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片令人窒息的铅墨色,肖波静静站在一条小路的始端,一阵电闪雷鸣过后,肖波身后如脚步落下,开始有节奏、有声音的出现了一枚、一枚红色的小石子,它们收尾相连,指向肖波而来。肖波同样昏沉的视线里,蔓延的红色石路之后,缓缓露出了一个斑驳的影,他挣扎着,从红石路上而来,如兽一样低身、迅速。肖波听闻见空里开始回荡一阵类似野兽摩牙的声音,藏在这一片昏天黑地中。
肖波无法,路只有一条,肖波毫无选择的狂奔。但自己的速度始终是慢的,身后红色的石子如同跗骨而来的尸虫,如影随形。红色的边缘已接近肖波脚跟,肖波闭起眼睛,挥洒出身体里最后一分力气,但终是无用。
一丝丝冰冷、颤抖的触手抓住了肖波奔跑时狂甩起的手,肖波整个人都顿住了,心脏随之停顿。他鼓足了最大的勇气,一点点转回了目光,视线里,出现的是一个匍匐在地上的小男孩,他的身上遍布了红色的小石子,如同一层紧密的逆红鳞片。小男孩狞笑着同肖波对望,张开的嘴里,却是另一张小男孩的脸。
肖波猝然坐起,额头冷汗直落,片刻,他才发觉方才的只是一场梦,而此时的自己,正躺在医院里,而手中冰冷,肖波一愣,缓缓张开手,手里紧紧握着的是一枚红色小石子,尖锐的石锋已刺入肉里。
“该死!”肖波扔掉了石子,门打开了,一个人闪了进来,望着醒来的肖波,长长吁了一口气说:“谢天谢地,你终于醒来了。”
说话的是王公,也是他找到了昏迷在安民社区深处的肖波,打电话叫救护车将肖波送来了医院。王公拍了拍胸脯说:“你真吓死我了,刚在社区里见到你时,你全身抽搐,差一点就口吐白沫了。”
“王公,王公,怎么办,我好像真的是碰见,碰见那东西了?”肖波慌乱说。
“鬼?”王公望着平时镇定的肖波成了这种样子,作为死党,王公心里也是堵闷:“你具体说说,我听听。”
肖波将诡异离奇的事情重新复述了一遍给王公听,王公听到最后,面色苍白不比肖波好看多少,王公想了想,对肖波说:“我已经打电话给你父母了,他们一会儿就来,这个你可别对他们说,要不他们非说你神经了不成。”
肖波叹息:“就算说出来,谁会相信?”
“事到如今,你慌也没办法,谁让你碰见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啥也别想了,先养好了病,大不了,大不了就转校呗,离得那公寓远远的,就算那里面真有鬼,也缠不上你了。”
肖波心中早没了打算,只是点点头应和着,耳边倏然响起了昏迷前,小男孩所说的冰冷话语,他说:“记住,我在你身边,等你来,等你来……”
肖波背后发凉,转首,外面漆黑的夜色中,大雨还在滂沱。
肖波在医院里休息了三天,第三天的时候肖波虽然面色不太好,但身体已无大碍,收拾好了行李,准备跟王公在医院餐厅吃完晚餐,就回家里去,明天就去学校上课。
肖波这几天没有再做噩梦,虽然还会时常不自觉的想起可怕的一幕,但好歹不用夜夜惊魂了,肖波的心情也为此,开朗了些。肖波还在收拾行李,王公坏笑了个,说:“你快点整理,我清清存货,很快赶上你。”
“好。”
肖波整理完了行李,先行下楼,等着王公。不一会儿,头顶楼梯上传来了王公哎哎的怪叫,肖波笑问:“怎么了,王公?”
“还说,这两天老陪你吃这医院伙食了,吃的我肠胃大示抗议啊,看,又拉肚子了。”王公哎哎的向下走来。
肖波也说:“谁让你老吃油腻的东西,当然就拉肚子了,看看你这身份量,王公,我劝你不如改吃素……”
肖波没说完,目光瞥转,他发现下一层楼梯拐角的阴影里,站着一个黑漆漆的影子,正微晃着身体。
肖波盯看,这个身影像极了王公,肖波尝试着呼唤:“王公?”
拐角的黑影果然回过头来,果真就是王公。王公在用手机发着短信,不耐烦的说:“拜托,肖波,你也墨迹了吧,等你半天了。”
肖波心中震荡,若眼前这个是王公,那方才头顶之上同自己对话的人又是谁?
肖波缓缓、一点点将头移向楼梯缝隙里,猝然,一张黑发遮面的脸倒吊了下来,黑丝丝的发梢已然贴在了肖波脸颊,肖波张嘴瞪眼,黑发里,只可辨析出一张黑乎乎的嘴,扭动着靠近肖波,喃喃语:“记住,我就在你身边,一直。”
肖波面无血色、两眼直勾勾的回到了病房,王公自是瞧出了肖波的不同寻常,他关上门,从后面按住了肖波的肩膀,肖波茫茫然回过头,歪着脑袋看王公,王公一错愕间,刚待询问,却瞥见肖波的瞳孔里黑沉沉的倒映着一个人影,不是自己,而是一个小男孩的,王公一个打颤,双脚发软的坐在床上,肖波瞧着王公,声音颓然说:“王公,我好像是,逃不掉了。”
肖波目中的人影不见了,王公喉咙滚动说:“如果躲不了,肖波,你打算怎么办?”
肖波无力的坐在王公身边,脑袋似个放慢节奏的拨浪鼓,只是摇晃。
第二天,肖波回到学校,面对着曾经无比熟悉的每一草、每一木,肖波心中却有了股怪怪的陌生感,一只苍白的手伸到肖波眼前,肖波反射的将头向后缩,抬眼,却是一脸关切的张晓晴。张晓晴将早整理好的笔记本放在肖波面前,面带愧意的说:“肖波,是不是那天我让你等我,后来你淋雨才病了?实在不好意思,那天奶奶也病了,我一心只顾了照顾奶奶了,所以把你给忘了。当我出来时,你就不在了。你,不会生我气吧?”
肖波吁出一口闷气,挤出一点笑容说:“算了,这根本不管你的事。”
张晓晴见肖波没生自己气,心里也就没了负担,关问了几句后,就回去了。而就在张晓晴离开的背影里,一双冰森森的目光悄无声息的注视着肖波,坐在座位上的肖波没来由的一阵颤抖,他抬起了目光,一枚红色的小石子安静的搁放在自己面前桌上。如似一抹鲜红色、血淋淋的微笑。
谁?谁放在桌上的?张晓晴,不可能,她离开时桌上还是空的。那是谁,究竟是谁!肖波想了许多,最后脑中却是一片空洞的白,他拉开椅子,攥起石子冲出教室。
走廊尽头的窗边,肖波用尽力气的将红色石子扔进了窗下的青叶藤里,直到完全瞧不见任何的踪迹,肖波才收回了目光,而蓦然,肖波感觉身后站着一个人。
“谁?”肖波忙转身。
一张蜡黄无血色的脸在肖波面前微笑,肖波认出了这张脸的主人,不由诧异问:“是你,高磊?”
肖波面前出现的正是同班同学高磊,肖波静下心来,有些厌恶道:“你站在我身后干什么,有事?”肖波语气里不善,这个自是有原因的。这个高磊虽说是肖波自小的同学,但为人并非像其名字般高大磊落,而是一个猥琐古怪的人,不少同班的女生就曾揭发,说是每当放学,就有人跟踪他们,后来多几次,留意了逮住了这个人,就是高磊。当时高磊还满不在乎的解释说,自己是顺路,不是跟踪。后来,没有确凿证据,也就不了了之了。但这高磊在同学们眼中的成色就大大下降了,女生们私底下管他叫做“跟屁虫。”还有更难听的,肖波就不愿意再想起。
高磊瞅着来时走廊,压低了声音说:“肖波,我还真有事要找你。”
“什么事,说吧。”肖波如此说,心中却自道:你这样的人,找我还能有好事?
“是关于……”高磊刚待说,走廊里走来了几个女生,高磊清了清嗓子,还是跟做贼似的小声说:“这里说实在不方便,但你知道就好,是对你很有用的事情,可以帮助你。这样,你下午放学了,在学校后面的美食街头上等我,我再告诉你。记得,记得啊!”高磊不等肖波说,已经脚底抹油,溜了。
肖波心中本就郁闷,不由道:“莫名其妙。”
这高磊果然有些神经了,肖波又想回了自己,自己呢,莫非也会变得跟这家伙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