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去吗？”无人的楼道旁，静玟脸色灰白地站在低吴乐一级的阶梯上，仰着头颤抖着嘴唇，眼神惊慌地看着吴乐问。
吴乐紧皱着眉头看着手上那张被攥得皱巴的纸条，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踱下台阶，握起静玟的手，说：“当然！去！一起！”然后他最后一眼看着那纸条上的黑体字——今晚七点，西区F教学楼四楼404室，前冤后怨，不见不散！
他把它们撕得粉碎。
冬天的夜风吹得校园显得特别枯瘦，月亮冷缩在像棉被的云里。F教学楼肃立在山腰上，头顶的黑云犹如一只硕大的乌鸦，张开黑乎乎的翅膀，把它笼罩得鬼影森森。
静玟远远看着B教学楼就开始手脚发抖。
“吴乐，我们真的要过去吗？我害怕。”她紧紧地抓着吴乐的胳膊，声音颤抖。
“既然已经出来了，就不能再退缩了，与其每天都惊恐逃避地过着日子，不如今晚就来个了断吧！静玟，勇敢点！”吴乐把双手搭在静玟的双肩上，鼓励着她，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塞到静玟的手上。
静玟看清来物，不由吓了一跳，那是一只带鞘的匕首。
“吴乐，有这个必要嘛？”她声音颤得更厉害了。
“这是我特地从校外弄来的，既然我们连敌人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带着有胜于无，记住，等下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最重要的是要先保护自己，知道吗？”吴乐把脸凑到静玟面前，语气郑重。
“嗯。”静玟看这她的眼神，听话地点了点头。
黑风夹着寒冷从楼梯道口直窜了下来，犹如一群翅膀冰凉的黑鸦齐齐从皮肤上掠过般，让人通身彻底的一阵冰凉。静玟紧紧地握住吴乐的手，手心阵阵冒汗，跟着他一步一步一级一级地向上走去。
月亮终于从云被中冒出半边脸来，清冷的月色透过冰凉的窗台照在清冷的台阶上，静玟可以清楚看到有两个黑影，和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一下，两下，一步，两步…… 静玟越来越紧地抓住身旁吴乐的胳膊。
3楼了。他们停下脚步来。冷冷地阶梯一级一级地向上延伸，在冷月下，幽深得如同地狱的边缘。静玟看着头上这一片森冷，脊背一阵阵发麻，她发现，自己的心跳声更猛烈了。
她向旁边仰起头，想要从吴乐那里得到一些鼓励的温暖，然而一股乙醚的气味却直接从她上方铺天盖地直逼下来。
她惊诧地睁着眼，模糊中能看到吴乐熟悉的面容，来不及想为什么，便昏睡了过去。
静玟在一阵冰凉中清醒过来，能感觉到头顶上方正有冰冻的水正一滴一滴打在她的脸上。口中有苦涩的药味，她在黑暗中打起精神来，转头四望，发现自己竟躺在女厕所中。她起身，有东西从她身上滚下落地，“啪嗒”一声，清脆入耳，原来是那把匕首。
吴乐呢？她脑中突然想起刚才闭眼前他的脸，脑海不由轰隆响了一下。
难道？他——为了我——自己一人——不——
静玟急忙抓起地上的匕首，快速跑出女厕。
月光暗晦，楼道上一片黑影森森，然而静玟还是看清了一扇门上的数字——401。
4楼了，原来已经在4楼了。那404在哪？尽头……
踱着响亮而沉重的脚步，静玟的心简直提到嗓子眼上，手心直冒冷汗，紧握着手中的匕首，一步一步地向尽头的404室走去。
404室门窗黑暗，冰凉，仿佛上面正盘踞着一股邪恶的黑气将少得可怜的月光逐渐吞噬。静玟慢慢走近门口，听得见脚步声和心跳声正交织在一起勒紧着她的心。
门半掩着，稀薄地月光下，她很难看清教室里的情景。
“吴乐——”她怯怯而软弱地叫了一声，声音颤抖，如同掉进了无底深渊。
“吴乐——”她再次叫了一声，可依旧没有人回答。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伸出颤抖的手慢慢将门推开，“咿呀”地一声响彻楼层，直入心底，犹如一支冰梢划过她的心脏一般，让她不由全身一阵冰凉发毛。
借着淡薄的月光，她看不出教室里有什么异样。推出去的门好像撞在什么柔软的东西上，慢慢弹了回来。
静玟探入身子，弯着脖子往门后看。
“啊！”的一声响彻冻寂的黑夜。
静玟身子瘫软地坐到地上，瞪大着眼睛，张着嘴巴，绝望而难于相信地看着她头上一方的情景——清冷地月光下，吴乐脚悬在半空中，在门后的空中孤独地打着秋千。他脸白得可怕，泛着冷冷地青光，被套在他脖子上的绳子悬得极度扭曲，身体摇晃着，刚才还让静玟感到温暖的胳膊已没了温度，冷风吹过，静玟感到他已冰冷得不像个人形。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静玟彻底绝望地坐在地上，眼泪索索而落。
“怎么会这样……”她嘴里不停地念着同一句话。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别处传了过来。
静玟惊蛰般地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静玟赶紧躲到了讲台后，绝望而害怕的眼神里泛出了最后一搏的坚强。她紧紧地握住吴乐给她防身的匕首，寒刃出了半边鞘。
她眼紧紧地盯住门口。
她要报仇，她要保护自己，她不想死。她要看看，这个一直将恐惧植在她心里的人抑或是魔鬼，到底是什么模样。她要杀了它。
她睁大着眼睛，紧紧地盯住门外那片月光下冷白的楼板。
脚步声终于近了。她的心更紧了。
身影出现。
啊——原来是她。
——是她。
一切的疑点终于瞬间冰消雪解了。她狰狞一笑，冲了出去。
“是你，原来是你……”她咬牙切齿地用匕首指着对方大叫。
“什么？李静玟，你干吗？”谢小敏惊吓地看着静玟手里寒光闪闪的匕首，脸色青白。
“一切都是你在搞鬼，是你在搞鬼……”静玟仿佛失去了理性，恶狠狠不顾一切地冲向谢小敏。
“什么搞鬼，不是你发信息，啊……”谢小敏惊恐着正欲夺身逃去，可静玟的匕首却已插进了她的肚子里。
谢小敏不明白地睁着泛着泪花的双眼，疼痛地看着面前面型狰狞的静玟，双腿渐渐地瘫软下去，“为什么……”最后她这样说。
静玟冷冷地看着谢小敏慢慢地从自己的身上倒下去半响，才突然又“啊”的一声蹦了开来，仿佛一瞬间，她才彻底清醒过来——她又杀了一个人。
手上冰冷的匕首末鞘还残留着点滴尚有余温的红血，她松手，“哐啷”一声，匕首落地，声响直敲她的心灵，她彻底跪倒在地上。
“怎么办，怎么办……”她手捂着脸，却没有哭出来。绝望像安眠药，让她冷静得此刻有些无所谓。
已逃了一次，这次还逃吗？——逃到哪里去？天涯海角。可心逃得过吗？
她突然感到很累，眼皮很沉，很想一睡了着。
视线模糊间，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她走来，她不可思议地撑大着眼睛，望着面前的这个人。
10
静玟以为只是个幻觉，但面前吴乐嘴上嘲笑般的笑容却生疼地提醒着她这是现实。
她不明白。
他不是死了吗？
吴乐却站在门边，嘴角鄙弃地向她轻笑了一下，然后抬手用力拉下悬在门后的那具尸体，“嘣蹦”两声，那尸体身体里竟然只是几个气球和一把碎布。
她不解，只能睁着眼困惑地看着他向自己慢慢走来，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蹲下，眼神不是以前的温柔关爱，而是满目的恨意。
吴乐眼直直地看着她迷惑的眼睛，然后再次轻笑了一下，从口袋里取出一小角发黄的报纸，拿到静玟眼前—— 女高中生身亡，车主逃逸 。
轰的一声脑袋仿佛被昔日的车声碾过，罪恶的幕片重新开始一幕幕播放。她明白了，她全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是的。我就是当时躺在车后远处的那个男生。”他声音冷得让她心疼，“没想到吧，我当时并没有立即晕过去，你下车来的时候，我还能勉强看清你的脸，于是，我永远记住了。”
“小安今天生日，我答应过要给她报仇……”他继续说着，声音里有强忍抑制着的痛苦，“医生说，如果当时抢救及时，小安还有救，可是你……她那么好，她也考到这学校，我们从小学一起上学到高中……要不是你……”
他说到这里便打住了，泪已在他眼眶里打转，却早从静玟的眼角流了下来……
他突然站了起来，然后把手伸进裤袋里，掏出了一瓶安眠药。他松开手指，“哒”的一声瓶子掉在地上，半瓶药丸撒在静玟身旁周围。
“你是不是觉得眼睛很沉，很想睡觉？看来时间也是差不多了。”他重新冷静了下来，目光比窗外的月亮还冷，“呵，你别这样看我，我在你刚才昏迷时给你喂了一把安眠药，那个量是小安死后我自杀未遂得来的经验，她足够让你在死前还有一个钟头的清醒，以便让你有时间来杀了谢小敏。呵呵，人人都知道你平时跟谢小敏关系不好，你嫉妒她跳舞比你好，所以你把她给杀了，刀子上全都是你的指纹，别人会这样认为的，然后，他们会说你害怕承担责任，于是自己畏罪自杀，先吃了安眠药，然后再割脉，呵呵，这样的死法，你说好不好……。”说着，他重新蹲了下来，用戴着手套的手，从静玟软弱无力的手里取过了匕首。
“上一次你逃过了生命的惩罚，这一次你是怎么也逃不了了……”他抓起静玟柔软无力而洁白的手腕，悠悠说着，眼睛里闪着青色的光。
一颗绝望的眼泪从静玟的眼角挤了出来。
吴乐最后再看了一眼静玟的可怜样，轻蔑地笑了一下，然后便眼光下垂，重新把目光放在静玟洁白软弱的手腕上。他微皱了下眉头，手指稍转，匕首的寒光扬在半空……
“等下……”生命尽头苍弱稀离的声音擒住了他强壮有力的手，他怔了一下，手停了下来。
“你有真爱过我吗？”那声音微弱得仿若虚无，却字字清晰地荡在他的耳边。他再次怔了一下，起眼惊疑地看着她一会，随即，便不由得意地再次狞笑了起来。
“你配吗……”他说，语气嘲笑而薄情，重重地将她最后的希望拖向那深不见低的黑暗中。
“我不配……”静玟苦痛地惨笑了一下，再次一颗眼泪从她眼眶里滚落而下。她轻微地摇了摇几下头，然后深吸了一口含着鼻涕的呼吸，虚弱地说：“不过，还要谢谢你，不管是真是假，你让我渡过了那年暑假以来至今最快乐的一段时光，谢谢你，真的……我会自己去向小安陪罪的……你动手吧……”她最后闭上了眼睛，大方地向他展现着她美丽而洁白的手腕，白皙的皮肤下血脉清晰，她把命交到他手上，脸上虽挂着泪，但泪花闪烁着她嘴边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