“你不该这样对待我。”他说着走开了,他的脸像火一样灼烫,心也像火一样燃烧着。

芭芭特扑到床上,哭了起来。

“我深爱着你,鲁狄!你却把我想得这么坏!”

她气极了,这对她是有好处的,要不然她会更加伤心难过,现在,她睡着了,这是一次能让她恢复体力、焕发青春的睡眠。

妖魔

鲁狄离开巴克斯,走上了回家的路。他爬上了高山,呼吸着清新宜人的空气,积雪覆盖着地面,这里是冰姑娘统治的地盘。下面远远的地方长着一片茂盛的树林,看起来像是田间的植物,松树和灌木丛看上去就更小了。阿尔卑斯玫瑰被雪盖着,东一片,西一片,看上去像是将要漂白的亚麻布。路边长着一棵蓝色的龙胆,鲁狄用枪托把它砸毁了。

再往上爬,有两只羚羊出现在面前。鲁狄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他的思维有了新目标,但目标还太远,他没有把握射中。于是他继续往上爬,到了一个长着稀疏的几根草的一个石堆上,看到羚羊正在雪地上慢慢游荡,他加快了脚步。乌云从四面聚集过来,他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陡峭的岩壁面前。这时候大雨开始倾盆而下。

他感到一阵灼烧似的干渴,头发热,四肢发冷。他取出打猎时用的水瓶,但里面是空的——他忘了在爬山之前装水。长这么大他还从没生过病,可这时他有了生病的感觉。他太疲惫了,很想躺下来睡一觉,可是到处都是雨水。他努力集中自己的精神,但所有的物体都在眼前奇怪地飞舞着。突然,他看到了在那里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一座靠着岩石的矮矮的新房子。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姑娘,长得很像校长的女儿安妮特,他曾在舞会上吻过她,尽管他敢肯定以前曾经见过她,可她确实不是安妮特。也许是在格林德沃尔德遇到的那位,那是在参加了射击比赛后回家的路上遇见的。

“你是从哪儿来的?”他问。

“我家住在这儿啊,我在照看羊群。”她回答。

“羊群?羊在哪儿吃草呢?这儿只有雪和岩石呀。”

“你对这儿还挺了解的。”姑娘说着,大笑起来。“在我们后面,下边不远处,有一块绿油油的草地。我的羊就在那儿吃草,我好好照料它们,确保一个也不丢,我的东西永远是属于我的。”

“你胆子真大。”鲁狄说。

“你也一样。”姑娘回答道。

“你屋里有没有羊奶?请给我一点,我渴坏了。”

“我有比奶更好的东西,”姑娘说,“给你喝这个。昨天有几个旅行者和他们的向导到这儿来,把一瓶酒忘下了,你肯定从来没尝过。他们不会再回来拿了,我又不喝,你拿去吧。”

姑娘拿来了酒,倒进一个木杯里,递给鲁狄。

“真是好酒,”他说,“我还没喝过这么辣的烈酒!”

他的眼睛射出光芒,他感到体内流淌着暖暖的东西,好像所有的烦恼和忧愁都消散到空气中,一种新的生命力在体内跃动。

“啊,你一定是安妮特!”他大声说,“给我一个吻吧。”

“那么,把你手上的那个漂亮戒指送给我吧。”

“我的订婚戒指?”

“是呀,就是那一个。”姑娘说。

她又斟满一杯酒,放在鲁狄的唇边,让他喝了,一种愉快的感觉注入了他的血液,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的,为什么要悲哀呢?一切东西都是为享受和快乐而创造出来的,生命之河就是欢乐之河和幸福之河。他望着这个姑娘,既像安妮特,又不是安妮特;更不是他在格林德沃尔德遇到的那个女孩。山上的这个姑娘新鲜得像刚下的雪,艳丽得像阿尔卑斯玫瑰,而且活泼得像个孩子。他凝视着她清澈的眼睛,只那么一瞬间,可谁能描述这样一个瞬间呢?不知道是妖精还是死神控制了他,他被托了起来,接着就掉进了阴冷的冰缝中,越陷越深。他看到冰墙像绿玻璃一样闪着光,无底的深渊张着大口,滴水像钟声一样响亮,还像珍珠和淡蓝色的火焰一样闪着光。冰姑娘吻了他,这让他浑身打了个寒颤,忍不住痛苦地叫了起来,接着他极力挣脱,跌跌撞撞走了几步,眼前一团漆黑,但他很快又睁开了眼睛。妖魔只是给他开了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