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姐,王总,现在我就我们高级理化材料试验室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成果向你们作一个初步的汇报。在汇报之前,我想就几点需要说明的地方先花一点时间介绍一下。”
“我们试验室是研究院下属的一个实行特别管理模式,也即接受私人资本注资的试验性机构。因为试验经费同时来自国家财政的支持和外部企业的资助,所以试验室里承担的任务同时有计划下达的任务和合同约定的任务。相应的科研成果也由国家和资助企业享有权益……”
钱主任介绍到了一半,王凯忽然举起了手:“钱主任,你在这里先停一下,我们有话说。”
钱主任有些愕然。其实他这段时间以来所作的报告颇有一定数量。这份稿子大体上也就是之前所作报告的一个模式。大凡像是这种官样文章,该怎么做或者说怎么说能够让官员满意,百姓糊涂都有一定的规矩,所谓新官八股是也。钱主任虽然就职不是很长的时间,可是环境造就人,他倒也是在这个岗位上快速成长了起来,对于这种官八股的文章很快就掌握了技巧,可谓是做得花团锦簇。可是,这才开始汇报没有一会儿,他就马上被叫停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凯很严肃地对着钱主任说:“钱主任,我们作为项目的出资方必须很严肃地告诉你,按照我们双方彼此的协议。由我们出资研究的项目必须将成果的所有权交给我们。而科研人员在经我们同意后可以发表成果相关的论文。”
钱主任点了点头:“没错,这是我们大家约定好的。我们对此并无疑义。”
王凯摆了摆手:“我还没有说完。考虑到这个试验室重新由我们装修了一番,而且试验室里的仪器设备都是由我们出资购买的。所以如果说你的那些所谓的国家计划下达的项目,如果是在我们这个试验室里完成的话,其所有权也应该属于我们。”
王凯的这番话,对于钱主任可谓是石破天惊似的发言。他几乎就被弄得惊呆在了现场。这个发现简直太颠覆了他的认知了。要知道像是这种国有的科研院所,长期以来都是国家出钱养着的,妥妥的事业单位。里面的一切开支,不管是教职工的工资奖金。还是各项行政事业性的支出,或者是研究活动的开支。几乎全部都是由国家一手包办的。所以,在情感上在思想上,为国家研究的课题的所有权属于国家,那是毫无疑义的。也是这么些年来一直是这么做的。
后来因为国家困难,所以同志们的收入也下降了很多,甚至因为科研经费的削减,本来应该进行的很多的研究课题后来都不得不放弃,让很多的老专家和年轻的科研人员都有些心灰意冷。就是在这个时候,沈一一和王凯带着丰沛的资金找来了。他们向院领导描绘了一个美妙的未来,只要同意未来接受他们发布的定向任务,他们就可以投入巨额的资金,作为研究的补偿。甚至为了创造研究条件。他们还答应想办法为院里重新建设了一个试验室。试验室的规格采用了国际领先的标准,甚至里面的试验仪器的精度都在国际上是属一属二的。对于这样送上门的好处,院里的领导们自然是欣然笑纳的。而且领导们还颇为感慨地说。到底是人家的红三代,这个思想境界就是高得很。这不是用自己的钱来补贴国家的科研事业吗?这要是真的研究出了啥成果,那可一定要送一面锦旗到人家的家里去,好好地表扬一番。当然,领导们对此也有自己的小算盘。这两人的家里可不是一般的人家,要不然能至今还住在红墙内吗?这表扬人家的同时。不是也相应地和领导拉近了关系吗?
可是,现在就是这个被领导赞不绝口的红三代。居然向自己提出,这个试验室里进行的国家项目的试验,所有权居然属于他们,不属于国家?
钱主任开口要捍卫国家的利益:“王总,这不对吧?我们的合同说得很清楚,使用你们的经费研究的项目的成果属于你们。可是这国家投资列入年度研究计划的项目怎么也会属于你们呢?这也太没道理了吧!”
王凯却面无笑容地说:“我刚才已经翻阅了你们试验室的出入记录。我相信出入记录的试验仪器使用记录也可以印证。上面有很多的研究课题的名称我并没有在这一次早报成果的清单里发现。我现在可以认为那些不在清单里的成果,就是你所说的那些由国家计划下达的任务。”
沈一一这时也插嘴问道:“钱主任,其实我们现在也就是只想问你一件事情:你们是不是把国家下达的任务也放在我们改造的这个试验室里研究了。”
钱主任这时仿佛明白了一点什么。可是他又仿佛更不明白了什么。的确,科研人员的眼中,仪器设备就是他们最着迷的东西。这份着迷就好像果粉看到了6,钳工看到了好的工具那样。以中国短缺的财政长久无法对科研仪器进行更新不同,沈一一和王凯对于试验室改造的经费投入可谓是不计成本不计代价。以沈一一在后世从事科学研究的经验,那些在中国富起来以后已经可以大量采购的仪器自然是必须为试验室配备的。而那些在后世不稀奇的仪器,在这个时代的中国可谓是让人眼红的好东西。与那些几十年前的老古董相比,新的仪器在易用性和精度方面的进步可不是一点两点。这样,原来可能需要做上二三天才能得到的一个试验数据,现在只需要二三个小时就可以做完了。这样的试验效率,说出去有哪个科研工作者不眼热呢?
也正因此,当沈一一他们投资的新试验室一投入使用,整个院里的专家们都蜂拥而至,像是看什么宝贝一样的看着这些新进来的仪器,当然还是同样被弄得相当前卫的无尘房给震撼了一下。
有了这样一个好用的试验室,再看看自己院里原来的那些用了几十年,里面的桌子已经开始摇晃,窗户已经漏风,而仪器设备已经变得不再灵敏的试验室,各位专家的心里都已经浮上了一丝不甘心。
那些有幸被分到沈一一她们的委托任务的专家自然欣喜于自己成为了这些新仪器和新设备的第一批使用者。他们高兴地进入新试验室,体验到了新的硬件条件的便利性之后自然是对于这个试验室大加赞扬,就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有多么幸运,能够把这些新仪器好好地把玩一遍。这里面有高兴,但同样有着很大的炫耀成份。
那些承担的课题是国家计划的项目的专家和学者们自然是被刺激到了。自己明明是在为国家科研做贡献,自我的道德上的标准还更高,凭什么被那些被金钱收买的同事们嘲弄?他们当中有不甘心的人自然就打了报告,跑到了院领导的面前去闹了起来。
这个时代还到底提倡不提倡为国家作贡献了?自己明明是承担着国家需要的研究课题,想要好好地研究出个成果,为什么偏偏还要被这些简陋落后的研究条件所困扰?明明院里面现在已经有了更好的研究条件,为什么不能够向国家急需的研究课题倾斜,反而要让大家看那些不承担国家研究课题的研究人员的脸色?这还是不是国有的*领导的研究单位了?
我们的国企领导,特别是这种知识分子扎堆的地方的单位领导,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怕别人闹事。他们不怕你跟他讲理,就是怕你不跟他讲理。而一旦闹了开来,那可就是不讲理的开始了。所以党委书记一看这群情激愤了,赶快就和院长商量商量,干脆就把试验室的使用权开放给大家好了。这不是反正人家做委托课题的那组人也不是金刚,总是要休息的。这部分穿插去一部分做计划下达课题的人也不大可能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吧?
两个领导这个小会一开,整个事情的大方向也就确定了下来。于是就在小会召开的第二天,院里新出了一个试验室使用的新规定,正式地把新建的试验室向所有的课题开放了。这样那些准备闹起来的人就满意了。而那些本来可以独占这个沈一一她们修建的试验室的课题组则是考虑到了大家毕竟是同一个单位的职工,平时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所以想了一想,咬了咬牙也就算了。大家也就把平时的试验时间安排好,保证自己的课题不会因为抢不到试验室而被耽误就行了。
整个事情的决策过程中,院里的领导丝毫没有想到过,因为这个试验室的出资方是沈一一和王凯,所以他们之前曾经为这个试验室而特地起草过一个关于试验室使用的合同,而且还真的由双方审核后正式签署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