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幻失落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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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大转折 2

这时候,在九五一医院的特别医疗部里,气氛仍然是安静的,春天的阳光下,院中的喷泉发出欢乐的声音,潺潺地从假山顶上流淌下来。有蝴蝶在花丛间翩翩飞舞。

英翔的病房里,光线十分柔和,略显黯淡,厚厚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室内十分安静,除了医疗仪器轻微的嗡嗡声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英翔只是缓慢地恢复了自主呼吸和心跳,却依然昏迷不醒。他的脑电图始终呈现出十分异常的态势,仿如癫痫症患者的脑波。

英奇坐在病床边,看着不成人形的英翔,轻声说:“儿子,你创造了历史……”

他低头看了一眼握在手中的共和国英勇勋章,轻轻叹了口气。

今天上午,韩笠总理郑重地将这枚勋章交给他的时候说:“很遗憾,我们不能举行一个公开的正式的授勋仪式。但是,对于为这次行动做出了重大牺牲的战士,祖国感谢他们,人民感谢他们。”

这次被授予最高荣誉“共和国英勇勋章”的人共有九人,牺牲的那七名特工、黎远望和英翔。其他参加了行动的人员则分别被授予了一等军功章、一级红星勋章等荣誉。

坐了很久,英奇不得不起身离开。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这时,黎远望从基地里的心理室出来,长长地松了口气。他终于通过了心理评估,可以正式归队,参加下一次行动了。

他们每一次执行了任务后,都必须去接受心理咨询,如果有问题,还要接受心理辅导,必须通过了专业部门做的心理评估,他们才能够归队,继续执行下一次任务。所有人都必须这样做,无一例外。

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见到江离了。他想了想,对着手表说:“阿媚,替我接江离的电话。”

过了一会儿,阿媚娇滴滴地回话了:“黎大哥,江小姐不接你的电话,她说让你去死。”

黎远望一听就乐了:“你对她说,我得先见过她了再死。”

又过了一会儿,阿媚回了话:“黎大哥,江小姐说她没空,等你死了再说。”

黎远望上了车,边往外开边吩咐:“你告诉她,就说我去找她了。”

这次很灵,阿媚很快就说:“黎大哥,电话接通了。”

江离出现在他手表的屏幕上。他按了一下车上的屏幕,将信号转到那里。江离显得很不耐烦:“我说你有完没完?”

黎远望立即答道:“当然没完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别跟我玩无故失踪这一套。”江离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我对你只有两个字,滚蛋。”

黎远望看着江离满脸怒容,却越发俏丽。他乐呵呵地说:“何必?何必呢?我这不是看你来了吗?给个机会,让我负荆请罪。”

“少来这套,就算你背着荆条来,我也没功夫抽你。”

“还是这么忙啊?”黎远望一边开着车一边顾左右而言他。“也得注意身体,别累坏了,我可要心疼的。”

“别花言巧语了。”江离仿佛稍稍消了点气。“我一会儿要和枭枭他们去听音乐会,没时间理你。”

“谁的音乐会?哪个歌星呀?”黎远望没话找话,其实那些所谓的当红歌星他一个都不知道。

“俗得要死,一听音乐会就想到歌星。”江离冷嘲热讽。“是费城交响乐团的音乐会,他们只在北京演一场,票挺抢手的。”

“在哪儿演?北京音乐厅?”

“不,国家歌剧院。”

“哦。”黎远望知道是在长安街上的那个离人民大会堂不远的大型歌剧院。“那儿的音响效果可挺棒的。”

“对啊。”江离的气似乎完全消了,反而跟他讨论起歌剧院的音响效果来了。

说了一会儿功放,江离看了看表:“哎呀,好了,我得走了。你别来,我不在家。”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

“怎么着也得夜里十二点了吧。”

“行,那我十二点去找你。”

“随你便。”江离边穿外套边往外走,将电话信息转到自己的手表上。

黎远望忽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赶紧问:“哎,江离,你最近看见过依露逊吗?”

江离的脸色一变:“怎么?你找她?”

“我想帮英翔找找他。”

“你那个朋友?”江离冷哼一声。“你让他去死。”

黎远望叹了口气,心里嘀咕,他离死也不远了。

江离进了电梯,仰着头想了一会儿,问他:“英翔干吗自己不找她?”

“他……又病了。”

江离不屑地又哼了一声:“嘿,他倒真是多愁多病的身。”

黎远望有些无奈,只好干笑了两声:“唉,你以为谁都像你老公这样是国防身体?”

江离大怒:“你皮痒了吧?你说你是谁的老公呢?”

“好好好,算我说错了,是未来的,好了吧?”

“哼,恬不知耻。”

“不知耻才能勇往直前嘛。”黎远望嘻皮笑脸地说。

江离终于忍俊不禁:“你这个人,虽然弱智,倒也有些歪理。”

黎远望呵呵地笑了一会儿,才认真地问她:“不过,我是说真的,你最近看见过依露逊没有?”

“没有。”

“真的?”

“她早不在北京了。她是春节的时候走的,到现在都没消息。”

“你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

“不知道。她上个月给我发来了最后一篇稿子,就再也没有消息了。邮件上说是马上要到没有现代化的地方,荒凉的原野,不会再上网。”

“哦。她……发来一篇什么稿子?”

“《爱别离》。是篇散文,我给发在扉页上了,做得很漂亮。”江离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个来了?”

“替英翔问问而已。”黎远望赶紧解释。

江离出了大楼,上了自己的车,往外开去:“好了,你自己去网上看我们的杂志吧,那篇文章在今年的第三期上面。我要开车,不跟你说了。”

“好吧。晚上我去找你啊,你可别忘了。”黎远望切断电话,又呼叫自己的电脑助理。“阿媚,替我找《城市幻影》这本杂志今年的第三期,账号、密码不变。”

阿媚立刻说:“找到了。”

“有《爱别离》这篇文章吗?”

“有,作者是依露逊。”

“对了,就是这个,给我念出来。”

阿媚用那种设计好的柔媚的声音念了出来:“一转眼,便又是春天了,风卷着柳絮细细碎碎地从眼前飘过,轻灵幽黯的小雨纷纷扬扬地一直下到枕边、梦里。悄立黑暗中,看着远远的一点灯火,不由静静地想起你。……”

听着听着,黎远望放慢了速度,然后一转弯,向九五一医院驶去。他边开车边急急地说:“阿媚,替我找阿武。”

“好。”

不一会儿,阿武的声音就传来:“黎先生,你找我吗?”

“对。阿武,很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你还好吗?”

“不太好,我一直都没有英先生的消息,也找不到他。”

阿武的声音似乎显得闷闷不乐。随即黎远望便暗自好笑,电脑怎么可能有个人情绪?不过,他还是安慰它道:“英翔有些事出了远门,暂时不便联络你。不过,他现在在生病。”

阿武似乎吃了一惊:“真的吗?他生的什么病?住在哪里?让我看看……啊,有了,他在九五一医院……哦,他的病可真够重的……”

黎远望反而大吃一惊:“你侵入了九五一医院的网络?”

“算不上侵入吧,只是进去看了看,而且,我只找英先生的病历,方向性十分明确,没有看其他任何东西,不算侵犯他人隐私吧?”阿武的声音很天真,但显然思维已大有长进了。

黎远望没有发觉阿武的成长,只是觉得它说得有理,于是点了点头:“也是。”

“那,黎先生,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有事。阿媚,你把刚才那篇文章《爱别离》给阿武传过去。”

“是。”阿媚答道。

只一瞬,阿武便说:“嗯,我收到了。”

“好,阿武,你那儿有依露逊的声音文件吗?”

“有,我有她与英先生的几次电话录音。”

“好,你去找到她的声音,然后用她的声音来念这篇文章。”

“没问题。请稍等。”

过了大约两分钟,阿武说:“黎先生,我做好了。”

“好,先念给我听听。”

于是,依露逊那种低沉缓慢十分温和的声音传了出来:“一转眼,便又是春天了,风卷着柳絮细细碎碎地从眼前飘过,轻灵幽黯的小雨纷纷扬扬地一直下到枕边、梦里。悄立黑暗中,看着远远的一点灯火,不由静静地想起你。……”

黎远望已经到了医院。他将车停在停车场,然后坐在车里,凝神听着。过了一会儿,他说:“阿武,再放慢一点,轻一些。”

阿武又调整了一下,重新念出来。

黎远望很高兴:“好,就这样。”

进了医院的特别医疗部,黎远望轻手轻脚地往里走。守在门口的警卫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谁,这才让开,放他进去。

英翔仍然昏迷着,脸色依旧惨白如纸,整个人仿佛只剩下了一层皮蒙着一副骨架,看上去可怕至极,完全没有一丝生机。

都快两个月了,英翔一直都是这个样子,黎远望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又使不上劲。

他去问过父亲的好友桂森院长,桂森却没跟他多解释什么,只是告诉他,英翔伤得非常重,身体的各部分系统已经完全崩溃,需要重新修复,或许此时的沉睡是件好事。另一方面,英翔的心理和大脑也伤得不轻,所以也不排除他根本就不想再醒来的可能。

这可把黎远望给急坏了。

黎盛看见他那毛燥的样子,只是皱紧了眉,倒也没有训斥他,只是告诫他,看望英翔的时候,不要出声,不要开灯,总之不能制造一点有可能会刺激英翔的因素。

现在,黎远望决定试试自己的法子。

他看看四周,见病房内外都没有,于是轻声对着手表唤道:“阿武。”

阿武的声音传了出来:“黎先生。”

“嘘,小声点,把你的声音调到B6级。”

阿武的声音立刻便像耳语了:“现在行了吗?”

“好,就这样。你能用医院里的播音系统,但是只在英翔的病房里讲话吗?”

“让我看看医院的结构图……音控系统图……嗯,黎先生,我可以悄悄切入医患对讲系统,只在英先生的病房里说话。”

“太好了。另外,你要记住,每天晚上,等这里全部没人了,你再对英翔念那篇《爱别离》,就用刚才我们定好的声音。”

“行,我记住了。”

“每晚念三遍。一遍之后,停三十分钟,再念一遍,如果有人,就暂停。”

“是,黎先生。”

黎远望探头往门外瞧了一眼,见走廊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于是关上门,对阿武说:“现在,阿武,你先念一遍试试。我听听效果。”

于是,依露逊悠远的声音缓缓地在安静的病房里响起。

“一转眼,便又是春天了,风卷着柳絮细细碎碎地从眼前飘过,轻灵幽黯的小雨纷纷扬扬地一直下到枕边、梦里。悄立黑暗中,看着远远的一点灯火,不由静静地想起你。

这样的沉寂,仿若我已到了另一个世界。眼前一脉长长的空巷,把我的惦念流到人世。你在人声喧哗的世间,是否幸福?是否快乐?可否听见我心中诉说了一生的故事?

寒夜里,远远的有一盏孤灯。回忆往事,是否也如在这孤寂的黑夜,瑟缩在冷雨中,看着遥不可及的灯火,想象那灯下温暖的情景?

我们的一生,是否都会在孤独和寒冷中度过?

可是我忘不了你的笑容和叹息,如阳光、清风、小雨。麻木中等待了千年的手握住你,喜悦中疼痛的感觉骤然苏醒。

爱上你,生命中便充满无奈,历尽沧桑。我的心就如子夜盛放的昙花,别无选择的,老去。

在这冷冷寂寂的夜里,我是如此绝望地看向黑暗,看向远远远远灯火辉煌中的你。闭上眼,你的音容笑貌如此真实,仿若就在眼前,伸出手去,却只握住一川烟雨。

为什么我如此爱你?

近日我常想到死。

记得以前,我对你说过,我是活不长的。

我希望死后能变成群山中的一棵树,永远不再飘泊。

如果人真有来世,我愿变做太阳,无论云遮雾挡,无论星空迢遥,永远都能看见你,在蓝天下,快乐地徜徉。

人死后,是否还会像灵魂对肉体的思念一般追忆过往?是否还会像生时,对你的一切都铭心刻骨?

我只能记着你今生对我许下的诺言,以做他世相认的凭证。我们今世无缘相守,愿来生能真正地结为一体。

我愿来世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地方,其时繁花似锦,林木葱茏,我愿在温暖甜蜜的风中,重新与你相遇。

至今我仍爱着你。

能够为了一份心中的情感,将一生抛弃,我觉得是幸福的。

我愿意将自己的生命围绕你,创造一个世界。我要太阳做你生命中的亮光,让月亮照明你的航线,星辰指引你的方向。我要你脚下踏着土地,头上有天空护荫。你要在天地之间,做一个自由快乐的人。

轻唤着你的名字,人生的一切,亦不过如此。你在我的心目中,却永远是最好的。

若我终于不得不化为一只失群的孤雁,也要以我的一生,寻找你离去的方向,穿过长空的沉寂与秋云的聚散,飞入你千山摺叠的眉峰之间。

我要以我一生的碧血,为你在天际,染一次无限好的、美丽的夕阳,再以无尽的思念,在寒冷的冬天,为你下一场,大雪白茫茫。

承受着夜雨飘来的凉意,我深深地想念你。想着你的心,也许你也非常孤寂。

这样的宁静,犹如另一个世界,与你隔绝。

我不惧死,我愿在来世,以一颗不渝的心,等待你。等待你第一次睁眼,便会看见我,从此我们便是情人、夫妻。

我愿意死后,转世为一棵树,生长于天地之间。

让我以深深的泥土,作为永生的园地,把枝叶向高空伸展,一直到天空的尽头,每一片叶子是天上的一颗星,永恒地护荫你流浪人间的魂灵。

让小鸟来到我的枝上,唱它们临终的悲歌,歌声胜过所有生灵,整个世界都在屏息聆听……

当你逝去,埋葬于我植根的土地。当我沉默,伸向你化为泥土的身体。你的生命从此在我的生命里流动,我们将真正融为一体。

我会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