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穹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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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盟主……呃,王爷!”对于亭葛枭的身份,她至今都还未自惊讶中平复下来。她做梦也没想到,那群冷血杀手的头领居然会是下穹王。

亭葛枭沉默立于门外,双眸微合,负手聆听,似乎沉浸在琴韵之中。

桑珏指尖未有丝毫停顿,琴声舒缓绵长,似流云飘渺、似清风淡泊、似细水流长……

时间仿佛凝固不动,直至弦止曲毕,那一缕淡泊之音徐徐落下。桑珏抬首,亭葛枭亦同时睁开眼。

“澹泊明志,宁静致远。”亭葛枭跨过门槛,径直走至琴案之前,语露惋惜:“只可惜这份淡泊、平静是折断了锋芒的羽翼,抹去了凌云的壮志换来,可惜,可悲啊!”

桑珏淡泊而笑:“我本一介俗女,何来锋芒羽翼、凌云壮志?”

“呵,昔日的‘狻猊将军’不过是多了一张面具而已,那手握霜月的锋芒,那志在千里的雄心本就出自一个女子之身。”亭葛枭笑着伸手拔动了一下琴弦,意味深长地说道:“美珏的光华上天铸就,又何需刻意隐藏?”

桑珏微震,淡定面容掠过一丝颤动,转瞬回复平静。

那丝颤动转瞬即逝,却精准地落入了亭葛枭深沉锐利的黑眸之中,勾起他唇边一丝诡秘笑意。

“有没兴趣陪我去一个地方?”他忽然握住她放在琴案上的手,不容她回答便将她拉了起来。

桑珏一惊,想要收回手却被他紧紧握住:“去哪?”她有些无奈地问着,在他的牵引下迈出步子。

“去了你就知道了!”亭葛枭牵着桑珏的手大步走出房门,脸上带着少有的明媚笑容。

“等一下!”拉则拿着披风追至门外:“外边儿天寒……”话到一半,她蓦地怔住。

眼睁睁看着亭葛枭与桑珏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她才猛地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道:“我是不是眼花了?”

亭葛枭一路牵着桑珏走出王府,步履轻快,似乎心情颇佳。

府外,楚离早已备好了马车,看到亭葛枭的身影走来,忙迎上前去:“王爷!”

亭葛枭点了点头,扫了眼马车说道:“把我的‘黑雾’牵来!”

楚离一愣,随即命人将亭葛枭的座骑牵至府外。

“我们走!”亭葛枭笑了笑,忽地一把抱起桑珏,在楚离惊愕的目光下将她送到“黑雾”背上。

桑珏惊吓中下意识地抓住马背,光滑浓密的皮毛触如油缎,肌肉结实,骨骼强壮,嘶鸣之声如金石响亮。她心中暗赞,好一匹千里良驹!

亭葛枭随后翻身上马,将桑珏搂在身前回首说道:“谁都不要跟来!”

“是!”楚离垂首领命,眼中疑虑重重。

茫茫雪原之上,浑身漆黑的骏马载着一红一黑两抹人影飞驰在一望无际的白色之中,马蹄留下的长长足迹,仿佛时光的轨迹,渐渐将古老的苏毗城楼抛在身后。

风声在耳边呼啸,寒气扑面而来。冰冷的气息渗入肺腑微微地刺痛,却又令人气清神爽,头脑清明,精神抖擞。桑珏紧紧拽着马背的手微微颤抖着,感觉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渐渐苏醒,提醒着她是如此渴望着马背上驰骋的快感——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仿佛在风中飞翔一般!

风中渐渐传来了一些嘈杂的声响,吆喝声、车马声以及敲击石块的声响,似乎是在修建某个大型的工事。

奔驰的骏马渐渐放慢了脚步,然后在雪地里踏步而行。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水气,寒意更浓。

“前方便是达瓦河!”亭葛枭的声音忽然自头顶传来,细细地对她描述着周围地景象:“在我们面前的是大片被雪覆盖的芦苇地,厚厚的如毛毯一般铺呈至远方。等到积雪消融,秋时苍黄的芦苇丛便会露出飘逸的枝叶,一层层如潮水一般随风而动。”

桑珏心底忽然一颤,却只是轻描淡写道:“你似乎对这里很熟悉!”

亭葛枭未做回答,翻身下马,沉默牵起她的手往前走去。

宽大粗糙的厚实手掌将她冰凉的手掌紧紧包裹着,契合得没有一丝缝隙。而他自然而然的动作,仿佛他曾这样牵过她无数次,令她有一种莫明的熟悉感。

亭葛枭拔开被雪覆盖的芦苇丛,牵着她缓缓前行。厚实的皮靴踩在芦苇地里的积雪上,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芦苇上的碎雪“簌簌”掉落下来,沾湿了她眉睫、脸颊,还有衣裳。走了不远,前方亭葛枭的脚步倏地停了下来,随即松开了她的手。

她一愣,慌忙将手缩到身后。困惑间,忽地一阵暖意裹上肩头,宽大的披风夹着亭葛枭身上邪魅浓重的男子气息将她包围。她的呼吸一窒,心口忽地漏跳了一拍。之后,他重又牵起她的手,继续在积雪重重的芦苇丛中前行。

淙淙流水声越来越近,空气中的湿气更浓。

“今天的阳光很清澈,蓝色的天空倒映在河面上镜子一般。达瓦河就如一条蓝色的带子飘浮在雪原之上,连接着天空的尽头。”亭葛枭站在河畔,仰头望着天空,任金色的阳光洒在脸上,唇角含着淡淡微笑。

桑珏沉默站在他身旁,眼前缓缓浮现出他所描述的景象,唇角亦不自觉地微微扬起。今日的亭葛枭似乎换了个人,少了平日的阴沉,就连声音都变得明媚了许多。

“这片河畔,是我十余年的记忆中,唯一有着鲜明色彩的景象!”他的声音自风中飘来,感觉有些不真实:“那一朵艳丽的曼珠沙华在灰白的天空和苍黄的大地之间经年盛放,从不曾凋零褪色……”

“这里……对你有特殊的意义么?”桑珏不觉困惑,亭葛枭的前半生一直是与静雪城的仇恨和达郭城的黑暗残酷纠结在一起的。

亭葛枭独自举步朝前走去,临近河床的雪地凝结了一层薄冰,被皮靴踩出轻微的碎裂声。他忽然蹲下身去,伸手掬起了一捧冰凉刺骨的河水泼洒到脸上,然后转身看向站在芦苇丛中的桑珏,黑眸中的阴鸷之色渐渐散去,清晰地倒映出一抹艳丽的红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