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了,那你昨晚又为何抱着我不肯放手?”薛锦寒步步紧逼。
莫依身体明显一震,声音里有明显的哽咽,“我只是…只是喝醉了而已。”犹豫着,“没…有发生什么…对么?”
薛锦寒冷笑。“如果我说,的确发生了点什么呢?”
程莫依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的话,她又能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
薛锦寒又冷笑,这似乎成了他的招牌动作,“你还有怕的东西吗?真是天大的笑话。”他不想这样的,不知为何,到嘴边的那句解释事实的话,最后却成了这样。我,究竟是怎么了?
莫依坐起来,随便整理了一下仪容,轻描淡写,“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那就当做真的发生了什么吧,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说着起身离开。
“真的没有关系了吗?你的尊严,真的没有关系了吗?”薛锦寒不甘心的在她身后喊。
她在门口顿住脚步,没有回头,“我想你大概是忘了,我的尊严,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全部毁在你的手里,所以,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就当做是‘一夜情’好了,反正我不会记得,也不会自找烦恼,我们早已没有任何关系。”
她打开门,又补充了一句:“尤其从这一刻开始。”
她原本是想着可以回头的,现在看来,一切似乎在几年前就已经注定,一切都是妄想罢了。
六
这简直是一场闹剧,还是自找的,加拿大这几年,现在看来是白去了,到底还是忍不住想要去看一眼那个冷漠无情的男人。程莫依落寞地走在清冷的大街上,像个孤魂野鬼一样,不知道该去哪里才好。时间还早,人们大都还在梦中熟睡,莫依茫然,头隐隐作痛。
她在路边的椅子上随便坐下,僵着身子,闭上眼睛,感觉下身并没有什么怪异的感觉,松了一口气。薛锦寒虽然冷酷,但是她也知道他对她从来都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他从不会轻易碰她。但是,那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现在,物是人非,难保薛锦寒昨晚不会侵犯她。
莫依凄凉地笑了一下,隐藏不住眼里的伤痛。
“锦寒啊锦寒,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自私且高高在上,我的身子,在你眼里早已不值钱,在你狠心丢下我的时候,我便早已知,所以,昨晚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不过一场男女之欢而已,你以为我会在意?呵。”
内心的感觉实在无法形容,莫依只感觉一阵阵的麻木,不停侵袭自己的身体。
手机响起来,莫依摸了半天才掏出来。
是夏之琳。
“喂。”莫依声音嘶哑。
“莫依莫依,你在哪里?秦夜那个王八蛋,他居然就眼睁睁看着薛锦寒把你带走了!”之琳焦急地声音响起,莫依只感觉满心的温暖袭上来,鼻头一酸,差点又哭了,“我刚刚酒醒,就马上给你打电话。你在哪?是不是薛锦寒欺负你了?”
“没有之琳,我很好,现在正打算回家了。”莫依站起来,沿着马路慢慢走。
“真的没事吗?莫依。要是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我绝对饶不了秦夜那个坏小子!”
“我真的没事。薛锦寒对我没兴趣,放心吧。”无聊的踢着小石子,安慰着夏之琳。
其实之琳,你真的不用对我那么好,那样我会难过,会内疚,会觉得对不起你,对不起所有希望我好的人,莫依从来都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个人,你们的好,我承受不起。
抱着挂断的电话,莫依终于蹲在街角失声痛哭。
刺耳的刹车声在莫依身边响起,她没有理会。这个时候,对她来讲,只要能够发泄内心积蓄的杂乱情绪,别人的笑话,别人的讽刺,别人的暗讥,什么都不再重要。
“知道你会哭,但没想到会躲得这么远。”薛锦寒靠在椅背上,悠然地点上一根烟,不安慰,听起来反倒是讥笑。
“薛锦寒,以前看我的笑话,是你最大的乐趣,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保留着这不值几个钱的乐趣呵。”莫依抬头,粗鲁地擦干脸上的泪水,“这还真是我的荣幸啊。我是不是该感恩戴德的庆幸您还记得我呢?”
薛锦寒不怒反笑,“折磨你,是我毕生的乐趣,你躲不掉。”
七
“那你就折磨好了,这么久,我已经习惯了。”莫依站起来,看也不看一眼跑车里的薛锦寒,,决绝地往前走。
车子启动,慢慢跟随着莫依的脚步往前走。莫依也不管他,心凉了,便什么都开始不在乎了。
薛锦寒闲悠悠地抽着烟,跑车里放着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在安静的早晨街道上显得如此惹人眼球。
“程莫依,你不该不看我一眼,你是在挑衅!”
“挑衅你的自尊心,是吗?”莫依冷笑,眼睛里却无神,“薛锦寒,你以为你的自尊心值几个钱呢?!”
“至少我开心了!”薛锦寒闭上眼睛,在金属声中大声嘶喊。
“开心?那就随你好了。”莫依笑,“我程莫依的价值也就这了,不过也好,至少还能充当别人的玩物。”
“程莫依,你这辈子休想逃出我的手掌!”一声大喊,红色的跑车加快速度,在一转眼间,消失在街角。
莫依站在那里,眼看着车子消失在空荡荡的街角,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薛锦寒,我不会再让你如愿以偿的。我爱你,但是你欠我的,我从此都要讨回来。
太阳又升起来,街道开始热闹,程莫依拦了一辆出租车,先去菜市场买了几样父亲喜欢吃的菜,然后在早饭前赶回家里。爱情可以丢,亲情却要用最柔软的一颗心去保护,去珍惜。现在莫依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就是程天沐了--那个爱她胜过爱自己生命的男人。
回到家,程天沐不在房间里。书房的门虚掩着,她悄悄走过去,透过门缝看到父亲正趴在书桌上酣睡,鬓角的白发刺痛了莫依的眼睛。
她退出来,偷偷揉揉眼睛,然后进了厨房开忙。
三十分钟后,莫依煮好了一小锅小米粥,然后又炒了一碟西红柿炒鸡蛋和蘑菇炒肉,然后又用微波炉热了四个馒头--程天沐本就是山西人,离不了面食类。
再进去书房时,程天沐已经醒过来,正在伸懒腰,揉着酸痛的脖子。莫依走过去,搂住他的脖颈:“爸,怎么这么辛苦?”
“唉,不忙不行啊,什么事都得我亲自过目,公司经过这么多人的共同努力好不容易才这么安稳,我得好好经营啊。”程天沐慈祥的笑着,拍拍莫依的手背,“好香啊!是不是该吃饭了?”说着露出一副孩子气。
莫依拉他起来,“你赶紧去洗洗,我们就可以开饭了。”
“好嘞,这就去。”说着收拾整理好文件去了卫生间。
莫依坐在饭桌上,思量着吃饭的时候怎样给爸爸说那件事。
“想什么呢?”程天沐走过来,抚摸着她的头坐下来,拾起筷子开始狼吞虎咽。
“爸,您吃慢点,没人跟您抢。”莫依笑笑,一脸心疼,“爸,我想好了,我还是进公司吧,您都这么大年龄了,我不忍心看您一直为公司操劳。”
八
“你…真的决定了?”程天沐心里疑惑,“你不是一直希望开一家有自己独特风格的酒吧的吗?”
“爸,我不开了,我还是去公司吧,我不想让您这么操劳。您看,头发都白了。”莫依停下吃饭的动作,满心忧虑。
“人老了,自然要长白头发的。”程天沐呵呵的笑,只是温柔的看着自己多年未见的女儿。
莫依撒娇,“爸爸不老!我老爸这么帅,谁敢说您老了,我去找他理论去,我看看他眼睛长哪了!”
“傻丫头,”程天沐眯起不再年轻的眼睛,“你跟你妈妈真的是很像啊!”
“又想妈妈了?”莫依心里真的很疼,“爸,你不要这样嘛。”
“唉,没什么了。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程天沐摇摇头,继续吃饭,“我和你妈妈青梅竹马,我们可以说是从出生那天起就在一起了,四十年的缘分,已经足够多了,我也不奢求什么。我们没有别人那么多的挫败曲折,虽然结婚时间不长,但是好在相敬如宾,说得酸点,也称得上恩恩爱爱,”程天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已经够了!”
“爸…”
程莫依忽然很羡慕自己的父母,这种简单平淡的幸福,是她期盼过很久,却是始终无法得到的。
“好了,傻丫头,”程天沐伸出手拍拍莫依的头,“赶快吃饭吧,老爸还要去公司呢,你就在家好好玩玩。对了,昨晚是不是在之琳家睡的?肯定没睡好,我知道那丫头最能疯了,你一定跟着她疯了大半夜,而且又有积了三年的悄悄话要讲,能睡好就怪了,今天你就好好养精神,倒时差。”
莫依心里一阵心虚,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父亲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刚从加拿大回来,就和那个男人又一次牵扯不清。原本她是打算念完书之后就去周游各国,优哉游哉的过完下半辈子,之所以回来,就是因为舍不得父亲,舍不得这个她世间最亲最爱的男人。
“我很好的,爸爸,”只好装出一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脸上是灿烂阳光的笑,“你就安心去公司吧,我都二十七岁了,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程天沐惶然:“我女儿都二十七岁了啊!”沉默了一小会,“是该找个婆家了呀!”
“爸,你乱说什么啊?”莫依不高兴了,她不想提这种事,只要提起来,心里就不会舒服,也不想让父亲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操劳。
“女儿啊,这可不是玩笑了,你都二十七了,快奔三十的人了!”程天沐认真的看着她,眼角的纹路愈加清晰可触,“爸爸不能不管你的事啊,只有亲眼看着你幸福了,父亲才可以了无牵挂啊!”
“爸!”莫依怒斥,“你胡说什么啊!你才五十多岁而已,说什么话呢?!再这样我生气了,我不嫁!”说完嘟起了嘴,别过身子。
九
“好好,我不说了。”程天沐见女儿这般反应,也不好再说什么,“反正你自己的事,自己掂量着办,爸爸去上班了。”
莫依赌气不说话,程天沐无奈的摇摇头,起身离开。
大门的关闭声让莫依心里一紧:“我怎么又惹爸爸心烦了呢,说好了要乖乖的,我怎么回事嘛?!真是的。”烦躁地拍了自己一下,莫依有点恼了。
可是可是,我是不是真的快成剩女了,所以父亲才这样心急?
二十七岁,真是一个让人尴尬的年龄。不能再像那些年轻鲜活的少女一样对男人左挑右捡,又没有办法做到随便拉一个回家,真是让人无奈。难道我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吗?莫依心里涌起一股酸楚。想当年,我程莫依也是个美貌的女子,笑容甜美。只不过,自从母亲意外离世,一切都像纯白的浮云,风一吹就散去了。可是,那之后也曾被人称为“冰山美人”,没曾想,现在却反倒成了剩女。
那么这一切,皆是因了薛锦寒而起吧。
“薛锦寒,你犯得错,怎样才能补救?!”
程莫依闭上眼睛,把自己扔在舒服的床上挺尸。
暖暖的阳光透过窗子,在她的眼睑上形成一层金色的光影。左眼那颗惹眼的泪痣,似一颗盈盈欲滴的眼泪,看不出的悲伤。细细的绒毛在阳光的照射下,让人有一种不自觉想要覆上手指,温柔一抚的心思,那一张娇俏的小嘴,饱满倔强。二十七岁了,还是一张软白瓷红的娃娃脸,照理不该沦为世纪剩女才对。
赌气般的把头蒙在被子里,像个受气的小女孩似的,胡乱的蹬着脚。切,我才不是什么剩女,回国前还有帅气的外国人向我表白呢。
所以--
“我程莫依一定要幸福。”
白花花的阳光盘旋着那一句嘶喊,在北京高楼森立的天空上飘飘荡荡,似乎是要荡到“念”酒吧那个人的耳朵里。
薛锦寒此时正躲在漆黑的小屋里独自饮酒,电脑的屏幕闪烁着魅惑的光,他狭长的桃花眼盯着屏幕,眨也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那一场美丽的对视。
“程莫依,你不该回来的。”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薛锦寒心里又是一痛。
多年以后,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明白,你那颗柔软的心脏依然是伤痕累累,是我的错,我这么多年的苦也该足够还你了。虽说是抵不过我犯的错,但我依然希望你可以好好的,我现在只希望你可以好好的。
屏幕上,是一张年代久远的旧照片:盛夏的阳光下,倨傲的王子般的少年,羞涩垂头的少女,他看着她,她低着头,脸上一抹绯红和紧张。晶莹的汗水,在阳光下反射着璀璨的光芒,刺伤十年后的倨傲国王。
当昔日脸色苍白的小王子,成长为如今头戴桂冠的国王,身边不说离弃的玫瑰,却早已黯然凋零。
所以程莫依,你幸福就好,关于我爱你,我会紧闭心门,不会让你看见。
你听过那首歌吗?
“请告诉她,我不爱她。笑著难过,自我惩罚。想终止这一切挣扎,横了心,说真心谎话。”
“我不爱,我不痛,我不懂,我的心,早已掏空,真心话,言不由衷。”
程莫依,我不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