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亭贫农团有两位女保管,专管衣服布匹被褥,其中有一位叫刘花。大官亭地主很多,势派又大,她原是一个女短工,专给地主家拆洗获服,侍候坐月子什么的。土改以后,人们叫她刘国花同志听那口气儿,实际上还有点轻视她的意思。
她有五十岁年纪,穿的还是很破烂,头发多半白了,身材瘦小,走起路来脚步细碎。她腰里带着保管股一堆钥匙,犹匙上又系若一个小铜铃,老远炬来,人们就听见皇皂的声音。她一路走着,脸上总是挂趋芡,笑跳跃在每一条皱紋里,挑动着眼角和眉尖。
她工作很负责任,从家里搬来破铺盖,就睡在保管股的西屋里,每天回家吃饭,和另一个女保管轮换着。
另一个女保管叫陈春玉,也有五十几岁了,长的高大胖壮,头发全黑,穿的也整齐,态度也严肃。事变前,她是地主的女管家,就是她常常把刘国花叫去给太太小姐们做活的。
现在,白天两个人坐在院里,做看借取收藏的工作,却老是闹不团结,顶咀抬扛。陈春玉好坐在那张翊身石粜旁边,抽着烟,和夺大帐的侯先生说闲话,侯先生过去是这家地主的帐房。他们好说过去这院里拾掇得多讲究,多蚵气,哪个人什么陴气,过年过节吃仆么东西,婚丧録娶有什么排场。刘国花正收拾院里扔着的烂棉花,用一个竹筛子筛着,拣棉花里的柴草挹,拣完了就顺手倒在屋里。她不茇听这个,她说:不叫他们排场大,还不斗他们哩!
陈春玉说:我是说,你不要整天价这样乱摆列!弄的屋里不象屋里,院里不象院里!
这是公众的东西:棉花扔在院里,下雨糟蹋了不可惜了儿的?我拾掇起来,又存了不是广刘国花顶着。
穷性不改!你就是看见这些破补拆烂套子的,陈春玉说,什么也向屋舀炕上乱堆乩故,脏的象你家里一样是!我家里穷,我家里脏!刘国花说,不穷不脏,我还参加不了贫农固,也当选不了女保管哩!
当选?新名词!对,拥护刘国花同志!侯先生打趣地高举着大铜烟袋。
正说着,代表们来开会,陈春玉忙站起来让坐,说丨你们每天开会,这年头也没个好茶叶喝喝,东头老顺洱上天津拉脚,叫他绐咱贫农团梢点龙井香片什么的!快别求他广刘国花向着代表们说,老顺净打着贫农团的旗号,怍些坏勾当。正要扩兵,他却偷偷往外拉青壮年!不喝茶叶死不了人,叫他坏了贫农团的名誉可是了不的!还是刘国花同志积极正确,陈奍玉说,快去给代表们点火浇水吧!
你正干着什么,腾不下手来?却来支派我!刘同花问,找足你的下人,狗支使的奴才巧?
代表们劝说着,她抖抖身上的尘土柴草说:你们说,我什么时候揿过懶,蹭过滑?烧水做饭,那要全出我自己!别人耍下眼春我,我就不干了!我扪是一块翻的身,谁也没有早两天,谁没有晚网天:说罢,就笑着去抱柴火了。
这村的保管股因为东西多,事情也杂,就起了个伙食,虽说不吃好的,两顿小米千饭,杂面涵汕水不小。谁来了,赶上吃饭,不饿也要喝一碗!刘国花不吃,赶不上冋家吃饭,就坐在门口咭她带来的干粮,也不到厨房去。人们只好喝看杂而汤,冲着她喊模范!她也不理。等那呰吃蹭饭的人们放下碗筷檫咀要走的时候,她才说:去端个盆!来吧,大伙里的粮食,吃着不心痛广纠察队队长毕洞,要到张岗宙会上开饭铺,夹借保管股的家具和碗筷,叫刘国花洗涮。她说:我不侍候!你们做买卖,赚了钱叫贫农闭分吗?要大家都沾光,我就听你使唤;要不,你苒贷儿大点吧,我也不怕!
毕洞恼了,大声吓號她,她说;
看谁捫嗫门高,我要嚷到宁上去!
毕洞说:你别壤了,赚了钱分给你一份,行不行?
我不入你们的股!
那时工作组侯同志因为犯了错误,从这村调走,李同志从小区上接受了任务到村来执行平分。李同志很能宁,也很严厉,对贫农团的果实,一点也不沾染。来时背着一条白祖布被子,穿一身黑粗布棉衣,对群众说广你们看着,我带来这点家当,走的时候,多了一计一线,就是贪污了你们的果实。,他睡在保啻股的南屋則,那原超合作社的一坐油坊,平分开始才停了作。村里的工作正在古价包包袱的紧张阶段,人心报不安定,那种倩绪,农民们好拿掏鱼儿相比。他们说:把水全淘完了,光剩下鱼儿了比作在凤里雨里,掏完了一坑泥水,培住了大小温洞,在天发亮的时候,看见了大大小小的鱼儿在邨下跳跃,是疲劳后的兴奋,收茯前的喜悦。
其实,农村此时的情况,比掏鱼复杂得多,有多少眼睛,有多少不同的眼请生望着这鱼儿啊!
划分阶级的文件公布了,比做过的要宽大的多,正确的多。在这个时候,斗错的中农要求退果实,还有些报复的倩绪;没错的地主赏农也要求重新讨论他们的成份,想坫空子,声气更恶劣;贫农担心要把果实全退回,空斗一场,更怡人报复千部知道自己发生过偏向,情绪不髙,宗派的倾轧,开始显著。谣言和挑拨,偷盗和破坏,消极和怪话在村庄里暗流起来,保啓股实际上成了村庄政治的焦点。
李同志兢兢业业的工作着,大有澄清天下的志向。
每天召集会议,下午是新农会的委员会,晚上是新农会全体大会,这是一迮串激动的热情的日子,繁乱沉重的日子,每天开完会回来,总是巳经鸡叫的时候了。
给他开门的是刘国花:她坐在院里等他。这些口子,夜里她很少睡觉,总是坐在院里静听着,张望着,前后院巡逻看,露水打湿了头发和衣裳,她对李同志说:人家给我们扔桟洋火,就毁了我们!我是穷人的看财奴!
李同志很严厉很负责。从评开始,他整天坐在衣裳包袱上,看着评价,贴条,打包,计件。这是很费时间和周折的工作,弄了快一个月,才有了头绪。地里的麦子黄梢了,委员们安不下心去,左搭配的时候,又下起雨来,院里不好工作,只好挤到屋里。
李同志鼓励若人们,他说我们要在麦收以前,把东西分下去,再过一个优天,东西要受很火损失,万一迂见意外,我们就前功尽弃。
大家听着,积极工作着,过行的很快。小学生送来报纸,李同志念了几段,都是关于处理浮财的办法,有的是别处的经验,打中有那么一段,听起来,好象说是耽误生产很多的干部,在分果实的时候,应该照顾一点。
这时正赶上搭配新农会付主席普二孚的包袱,陈春玉笑着说:按说就该多分点。
曹二孚说:俺不多分,做二作是应当的。不过俺娘老是叨叨,愿意分件送老的衣裳,我看这一件大祅正合她的身置,我就要了这一件,钱数上反正是一柞的!
他提蒋那件衣裳叫人们岙了看,人们说广包上吧:蒈二孚扔过去,望了望李同志,李同志点了点头,包包袱的就给他包上了。
接着陈春玉扔岀一件小孩的花袍,说:给我包上这一件!回头给了俺家小外甥!
侯先生也从大堆上挑出一顶土耳其皮帽,放在身边,等搭配他的包袱时,也扔过去,包上了。
很快的,屋子的工作情形就变了,每个人都记起了老婆孩子的瞩咐,挑选着合适的果实,包括衣服的颜色、沒量、价钱。打算子的不断出锆,讨件数的数了又数,衣裳堆也乱了,踏在脚下,氐在屁股底下,工作的速度大大减低。李同志皱了皱眉,就站了起来,一转眼看见刘国花站在门口。她刚从家钮吃饭回来,头发和衣服上滴着水,把一只拖泥带水的大脚雒在门限上擦来擦去!
你这个人,这么大雨也不打个伞,可就淋成个水淌鸡儿,保管股里那么多的伞!陈春玉说,她疋和侯先生争夺一件直贸呢袍子。
我是个傻子!刘国花说着转向李同志,我说老李呀!你这样信着他们的意,县里也決调你受训去了!
说着就登登的回到西屋里去,好象天上并没下雨,地下并没姮水一样。李同志跟了过去,刘国花正从怀里掏山一把饭喂她的猫,她从家祖带来一只猫,前两天又下了三个小花猫。她说:我从家里给它们带來一把饭,沾光了公众的东西,叫群众说长道短,跳在赀河里也洗不淸!
李同志巳羟明白一个点头,造成了怎样的过错,他冋到南屋里,纠正了这场混乱!
一个疏忽,几乎坏了大事,等到包袱全部搭配好了,召集全体大会,宣布要分的时候,有个荣军举着拐杖说:不能分,要重新搭妃李同志说:不能冯耽误了,万一我们要受了损失……哪忙他损失完了哩:有几个人跟着喊,也不能叫少数干部多分点。
李同志耐心解释,好说歹说才把果实分下去了。以后还出了很多麻烦事倩。
李同志做过的实际工作很少,他把这件事当做一个经验教训记在本子上:当你做领导群众的工作时,不要随便摇头或是点头,口气也不要含胡不清。要深思熟虑,原则分明!要学习刘四花同志!
1950年1月初稿
5月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