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突然涌了上去,我被人群挤到了后头,不过还是努力地巴上去,想要凑上一份热闹。因为好久没用沾上一点人气了,心里空出一个破洞,怎么也无法填补空缺的地方。
随便说了一个地方忽悠他,挂了电话,耳根子终于彻底清静了。
这个历殇,真搞不懂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到底来的是什么人?
我微微一抬眸,迷离的目光越过茫茫人海,突然间耳畔的嘈杂全安静了,只有轻轻的静静的雨声。
视线定住,聚焦,又涣散。
手机倏然从掌中滑下,掉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我却像被点了穴,站着一动不动。
这一次,是真的擦肩而过。
微笑着背过身,流下你不能看见的眼泪,风吹散了伤痛,心却多了一道温柔的伤口。
第一眼,很自然地,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正如当年,在毕业舞会上,第一眼就被他深深吸引住了眼光。
可是又有些不同。
第一次见他,他还玉树临风地站着,俨然舞会上尊贵冷漠的主人,鹤立鸡群般冷傲的睥睨着众人。
自信,沉稳,邪气,高不可攀。
从没想过,重生之后第一次见他,会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他已坐在了轮椅上。
这一坐,不但在人前矮了一大截,就连自尊也似被折了一半。
我不可置信。
惊疑,迷乱,犹豫,都被突如其来的心痛填满。
那天在海里死去的心,似乎又重新以这种激烈的方式活了过来。
眼看着他,泪珠哗啦啦就流下来,很快湿了脸颊,在莹白精致的下巴上汇成细流,一滴滴浸湿了衣领。
既然是妖孽,又怎么会坐在轮椅上……
他是在骗我,一定是在骗我!
拨开人群,我绕过人群,在远远的角落,看得很清楚。
捏了捏脸,也不是在做梦。
他坐在轮椅上,深灰色手工西装,银色袖扣,浑身似乎被一种沉郁冷漠的气质笼罩着。天空是灰暗的,空气是冷湿的,就连人们炽热的呼吸,也不能削弱半点从他身上散发的冰冷。
这样的阴雨天气,却是阴雅绝伦的男子,最好的陪衬。
空气压抑而沉闷,暗黑的天色,为他做了最漂亮的剪影。
梦幻又黑暗。
一如漫画中罪恶但唯美的男主角。
对面,是一个邪气俊美的男人。俊脸如刀刻出,凛冽幽深的气息,正如被禁锢在地狱的撒旦,即便身处炼狱,也是冷脸相对。半阴柔半阳刚的俊颜,因主人坐在了轮椅上,接近完美却又添了一点残缺。
这份令人遗憾的残缺,竟也美得让人惊艳!
此刻的他,半人半妖,冷艳被浓重的邪气笼罩,灰眸带笑时,也像出鞘的宝剑一样,发出幽深锋利的光芒。
“多可惜啊,又帅又多金,还是商业奇才,却成了一个残疾人。”一个穿蓝色风衣的高挑女人叹息着跟同伴说,“看他动也不动的样子,不会是全身瘫痪了吧。那天看时代周刊,正好看见他是封面人物,我还为此惋惜过呢。”
“你笨哦。他上身还能活动,没看到人家是来剪彩的吗?我听说他是发生车祸才半身不遂的……”
她的同伴咕哝几句,小声地自言自语:“就算残疾了,以他的财产和俊美的外貌,也不难找到愿意和他厮守一生的女人吧。不过,现在好看的男人都去当GAY了,你看他旁边英俊的男人,看得出他们的关系很亲密。他剪彩都是他亲自递过去剪刀呢。”
这个世界,男人只要有金钱,就会有女人,或者男人。
这个观念,男人和女人都深信不疑。
殷御也在。
殷御和颜黎深,竟是认识的!是否代表,我进入肖氏集团的第一天,就被颜黎深盯上了?还有殷御对我的态度和行为,也是颜黎深指使的?
脑子里一片混乱,我盯着高台上的人。他还是他,只是身上的气息冷冽掩盖了邪肆之气,冷艳的外表下藏着彻骨的冰冷而已。
那么一个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男人,如今竟变成了人们眼中可怜的残疾人?
不,不可能,我一定是在做梦!
颜黎深那个恶魔,怎么可能变成一条可怜虫?他的自尊决不允许他在别人怜悯的眼光下苟延残喘!
难道他现在半身不遂,也是一个假象?正如那一天,他利用殷御接近我一样。也许那天在宴会上,他正好撞破我和殷御,也是一场经人设计好的套。殷御根本就知道颜黎深会来,所以才会那样奇怪地对我。
只有我这个傻瓜,一直被人骗得晕头转向!
剪彩完成后,殷御推着轮椅,把他带到车子旁边。
两个壮硕的保镖一人一只手臂扶持他上车,男子的脸色除了冷漠还是冷漠,仿佛对于周遭的一切早没了知觉,万念俱灰。
殷御坐在副驾驶座上,扭回头看着冷若冰霜但依旧俊美如昔的男子。“为了这场落海者死亡基金的成立,真的值得你亲自露面吗?我以为,你会一直躲在自己的城堡里舔舐伤口,一辈子都不见任何阳光。”
男子摇下车窗,冰冷的雨丝飘进车内,打湿了他神色的西装外套。浓密发丝上晶莹剔透的水珠,像是一层薄薄的雪,映得冷峻雅绝的脸庞更形冰霜。
车窗外是一逝而过的风景,他侧头看着外面,淡然不语。静思过后,手肘撑在车窗上,指腹抵着线条刚硬的下巴。
“今天也下雨了。”语调云淡风轻,不见主人思绪。
殷御看出去,唉声叹气:“怎么又下雨了。”似乎下雨天,让他很懊恼。这样的天气,实在不讨人喜欢。
“我刚刚,好像听见了她的名字。”阴柔绝美的男子柔声说。
很少听见他用这么温柔的语气,殷御侧目而视,随后想了想又觉得恐怖。“颜,你不会出现幻听了吧?还是精神分裂?”
那个人,已经消失差不多一年了,连肖何那边的人也放弃了找寻她的行踪。
颜黎深冷凝的视线依旧缠在细细绵绵的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