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信么?”翩若冷笑起来,取出她的罗红衫和白玉鲛银鞭,“不信的话,我就带你去看看。”
一个时辰后,翩若给她换上一袭水红色的宫装,梳上南极宫宫女的发髻,托着放有华衣的托盘,走进那寝殿。
殿内依旧是原先的摆设,字画、兰花,一个高挑窈窕的红衣身影负手在窗边,赏着湖底的景色。
听到足音,回首过来。
一拢红衣,玄纹云袖,内衬暗红束领里衣,长长的上挑的远黛眉,沉静若天山池水的凤眸,肌肤胜雪,风华绝代。
“慕……”轻雪惊得上前一步。
“慕主子,赤练送来干净的衣裳了。”翩若忙将她一拦,截住她下面的话语,“赤练伺候慕主子更衣。”
那红裳女子直直看着前方,沉静的凤眸一动不动,出声道:“搁下吧,你们先伺候弈轩更衣。”
轻雪这才透过那珠帘子看到红木床上躺了个人,而这个人,正是凌弈轩。他赤果着健硕精壮的上身,穿着一条玄色长裤,墨发飘散肩头,有棱有角的俊脸带着睡后的慵懒,模样看起来异常性感。
宫女为他撩起那遮住大床的珠帘子,盈身恭请他出来。
他随手披了一件雪白的里衣,缓步走出来,走到慕曦身后,当着轻雪和翩若的面圈住慕曦的腰身,“几时起来的?”
慕曦目视前方,后仰窝在他怀里:“刚起来不久。”
轻雪如遭雷击,忘了宫女该有的回避,指节隐隐捏得透白,手中的托盘就那么‘嘭’的一下摔落在地……
翩若忙挡在她身前,对那对俪影垂首道:“她可能是端的手软了,还请主上让她退下!”
“那就让她退下吧。”红衣女子道,唇边带着淡淡的笑痕,“赤练你准备好弈轩的衣物后,也退下吧,我来给他更衣。”
“是!”
翩若忙拾起那套华服,叠好放回盘,盈盈下拜:“赤练这就为慕主子再去准备一套。”袖子一挥,让殿里的所有宫女都随她退了出去。
而后带上厚重的殿门,将脸色惨白的轻雪带到一边:“你现在信了么?那尊石像成了活生生的人,少主与她尽释前嫌,误会消除,两人现在犹如神仙眷侣。”
轻雪静静倚在门上,听到里面的男人发出爽朗的笑声,低哑深沉,如古琴在拨动,透着从未有过的欢快。而那笑声如利刃一下一下戳着她的心窝,让她终于明白,原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慕曦。
这一刻,她想哭,可是哭不出眼泪来,眼眶干涩,心如刀割。
几日后,她带着善音去了军营做军医。
军营驻扎之地是块平地,依山傍水,离市集有几里路,她挺着快五个月大的肚子,为那些军妓做身体检查,为她们熬断子落胎的汤药。
这些个年轻的寡妇,比她大不了多少,出嫁不到三年,丈夫便战死沙场,无子无夫。每每来她这里取药的时候,她们经常盯着她的肚子笑道:“哟,又大了一圈,看来是个顽劣的小子呢。”
每到这时候,她也是幸福的。是啊,是个顽劣的小子,以后能喊她娘亲,穿着她做的小衣裳蹦蹦跳跳,念书习武,等她老得走不动了,可以背着她回家。
这样的孩子,又怎么忍心打掉呢。
“主子,又在发呆了。”善音端着盆刚刚从河里洗净的衣裳,麻利甩了甩,晾在营帐前的竿子上,说道:“听说今日军营里要升帐点将,所有的将士都要出列,主子你避着点,别撞上了爷,不然又有一番折腾了。”
她从凳子上站起身,在草地上转了转,活络酸涩的腰肢,望着远山道:“他只怕是以为我与长风走了,给他与慕曦留了个清静,不会刻意去寻的。”
“主子,你说那个慕曦怎么就突然回来了呢?而且还恰恰是在爷身上的巫术被解之后。”
她秀眉一蹙,面色清冷。
善音打打自己的嘴巴,机灵笑道:“奴婢刚才听说落荒而逃的三王爷在京城举办大婚了,娶了那个心狠手辣的萧翎为侧妃,与他们萧家同气连枝了。”
“与我何干?”她停下走动的脚步,右手撑在隆起的肚皮上,轻柔抚了抚,“最多三个月,小家伙就要出生了。”
“与你关系大着呢。”善音俏皮一笑,走过来,曲着身子将耳朵贴在她的肚子上,“想不到这三王爷还是个死心眼,一心一意要将那正妃位子留给你。主子你是不知道,那萧翎大婚当日可是烧着一肚子火,差点将整个渭王府给烧掉了,扬言不报这口恶气绝不罢休。”
“三王爷不是死心眼,而是有怪癖。”她抿唇轻笑,摸摸那睡在肚子里的孩子,俏颜柔和:“上次可能就是这个孩子保佑我逃过了一劫,他知道我不能没有他,所以坚强的活了下来。”
“主子……”善音突然站直身子,双手交握一起绞了绞,小心翼翼道:“其实我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是关于小主子的。那日你身中毒粉,肚子剧痛,爷临行前嘱咐长风主子给你打掉这个孩子,而不是救这个孩子……之后长风主子偷偷给你留下了这个孩子,就被派到凤城去了……”
“我知道。”她脸上的柔和笑意散去,换上惨淡与冷漠:“对他来说,这个孩子只是一块肉,根本比不上与他因误会分开五年的慕曦。我又算什么呢,从他亲手手刃他养父那一刻起,我就该知道会有今天!”
“我早就说过这个男人靠不住的,这样的男人,除非主子能将他囚在兰坳,让他永远不出来……”
“兰坳?”她默默念着这个词,从袖子里取出一支犹带竹香的横笛,用指尖抚了抚那个雪字,“我本想回去常伴婆婆左右,可是那里留了他的影子,他的痕迹,若留下,自会是自欺欺人。”
“那我们便不回去,花面婆说过我们可以不回去的,她会出坳来看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