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听懂了黛玉的话,那鹦鹉扑棱着膀子向着更高的树枝飞去,不敢再叫唤出声。
紫鹃嘟嘟嚷嚷的走到黛玉身边,扶着黛玉走向屋内坐下,道:“这个扁毛畜生倒是对姑娘的话言听计从。一大清早的便在那里叫唤的让人心烦。”
拿起象牙梳梳理着黛玉如水长发,一绺一绺的发丝挽起倭堕髻,簪上一朵银丝珍珠芙蓉短簪,小巧点翠凤嘴垂珠钗斜插发髻之上。
收拾妥当了,服侍黛玉用完早膳,雪雁掀了帘子走进来,托着手中的汝窑美人爮,里面插着一枝含苞待放的白玉兰,幽幽气息传来,让黛玉回身望向那白玉兰。
雪雁将美人爮放在书案之上,又将大官窑大盘之中的娇黄佛手摆了摆,方才回身笑道:“方才经过园中,看到这枝白玉兰异常娇美,便让婆子帮我折了下来,配在姑娘的屋子里倒也合适。”
黛玉莞尔一笑,道:“这些东西放在哪个屋子里不合适的?”紫鹃听了亦是抿嘴摇了摇头,道:“这话倒有些不对,玉兰花配着姑娘方才合适,若是放在其他的屋子里,反倒是比不得在姑娘身边的灵气了。”
“灵气?”黛玉反问一句,“也就是你们会这样说罢了。”
拿起米白绣折枝玉兰禙子与黛玉换上,紫鹃方才摇头道:“这话可不是我们说得,瞧瞧门廊外的鹦鹉也能明白一些,跟着姑娘的东西也都沾染了一些灵气了。”
黛玉回眸浅笑,点头称是,眼中有一抹顽皮之色,道:“所以你们跟在我的身边,如今越发的贫嘴像那窗外的鹦鹉了。”
那鹦鹉‘嘎嘎’两声,亦是跟着学:“越发像个鹦鹉了,越发像个鹦鹉了!”黛玉和紫鹃雪雁几人听了那鹦鹉说话,登时愣了一下,转而却是笑的合不拢嘴,雪雁更是笑的直哎呦,指了指门外鹦鹉,又指着紫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恨得紫鹃立时走到门边掀开帘子,吓得那鹦鹉扑棱棱的又飞到了树上,紫鹃叉腰道:“你这个扁毛畜生,若是再这样,仔细你身上的毛皮,瞧不揭了你的。”黛玉和雪雁在屋内闻听,捂嘴偷笑不已。
黛玉自从南回,一直对待宝玉淡淡的,进退有度,丝毫没有以往的亲近,不但宝玉纳罕不解,亦连贾母亦是有些不能明白,私下琢磨了半晌,却仍是看不出端倪,对两个玉儿的事情愈发的上了心。
自从那日宝玉不经丫鬟通报便走进黛玉闺房,当天的那个小丫鬟便让黛玉遣了出去,日后宝玉进紫晴轩必须留在外室,不能进入黛玉闺房之中。
这样的举动,倒是让王夫人心中十分欢喜,虽然不明白是什么让黛玉如此改变,但是黛玉远着宝玉,倒是让王夫人对黛玉的态度和蔼了许多。
这日宝玉闷闷不乐的闷在屋内,百般无聊,黛玉那里又不怎么理会他,外面忙乱着修建省亲别墅,更是无从顾暇于他。
袭人看着宝玉提不起精神的模样,上前道:“二爷整日价的闷在屋子里,莫若出去找姑娘们玩闹一番才是,若是不然,也瞧瞧宝姑娘,听说这几日宝姑娘身上有些不爽快。”
宝玉听了意兴阑珊的看了袭人一眼,仍旧无言,若不是当日里宝钗的话语,说不得黛玉也不会这般的对待自己,每每思及此,心中终究是有些不痛快。
正冥想入神,便听得袭人又进来,宝玉有些不耐,道:“又有何事?”
袭人心中暗自一惊,看着宝玉不同往日的不耐,小心翼翼地道:“茗烟在二门外等候,说是北静王府的小太监前来,北静王爷请了二爷过府一叙。”
那宝玉闻言登时跳起身子,忽而想起一事,道:“该死,该死,竟是将北王爷吩咐我过府的事情忘记了。”
一面说一面便要袭人快些帮他整理衣冠,袭人看着宝玉手忙脚乱的,急忙上前与他换妥衣裳鞋袜,心中却是极为欢喜,道:“二爷得了北王爷的眼,若是来日里,也有一个好的照应,不枉素日里老爷的教诲和太太的担忧。”
听到这般的言语,宝玉的神情登时冷漠下来,却是没有与袭人说什么,转身便掀了帘子出了绛芸轩,独留下袭人一个人怔怔的看着微动的帘子。
到得北静王府,禀报了门房,递了帖子进去,守候在角门那里,不多时,便看到时常随着水溶身边的小太监走了出来,看到宝玉,急忙请了宝玉进府去。
一路到了北静王府外书房,只见水溶正在书房内吩咐事情,那宝玉不敢上前,只得随着那小太监立于门外。
不多时便见水溶已经吩咐完毕,那小太监方才走进门与水溶低语了几句话,水溶方才看到宝玉,笑道:“宝二爷既然来了,请进来便是,怎能让客人守候门边的?”
宝玉跨步进门,看着水溶书案上面堆积的满满的,躬身行礼道:“草民贾宝玉见过北静王爷。”
水溶斜睨了他一眼,道:“你倒是这般的多礼,请了你过府,倒是这个时候方才来到。”淡淡的容色瞧不出喜怒,倒是让宝玉有些忐忑。
淡淡一笑,温文尔雅,浑身的气度更如同谪仙一般,让宝玉垂下头来,自愧不如,天生的王者气度本就不凡,加之生于皇室家族,身上的尊贵气度愈发的不同凡响,竟与自己素日里所了解相差甚远,不由得心下更为羡慕。
看着宝玉有些不安的模样,水溶嘴角掠过一丝冷意,旋即却是满面笑容的上前道:“今儿请你来是想着素日里见你的诗词皆不同于一般人物,清雅优美之中,又夹带着一丝凄楚,倒是难得一见。”
听水溶说起诗词,宝玉登时有些欢喜,想着黛玉的咏絮之才,更是满心的得意,遂躬身道:“此诗词是草民府中所作,难登大雅之堂,让王爷笑话了。”
水溶请了宝玉坐下,径自坐在了上首,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抬眼的凌厉却是看向宝玉,道:“我可是听说这些诗词皆出自你们家中的闺秀之手,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