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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警探秘查(2)

大板子说。徐家传统不慢待下人,尤其是打头的,车老板子、炮头,拿他们当徐家成员看,年年节节,红白喜事一起上桌子吃喝。即使是普普通通的扛年造(合同期为一年的长工),也没二五眼。

“当家的从没拿你当外人。”王妈说,刮去鳞的鱼挣扎一下,将几片鳞甩到脸上,她用袖子抹掉,“你是大半个徐家人啦。”

“谁说不是呢。”佟大板子感受到东家的关怀体贴,在他很温暖的目光中扛活。

“前些日子,当家的张罗给你说(娶)个人。”王妈的话多起来,“有眉目吗?”

佟大板子疾迅地了一眼正房,徐郑氏、臧雅芬、二嫂三人出来,臧雅芬抱着孩子,她们一块儿向正房走去。

“哦!”王妈似乎看明白什么,转弯抹角道,“二嫂怪可怜的……二爷八成不能回来了。”

“是嘛。”佟大板子装出轻描淡写说。

“遇到相当的,二嫂备不住就改嫁了,大板子你说是吧?”王妈旁敲侧击说。

“是,”佟大板子极力回避王妈观察的眼光道,“是是。”

“你走南闯北的,遇见相当的人,别忘给二嫂介绍啊。”她这句话相当于废话的话,朝佟大板子心窝子里捅来。说王妈讲的是废话,下人没权力操心主人婚姻大事的。故意说给佟大板子听的,表明她看到看出来什么。他思想溜号,绞上的水无意识地倒在水槽子外边去。

“大板子!水,水……”王妈惊呼道。

“噢!”佟大板子从愣怔中回过神来,扶正柳罐斗(汲水用具),水已淌向院子。

徐家正房堂屋,臧雅芬抱着小芃报喜道:“小芃,看大伯父。”

“好,好!徐德富望眼襁褓中的侄女,满心欢喜,将红包递给臧雅芬道,“给小芃买点啥吧。”

臧雅芬接过钱,掖入孩子的小被子里。

“来,四凤。”徐德富亲手给侄女戴上桃核护身符,当地风俗戴它避邪、祈福。凭徐家的经济状况戴得起银制的长命锁、麒麟送子什么的饰物,然而当家的亲手做的饰物有着特别的意义。

臧雅芬向徐德富投去感激的目光,对四凤说:“给大伯磕头。”

“不年不节的,磕什么头啊。”四凤要跪下,徐德富抱起她放在膝盖上说,“四凤,给大伯说说二十节气歌。”

四凤一口诵完大伯教她的歌谣:

打春阳气转,雨水沿河边,惊蛰乌鸦叫,春分地皮干,清明忙种麦,谷雨种大田,立夏鹅毛住,小满鸟来全,忙中开了铲,夏至不拿棉,小暑不算热,大暑三伏天,立秋忙打甸,处暑动刀镰,白露衣上架,秋分不生田,寒露不算冷,霜降变了天,立冬交十月,小雪河碴冻,大雪地封严,冬至不行船,小寒大寒又一年。

“记性真好!徐德富夸赞侄女道。他教她多首歌谣,如《数九歌》、《二月二龙抬头》、《种田好》……他有一肚子的歌谣谚语,想教给谁都没人学,憋不住就对乖侄女说几句,她也灵,有的说一遍便记住了。

“他大伯最喜欢四凤。”徐郑氏说。

“四凤……”徐德富逗着侄女玩,转脸对臧雅芬说,“一会儿拜祖宗,给小芃多包一层被,别着凉。”

“哎!臧雅芬点头,“大哥,我先回房去了。”

“别走。”徐郑氏拉住臧雅芬说,“回腿上炕里。”

谢时仿进屋来,说:“才刚,有人送来柳树枝。”

“柳树枝?”徐德富觉得奇怪了,问:“人呢?”

“走了,撂下树枝便走,我让进院他不肯。”谢时仿说,“面目挺生的,没见过。”

“留什么话没?”徐德富问。

“没有,连马都没下。”

骑马?骑马来的。徐德富沉吟片刻,忽然醒悟。他瞥一眼臧雅芬,对谢时仿说:“我们去祠堂看看布置得怎么样了。”

谢时仿理解当家的借口出去说话,便跟着出来。

“柳树枝呢?”徐德富问。

“我放祠堂啦。”

祠堂前放着一棵柳树,很新,还带着湛绿的叶子,竟然引来几只蜻蜓,飞绕树枝。

“是这棵。”谢时仿说。

徐德富哈腰折断一小段柳条,拧了拧,做成个叫叫,吹了吹,发出吱吱的声音,继尔是悲切的满洲民间流行的小调。

谢时仿望着徐德富,听他从心底里流泻出苦涩的思念和担心忧虑,为一个人——身在匪巢的三弟。

徐德富突然停止吹叫叫,用衣袖揩了下眼角说:“是他。”

“三爷?”

“他身不由己啊!”徐德富的思绪飘向遥远,叨咕道,“德成……”

徐家祠堂的祖宗板上,香炉香烟缭绕,绣像的祖宗望着满堂子孙。徐家有规矩,家族增加人口,要举行挂索仪式。今天为徐德成的小女儿挂索。

当家的徐德富从墙上摘下装索线的黄布口袋,把挂满小弓箭和各色布条(-丈长)的索线拉开,一端系在祖宗板的支架上,另一端拴在房门外备好的柳条枝上。

“列祖列宗在上……”徐德富率全家人叩拜祖宗。

在徐德富的主持下,按辈分高低给祖先上香行礼。然后,徐德富将一绿色布条系在索线上。人群中,二嫂掖低被角,露出刚满月婴儿小芃的脸蛋。

祠堂进行的仪式很暂短,大的活动在饭厅里,三张八仙桌子前,按老幼尊卑坐着徐家老少,下人端菜上桌,宴席即将开始。

徐德富的身左空着一个座位,明显给什么人留着。

“东家!下人斟酒,从徐德富起。

“倒上。”徐德富指身边空位置上的酒盅子,指教下人道,“记着,一遇这场面,一定要留出个位置,摆一双碗筷,酒也倒上。”

“是,东家。”下人忙不迭地点头。

臧雅芬望眼那空座位上的空酒盅,迅即低下头。徐郑氏同二嫂互相交换目光,当家的用意她们懂了,座位和酒杯是给老三徐德成预备的,如果是年节家宴,还要多预备一份,那是老二徐德中的。

“今天是个好日子,”徐德富举杯,充满感情地说,“我们徐家又喜得一个闺女小芃,添丁进口……”他说几句庆贺的话后,带头干尽杯中酒,众人随之。接着他撂下自己的酒杯,随即端起身边的那盅酒,向众人举了举,然后倒在地上。

臧雅芬望此鼻子发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她极力地忍着,把怀抱的孩子塞给二嫂,快速离席。

当家的徐德富看见,用眼神示意,徐郑氏出去看看臧雅芬。

徐家后院臧雅芬头顶在墙上哭泣。

“三妹。”徐郑氏站在她的身后,女人眼窝子浅,也陪着落泪,“挨千刀的胡子,干这缺德事。”

“大嫂。”臧雅芬瘦削的双肩因哭泣而颤抖不停,忧虑地说,“德成走了一直没消息,也不知胡子把他怎么样啦。”

“好在胡子是借人,不是绑票。”徐郑氏安慰她,往光明处说,“道理说德成受不到什么屈儿。”

“我的命咋这么苦哇……”臧雅芬又哭起来。

“你大哥说了,收完庄稼,派人去找德成。”

“人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去哪里找。”

“你想到哪儿去了,德成活得好好的嘛。”

“大嫂你尽给我宽心丸吃,跟胡子走了一个整月……要是活着,闺女做满月他不回来?小芃还没照她爹的面啊!”

“饭前你大哥对我说,德成打发人送回家一棵柳树枝。”

“德成?”臧雅芬转过身,惊喜道,“一棵柳树枝?”

“你没瞧系子绳的树枝是三春柳,獾子洞哪有埃是德成在西大荒砍的,这说明他在西大荒,或是离西大荒不远的什么地方。”

“西大荒那儿哪有人住啊,德成他……”

“胡子不猫在没人的地方,他们敢在兵警眼皮底下呆着?雅芬,本来你的身板就囊巴,再着急上火,还想下来奶水埃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该为小芃想想,孩子连漱口的奶水都没有……今个儿,大操大办,终归为了啥?”

大哥考虑德成不在家,小芃的满月要办得比他在家还隆重,臧雅芬看得清楚明白。

“懂你大哥的心就好。”徐郑氏说。

“我咋不懂,只是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我想起德成……”

“雅芬啊,赶紧回到桌子上去,你一走,你大哥还能咽下去饭吗?擦擦眼泪,千万可别在他面前掉眼泪。”

“嗯,”臧雅芬刚强地说,“我不哭。”

徐家祠堂门前,放着拴子孙绳的柳树枝,路过时臧雅芬停下脚,凝望那棵柳树。

“走吧,雅芬!”徐郑氏催促道。

一步三回头,臧雅芬望着那棵柳树,依恋的目光被牵出去很远很远。

当地有一个迷信说法:左耳朵热有人想,右耳朵热有人讲。那个上午徐德成坐在蒲棒沟土包上,双手抱住腿,下颏抵在膝盖上,表情忧郁,他左耳朵的确突然发热,且火烧火燎的。他坚信家人不停地提到自己,大哥、大嫂、二嫂、雅芬、德龙……心里默数了一遍家人,连满月的孩子都数到了。与其说猜他们想自己,不如说是自己想他们啊!

“三弟。”草头子走过来,他一直对徐德成很客气,“柳树枝给你送到了。你闺女叫啥名?”

“我没等见孩子……跟你们来啦,”徐德成缺憾道,“着急忙慌的,我也没听清是男是女。”

“生个千斤。”草头子肯定地说。

徐德成反问:“你咋知道?”

“去你家的马拉子回来说,你家门旁挂了黄布条。”草头子说。生男生女的结论如此推断出来的。

“没看错?是黄布条,不是弓箭?”

“挂小弓箭生男孩……这么说来你希望老婆生个带把儿的?”

“都一样。”徐德成接着喃喃道,“我要是在家,亲手给闺女系子孙绳……我是不是一时半晌回不了家?”

“花舌子才给陶奎元送去第二封信,还不知结果咋样。”

徐德成认为胡子用猪耳朵当作人耳朵送过去,陶奎元见自己儿子双喜的耳朵,肯定痛快地拿出赎金来。

“警察署长没那么好唬弄,信还得写下去。”草头子说。

“何时是头啊?”徐德成归家心切。

胡子的计划是直到陶奎元如数拿出八千块光洋,才放人质。通场。送耳朵不见效,还要送舌头,自然也是猪舌头代替。

“呜……今个割耳朵,明个剁手指头,再往下,还不得砍脑袋啊。”二姨太连哭带嚎,“我苦命的儿子啊!娘能生你,却无能救你……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啪!陶奎元狠拍下桌子,一只水碗落地摔得粉碎,怒吼道:“别作(闹腾)啦!你消停一会儿。”

二姨太立即停止哭闹,目光惊惧。

“哭啊嚎的顶个屁用?你把大肠头子哭出来,胡子也不会放了双喜。他们要光洋,八千块光洋。”陶奎元斥打她。

“你手下的人是吃素的?发枪用来打家雀(麻雀)咋的?”二姨太抢白,她见丈夫按兵不动,没派一个警察去救儿子,“还警察署长呢,连自己的儿子都救不了……”

“你懂个六,胡子是死的吗?老老实实呆在那儿让你打?撕票的事儿难道你没听说过?逼急眼了,撕票咋办?”

“照你说,我们等(坐享现成)给儿子收尸?”

“屁话!陶奎元第二次拍桌子,再没什么东西可掉到地上,但具有震慑力,二姨太怕陶奎元拍桌子,她的话立马噎在嗓子眼儿,心里既急又委屈,止不住眼泪往外涌,可怜兮兮的样子,使丈夫心软下来。

“你以为我无动于衷是不是?”陶奎元说,“我一直在营救儿子,冯八矬子盯着那个花舌子呢。”

“要钱你不给,盯人有什么用啊!她对丈夫不肯出赎金不满,陶家的底子厚,陶奎元的父亲做过一任三江县长,爷爷又是名声关东的金王,别说八千块大洋,八万大洋也出得起,他就是不肯出,“你不赶紧救人,东扯葫芦西扯瓢。”

“其实……”陶奎元被二姨太给数落得很不自在,情急之下差一点儿说走嘴,他和冯八矬子正做的那件事是不能对任何人说的,这牵涉到三姨太。他说,“一句话包了,我正全力以赴救双喜。”

陶奎元确实全力以赴救儿子,冯八矬子按着署长指令行事。为不受太太们干扰,他俩躲到警署里商讨对策。

“雕虫小技,”冯八矬子拿起胡子送来的那片耳朵,看出漏洞,说,“哪里是什么少爷耳朵,明明是一片猪耳朵嘛。瞅瞅猪毛没刮净,还是头白毛猪呢!”

陶奎元看手里的信,鼻子里哼了哼,胡子的伎俩他们早有所闻。他也不相信胡子送来的是儿子的耳朵,厚厚的皮肤,显然不是人的。双喜才十岁,皮肤很嫩,怎么会是这样。不过,信引起他的注意,说:“这字倒很眼熟。”

“眼熟?署长见过?”

“很像一个人的字。”

“谁?”

“我得比对比对。”陶奎元越想越像,兴奋地说,“是他啦。”

“谁呀?”

“你快跑一趟腿,去我家把双喜的作业本拿来。”陶奎元有些按捺不住了,说,“快去。”

陶奎元怀疑到了徐德成,往前追溯,数日前他接谭村长的报告,说胡子攻打徐家大院,率警察马队赶到,没见一个胡子的影儿。蹊跷啊,胡子都是抢劫一空,徐家看上去没受什么重大损失,奇怪的是徐家人没有受伤的,拼命抵抗啦,真枪真炮地对打啦,胡子一旦破窑定然报复,可是……当时的情形倒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胡子呢?”陶奎元问徐德富,署长手里拎着枪。

“撤啦。”徐德富吐口烟,看不出惊魂未定。

“撤啦?好模样儿(平白无故)地撤啦?”陶奎元难以置信。

徐德富真没想出胡子撤走的理由,警察盯住可疑点究根问底。陶奎元再问:“胡子没有打进来?”

“没有。”

没有?院门都炸出窟窿,胡子没进院,他们来干什么?不抢东西令人费解。徐家可是富贾一方,有贺儿(财物)!陶奎元疑点增大而没问下去。徐家让他疑心加重的是老三徐德成没露面,家门遭匪,却不见了主要成员说不通。

“去奉天走亲戚,糊弄鬼呢?”陶奎元一直怀疑徐德富的话,觉得不对劲儿。

取来陶双喜的作业本,上面有徐德成蝇头小楷字迹的批语,与胡子送来的信一比对,丝毫不差。

“还真他妈的是他。”冯八矬子说,继而道,“徐老三怎么和胡子一锅搅马勺(混裹在一起)?”

“事出有因哪。”陶奎元联系日本校长赶走徐德成,他怀恨在心,与胡子勾结整治日本人,角山荣说胡子绑架山口惠子姐妹大概与徐德成有关,得出这样结论。

“他和日本人有仇,为什么不放过署长你啊?”冯八矬子疑问。

“道理也很简单。”陶奎元说。

前不久,坐山好绺子劫火车,警察配合了守备队的行动,必然惹起胡子不满。

“逮捕徐德富。”冯八矬子说。

“做什么?”

“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我们抓徐德富,理由是什么?”

“通匪,他弟弟当胡子。”冯八矬子说,“有这一条够他喘的啦,通匪的罪名,徐德富背不起。”

陶奎元年纪不大,做事相当的老道。徐德富轻易动不得,亮子里镇,县上,四平街都有他结交的人,得罪他就得罪一大片人。还有,徐德富有一特殊的身份——瞩托。

瞩,在汉语言里当注视讲。日满铁路沿线的地方有头有脸的人物,包括徐德富这样乡绅,日本人请他们当瞩托,年给十二块大洋。徐德富当然不在乎那区区象征性的酬金十几块大洋,而是和日本人的关系,有了这个瞩托的名堂,至少日本人不找他的麻烦。后来也有人说徐老三学日语,到四平街日本人开办的满铁小学教书,与他大哥当瞩托有关,对此说法徐德富未加可否。瞩托的职责十分简单:了解社情民意,不定期向日本人报告。

“日本人的瞩托,我们不能轻易动。”陶奎元生出更歹毒的主意道,“要杀他要剐他,也用不着我们亲自动手。”

“署长要……”

“借刀杀人!

“借谁的刀?”

“当然是日本人啦。”陶奎元接下去说出一个歹毒的计划,最后道,“你弄清徐德成是不是在坐山好的绺子里,在里边徐德富死定了。”

“我这就去獾子洞村。”冯八矬子说。

“快去快回,赎票的事还靠你呢。”陶奎元说。

冯八矬子带一名可靠的警员来到獾子洞村,先到谭村长家。

“冯警尉。”谭村长接待他,说,“晌午饭(中午)吃什么?炖兔猫(子)咋样?”

“你也没问我们来干什么,先张罗吃的。”冯八矬子心口不一地说,“忙完正事再说。”

“哦,先准备着,早点炖到锅里烂乎。”谭村长还说兔子,他知道冯八矬子属鹰属狼的特爱吃兔子。

“上锋有令,对闲在家里的教书先生进行登记。”冯八矬子说明来意,问:“你们村子有几个啊?”

“几个?你以为是兔子,抓把青草喂喂就养活一窝呀?教书先生那得有墨水(文化)……”谭村长掰着手指头数,“獾子洞从前清(朝)到民国,出了几个教书先生都有数的。”

“肚脐眼儿养孩子——你抄近说。”另名警员不耐烦了,说,“到底有几个呀?”

“徐老三,只他一个。”谭村长不再绕,直说。

“就他一人?”

“就徐老三他一个教书匠。”

“你想好喽,别落下谁。”警员说,“一个也不能落下。”

“獾子洞谁屁眼儿上有块疤瘌我都知道。”谭村长夸起海口,其实也不算夸大其词,他的确了解全村人。据说他还有一个本事,一碗菜端到面前,他一闻便知是谁家做的。

“好啊,你把徐德成叫来。”冯八矬子说。

“叫不来。”谭村长说。

“不听你这个村长的?”

谭村长说徐老三没在家,去奉天串门子。

“啥时候走的?”冯八矬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