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漓叮嘱了靳公公,不放任何人进来,膳食汤药都由她亲自在门口接,可是,司宸墨还是人事不省,喂药喂食都喂不进去。
是以,晚上靳公公送东西进来的时候还递进来另一样物件——麦秆。
“娘娘,这是曹侍卫去宫外找来的,他说你用得着。”靳公公毕恭毕敬递给她。
雪漓接过麦秆,回忆在脑海里翻滚,昔日那个奄奄一息的少年是她一口一口度他以鲜活的生命,而今,他又奄奄一息出现在她面前,为什么每一次都是这般生与死的相逢?
不觉泪已潸然……
“娘娘……”靳公公看得心酸,她的痛,他是懂的吧?虽然他是宦官……
雪漓轻拭腮边的泪痕,将麦秆递还靳公公,“公公,拿回去吧,如今用不着了……”
朱门紧闭,徒留靳公公呆立在门外,手持金黄的麦秆,一时不明白雪漓话里的意思,用不着了?用不着了……
浑浊的老泪便在满是沧桑的脸上奔流,他向天而跪,老天爷,老奴苟活到现在已是多余,若有罪孽,皆是老奴一人之过,老天要惩罚,就惩罚老奴一人吧!所有的一切都与皇上无关,当时的皇上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孩啊,为何要他承担这么多的痛苦和折磨!
雪漓并不知门外的靳公公如何痛心疾首,端着药坐在他身边,只是泪流。手指覆上他冰冷的脸颊,缓缓移动,一点一点感受着他的冰冷逐渐淹没了她的指尖,凉意一直漫延到心尖。
“骗子!你这个骗子!”她忽然激动起来,含泪大骂,“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总是骗我!从十岁开始就骗我,一直到现在都在骗我!我不准你死!你还欠我一个解释!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在等你?十岁的时候在风雪中等你,如今在绝望中等你醒来!我告诉你,如果你现在死了,我马上追你到地府,找你问个明白!所以,你敢死!大骗子!”
哭着骂着,她猛地喝了一大口药,俯身覆上他的唇,他似有感应一般,在雪漓与她双唇相碰的瞬间,微微张开。雪漓心头一喜,眼泪也随之涌出,和着药水一起注入他唇中,如果可以,她真愿意把自己生命的力量就这么一点点输给他,只要他能活过来……
直到一碗药全部喂完,她才感到这药好苦,曾几何时,她每每吃药都要翼哥哥寻了蜜饯来才肯喝……
翼哥哥……
这几天一直没想起他的名字,一旦想起,她的心便忽然痛了……
她现在这么做是不是意味着对翼哥哥的背叛呢?可是,她不能看着他孤独地死去,不能……
哎,纷乱啊……
然而,更乱的事接踵而来了……
门外靳公公的大呼小叫声中,门被一脚踹开,一个尖锐的声音哭哭啼啼而来,“皇上,皇上你怎么样了?臣妾担心你,这些人凭什么不让臣妾进来?”
雪漓急速想用被子盖住司宸墨的脸,可是晚了一步,琳妃冲进来已然看见了司宸墨的脸,她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这……这……这不是皇上?你……把皇上弄哪里去了?”
雪漓顺手一个耳光扇在琳妃脸上,“放肆!你哪只眼睛看见这不是皇上?”
琳妃捂住脸不吃这一套,在太和宫撒痴撒泼,上前揪住雪漓厮打起来,“好你个妖女!难怪宫里人都说你是妖精惑君!你把皇上害死了,却在这儿私会男人,你把皇上还给我!这不是皇上,我两只眼睛都看见这不是皇上!”
雪漓的衣服被她撕破,脸上还抓出一条血痕,她怒起,一把推开琳妃。怎么说她也胡乱学过几年武,虽然不计,对付一个琳妃还是绰绰有余,琳妃被她推倒在地上大哭着要去找太后。
雪漓冷笑,“这事儿你去找太后,只怕太后也不待见你!两只眼睛都看见了是吗?好!曹子瑜!”
“臣在!”闻声赶来的曹子瑜早已立在门口候命。
“这个女人说她两只眼睛都看见床上躺着的不是皇上,那么……就剜了她两只眼睛!”她在下令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她不明了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如此残酷无情,可是没有办法,为了保护他,不能让他人知道他的真实面目,只怕这一传出去便是杀身灭国之祸……
曹子瑜当然清楚司宸墨的真面目,理所当然不允许任何人泄露半分,即使雪漓不下令,他也会在琳妃回宫的路上暗中灭口。雪漓也是瞧准了这一点,才会指使他,否则这小子还不一定听她的话。
所以,曹子瑜一得令便道:“是,臣立刻带她出去行刑!”
琳妃怕了,大喊,“漓妃!你这个祸国殃民的妖精!苏妲己转世的狐狸精!谋害皇上,小心天诛地灭!”
雪漓皱了皱眉,沉声道:“曹子瑜,她嘴里还能喊?顺便割了她舌头吧!”
说得倒是轻描淡写,可其中阴狠的含义让琳妃呆若木鸡……
太和宫里又恢复了平静。
原本就体弱的漓妃,加之身怀有孕,平日稍稍一动便累得喘气,如何经得起这样的折腾?顿觉异常疲惫,便唤了靳公公倒来热水,稍稍洗浴,便随意批了件便服上床歇息。
依然紧拥了他,希冀自己的温暖能传递给他生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