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神色薛仪统统收在眼底,长叹一声道:“祖母,这到底是咱们内院的事儿,若是传出去也不好听。况且就算传出去,别人只会说我私会外男,德行有失。而今儿若是妹妹再受罚传出去,就变成她先私会外男,女德不足,构陷和毒杀长姐,残杀手足。若传出去,咱们侍郎府的名声都毁尽了罢。”
老夫人愣了愣,眸光晦暗不明,许久,才似喜似悲道:“你倒是个通事理的,是我冤枉你了。”
“祖母说得哪里话,不过是为祖母分忧罢了。”薛仪柔声道。
老夫人能说到这步,实在是不容易。她自然也得让步。
老夫人揭开被子上下看了一遍,皱眉道:“明天找大夫过来再看看。”随即替薛仪把被子掖好,温声道:“天色不早了,你好好休息罢。”
老夫人一离开,薛仪便冷了脸色,闭着眼养神,许久忽然笑了。
既然她穿越过来,便是老天给的机会,她要用自己的方式活下来。
还以为她是以前那个薛仪?那便试试好了!
翌日大夫果然被昌乐领着早早登门,先是昌乐几个老夫人身边的丫鬟逼着喝了碗老汤,旋即又喝了一大碗苦涩的药汁。
休息了一整晚上,到下午的时候,薛仪已经能坐起身了。
昌乐又匆忙而来,却是将院子里的下人全部换了一通——
昨晚的事有目共睹,那些个丫鬟分明极为怕事,惯是睁只眼闭只眼。
尔后薛兆德和吴氏又过来了。薛仪着实佩服吴氏的心性,昨天发生了事儿,今天还有脸过来。
而薛兆德,虽然这件事很丢脸,他极为不想来,可老夫人将他叫过去一番谈话,其中暗示他又怎么能不懂?
虽然他觉得薛静不可能做出那档子事,可老夫人亦不可能说谎。
薛兆德心情十分复杂。
薛仪乖顺的微笑道:“是女儿不孝,劳得父亲竟然亲自探望。”
薛兆德看向薛仪,老实说,薛仪是他第一个孩子,是亲手抱过疼过的,作为父亲的荣耀和感概都在她身上得到过,说完全不喜欢是不可能的。
可是自从薛仪的亲娘林氏去世后,瞧着这张与林氏五分肖似的脸,想起林氏难产死亡,他便觉得不自在,再加之这个女儿确实木讷不讨喜,久而久之便疏远了。
“你受苦了。”薛兆德长叹一声。
“父亲说得哪里话。”薛仪笑了笑。看样子薛兆德是知道内情了。
说了一会儿话,便有下人匆忙来找薛兆德,两人说了几句,薛兆德只叮嘱薛仪好好养伤,便离开了。
而吴氏却被留了下来。崔妈妈端了一堆补品放到桌上后退到一边。
吴氏微微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看着薛仪道:“这些补品好好补补身子。”
说完,丫鬟正好打开门,端来一碗鸡汤,吴氏一脸慈爱的笑容道:“膳房那边专门给你做了鸡汤,别浪费了。”
薛仪乖巧地点了点头:“是,母亲。”
说完,在吴氏主仆的注视下,拿起汤勺准备喝汤。吴氏微微眯了眯眼。
汤勺即将碰到唇瓣,薛仪忽然顿了动作,垂了眸子道:“如果是三妹妹的事儿,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吴氏心里一紧,她自然看得出薛兆德对薛仪态度好了很多,更是怕薛静的事儿泄露出去。
吴氏没有说话,薛仪索性搁下汤匙,笑道:“母亲怕什么,我说了不会说出去就不会说出去。倒不是我宽宏大量,只是这是我和祖母说好的,母亲也不用在意,我和母亲你们还是能和平相处的。”
听见里面还有老夫人掺和,吴氏微微蹙眉,可话题被挑开,到底是她先不自在起来,顾不得其他,起身匆匆道:“如此便好,大家相安无事。你好好休息,我过段日子再来看你。”
吴氏走到门边忽然顿住脚,回头深深看了薛仪一眼,又抬脚迈了出去。
主仆二人走了好一会儿,薛仪坐在榻上没有动弹。
新来的丫鬟敲门进来,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小姐,这些东西放到哪里?”
薛仪打量了丫鬟一眼,慢吞吞道:“你把这鸡汤端出去浇花儿罢,我瞧着门口那花儿比我还缺营养。”
丫鬟诧异地抬眸,迅速扫了鸡汤一眼,复尔又低下头道:“是,小姐。”顿了顿,她又道,“这些补品奴婢会好好检查的。”
薛仪挑了挑眉:“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连翘。”丫鬟诚惶诚恐地垂首。
“恩。”薛仪淡淡应了声。连翘见薛仪不再有反应,便径直端着鸡汤出门。
薛仪瞧着她的背影,又把视线落在那一堆补品上,忍不住笑了笑——好好相处?
她当然不相信吴氏会就此罢手,日子这么长,她自然会,好好送她们下地狱。
三个月后。
中秋刚过,侍郎府月桂开得正盛,幽香袭人。
“你是说薛仪?”院子里,吴茗坐在是石凳上,背后一株婆娑的月桂树,她伸手捻起青石桌上碟中的蜜饯,放入口前顿了顿,“方才远远瞧了一眼,精神似乎好多了。”
吴茗是薛仪嫡母吴氏的侄女,见到吴氏唤一声小姑姑,和吴氏母女关系向来不错,隔三差五来薛静的院子坐坐。
坐她对面的薛静冷哼一声,招呼身后的丫鬟续茶,“现在老夫人对她另眼相看,便是父亲也上心三分。”
可最为令她介意的,便是薛仪始终是知道她不光彩的事儿,让人心里不舒服,尽管吴氏狠狠告诫她不要主动挑事。
“这可是他嫡亲闺女,可不该上心?”吴茗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茶。
薛静不满的看向她:“表姐!我们才是一家人!”
不过空有嫡名罢了!府中上上下下对薛仪这个嫡长女是无比漠视,即便她绕着道走,但凡心里不痛快,薛静不时也要去寻她几次晦气。
“我又没说不是。”吴茗瞥了她一眼,“她总归是要嫁人的。小姑若是喜欢她说不定会帮她许个好人家,若是不喜……横竖老夫人也就几年的事儿,能庇护得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