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月亮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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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二天早上(26日早晨),我给弗兰克林先生看了那瓶有香气的墨水,还对他说了我告诉给你的那番话。他不但认为那几个印度人是在寻找宝石,而且还认为他们是傻瓜,竟相信他们自己的那套魔法。“听我说,”弗兰克林先生说,“印度人确信钻石就在这儿,就把他们的千里眼孩子带到这儿,要他指点怎么才能找到它。”

“你看他们还会再来吗,先生?”我问道。

“那就要看那孩子是否真有这本事了,”弗兰克林先生说,“要是他能透过弗里辛霍银行的保险库看见钻石,那印度人就不会再上门来找我们的麻烦了,如果他看不见,那我们很快又会在灌木丛那儿碰上他们。”

我一直等着这机会,可是说也奇怪,这机会一直等不来。

不知是变戏法的人在镇上听到说弗兰克林先生去过银行,还是那孩子真能看见钻石放在哪儿。总之,事实是在雷茜尔小姐生日前的几个星期里,再也没有印度人来过公馆附近。变戏法的人一直待在镇上,我跟弗兰克林先生依旧等着,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五月二十九日,雷茜尔小姐和弗兰克林先生偶然想出了一个消磨时间的新方法。我在这儿特意提出他们的这一玩意儿,是有道理的。你看了下文就会明白了。

那些上流社会的人多半喜欢想出些玩意儿来打发日子。要是他们有的是那种所谓知识分子的口味,他们十之八九都喜欢用折磨些什么、糟蹋些什么来取乐。

说到弗兰克林先生和雷茜尔小姐,我倒乐意告诉你,他们可什么也没折磨。他们只是弄得乱七八糟,说句公道话,他们只不过糟蹋了一扇门上的门板。

我在前面已经提到过,弗兰克林先生是个通才,样样都会一点,包括他所谓的那种“装饰画”。他告诉我们说,他发明了一种调油漆的新配料。这东西是用什么制成的,我不知道,关于这,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两个字——特臭,就是狗跑进这房间,闻了也要打喷嚏。雷茜尔小姐迫不及待地想用这种新配料,在装饰房子方面露一手。在弗兰克林先生的指导和帮助下,她着手装饰自己的小起居室。他们先从房门的背后着手。雷茜尔小姐在门背后用它画满了鸟啊,花啊,爱神啊,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全是根据一位着名意大利画家的画临摹的。干这活儿又脏又费事。可是我们这位小姐和这位少爷却好像一点也不厌倦。每当他们不骑马唱歌,或者没有在吃饭,就见他们两人头凑在一起,忙着在糟蹋那扇门。

还有个值得一提的日子是六月四日,星期天。

那天晚上,仆人们待在下房里,第一次展开了一场有关家务事的争论。

看到弗兰克林先生和雷茜尔小姐这么喜欢在一起,有人说,用不到过完夏天,公馆里就要办喜事了。可是另一些人(以我为首),虽说也同意雷茜尔小姐可能会结婚,但新郎是不是弗兰克林·布莱克先生,还很难说。

弗兰克林先生已爱上雷茜尔小姐,这一点谁也不会怀疑。难就难在要弄清雷茜尔小姐到底怎么想。让我把她向你作个介绍,然后你就自己去弄清吧——如果你能办到的话。

六月二十一日,就是我们小姐的十八岁生日了。要是你正好喜欢黑皮肤的女人,我敢担保,雷茜尔小姐准是你见过的姑娘中最漂亮的一个了。她身材娇小苗条,举止文静大方。我生平从没见过她那么黑的头发,那么黑的眼睛。她生来就有一副清脆的嗓音。嘴唇还没绽出笑容,眼中就已流露出一丝十分迷人的笑意。

雷茜尔小姐虽有这么多可人的地方,不过也有个不足之处,这我可不想隐瞒。她和大多数同龄的姑娘不一样,她常有自己的一套主张。在小事情上还没什么,在大事情上,她这样做就显得太过分了(夫人和我都有这样的看法)。她从不征求你的意见,也从不事先告诉你她打算做什么。有了秘密,从不告诉任何人,上至母亲,下到家人。我听夫人一再地说过:“雷茜尔最好的朋友和最坏的敌人都是——雷茜尔自己。”

我还得补充一句。

尽管她凡事保密,又很任性,可她一点也不装假。我想不起她什么事情上说了话不算数过,也从来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口是心非过,我记得这好心肠的小姑娘小时候曾多次代自己的好朋友受过。我承认她太任性——实在太任性了,不过倒真是这世界上的一个大好人。

六月十二日,夫人发了一张请帖给伦敦的一位先生,请他前来参加雷茜尔小姐的生日宴庆。这人就是我认为的她心目中的幸运儿!他和弗兰克林先生一样,也是她表哥,名叫高弗利·艾伯怀特。

夫人二姐的婚姻是一门所谓不般配的亲事。她嫁给了弗里辛霍的银行家艾伯怀特先生。高弗利先生就是艾伯怀特先生的第二个儿子。

尽管弗兰克林聪明机灵,照我看来,跟高弗利先生相比,他取胜的希望还是很少的。

首先,高弗利先生的身材就比他高得多。高弗利先生身高一米八以上,脸色白里透红,英俊极了,还有一张光滑的圆脸,一头漂亮淡黄色长发。他的职业是律师。他的天性是奉承女人——他的癖好是做慈善家。妇女慈善组织少了他,就什么事也办不成。他担任着母亲协会、妓女教养机构以及其他种种团体的副主席、总裁或者是仲裁人。不管什么地方,只要有妇女组织在开会,那儿就有高弗利先生在领导这些好心人解决工作中种种棘手的问题。我倒认为他是英国有史以来最有才能的慈善家。在慈善大会上,他发起言来十分感人,能让你既掉眼泪又掏钱,像他这样的演说家,真是天下难找。他简直是社会名流。除此之外,他又是个性格非常温和的人,朴实文雅,容易讨好人。他爱大家,大家也爱他。弗兰克林先生跟这样一个人竞争,还有什么希望呢?

十四日,高弗利先生的回信来了。他接受夫人的邀请,决定从星期三雷茜尔小姐生日那天,待到星期五晚上——他在妇女慈善机构里担任的职务,使得他不得不在那时回城去。

六月十六日出了一桩事,照我看来,弗兰克林先生也就更没有希望了。

那天早上,有位带外国口音的先生来公馆找弗兰克林先生,说是有事要跟他商谈。这事不可能和钻石有关,理由有两点:其一,弗兰克林先生跟我绝口未提这事;其二,他把这事告诉了夫人。夫人可能对女儿隐约说了这事。据说,那天晚上,雷茜尔小姐在钢琴旁边,对弗兰克林先生说了些很不客气的话,数落了他与之交往的一些人,还数落了他在国外染上的一些恶习。第二天,他们头一次没去装饰那扇门。我怀疑,可能是弗兰克林先生在欧洲大陆的时候,有什么不检点的地方——不是因为女人,就是欠了债——所以人家盯着他追到英国来了。

十七日,乌云总算散去,他们重新干起装饰那扇门的工作,看来他们又言归于好了。

十九日,又出了一桩事。我们请了一位医生来公馆,他是请来给女仆罗珊娜·斯比尔曼治病的。这可怜的姑娘——你已经知道,她在抖动沙滩弄得我莫名其妙——一次又一次把我搞得迷惑不解。佩妮洛普的看法是,罗珊娜爱上了弗兰克林先生了。我虽然觉得这看法简直荒唐,不过至少我得承认,罗珊娜近来的表现看来是有点古怪。

比如说,这姑娘经常在弗兰克林先生周围转悠——尽管是偷偷摸摸地,但她总是这么做了。而他并没有对她加以注意,把她当成一只猫似的。这可怜的东西吃不下饭,早晨,那双眼睛一看就知道头天晚上刚哭过。

夫人看出了这种反常现象,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说这姑娘可能是病了,于是请来了医生。医生说她神经有毛病了,很难说是否还能干活。夫人提出把她送到我们的一个农庄里去,她却眼泪汪汪地恳求夫人让她留下。于是我就劝夫人说,还是让她再试一段时间再说。往下你就会知道,我出的这个主意真是糟透了。要是我能未卜先知的话,我一定会立即亲手把这个罗珊娜·斯比尔曼一把拖出屋外。

二十日,高弗利先生差人送来一封短信,说他跟他的两个姐姐将在第二天下午到达。随信还送来一只精致的瓷首饰盒,作为表哥送给表妹雷茜尔的生日礼物。而弗兰克林先生只送给她一个普通的纪念品盒,价钱还不到首饰盒的一半。尽管这样,我女儿佩妮洛普还是认为——女人总是这么死心眼——弗兰克林先生比较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