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陈世荣原是三次会考,连连落第,这些年一直留恋京城之中,自负满心诗才,雄韬伟略,岂容黛玉这样一个柔弱女子便将他打败的?若是连一个小小女子尚且不能胜过,那他真是无颜相见江东父老了。
遂沉吟许久,打量着四面灯火通明,望着天际明月,忽而眼中一亮,遂细细琢磨良久,看向黛玉道:“姑娘可是听好了。”
“天做棋盘星作子日月争光”那人说完这话,只觉洋洋自得之色袭上心头。
黛玉笑盈盈的看那陈世荣面上的自得,却是摇了摇头,看的那陈世荣越发得意难以自已,遂道:“若是姑娘对不上来,那便可自回去就是,日后这灯火之地,姑娘还是莫要来为好。”
黛玉听了这话,本对他诗才有几分欣赏,此时登时化作虚无,这般居高自傲之人,没有及第也算是对天下百姓的一个益处,此人如此品行为官必定不仁,刚愎自用,读取圣贤之书,无非便是一肚子草莽之辈。
“雷为战鼓电为旗风云际会。”轻柔淡雅的话语出口,让那陈世荣听得登时面如土色,不觉羞愧,不如人袭上心头,却因着输给这样一个小小女子,对于他来说无疑于奇耻大辱。
周围之人只觉黛玉诗才敏捷,不觉看向那陈世荣几分鄙夷之色,道:“枉你还说什么诗才过人,却连一个姑娘尚且都比不上。”
那陈世荣眼看如此,越发恼怒羞愧,恼羞成怒之际正待开口,却被一声赞声打断,随着众人回身瞧时,却见一个俊朗的年轻公子带着书童走了过来。
长眉入鬓,丹凤细眸,面如美玉,倒似赛若潘安的人物,他没有看水溶,也没有看其余诸人,只直直的目光看向黛玉,拱手道:“姑娘好诗才,不知姑娘可否赏脸到江南玉暂居一时,也算是我尽了一点地主之谊。”
江南玉,地主之谊?那岂不就是这江南的主子江怜羽的?黛玉看着他,只觉心中十分不喜,那人的目光让他觉得危险,让她觉得十分不快,遂直向着水溶身后躲了躲,却是不去答言。
水溶看着那江怜羽出来,不觉越发冷了眸色,这个人,只怕没有面上看着的那般简单,颀长如松身姿挺拔直立,眉宇间带着不屈服的冷傲之气,虽然笑着,却夹带着冷漠凌厉,让人自然而然不予亲近。
江南玉,江怜羽,年纪轻轻便执手掌控江南商业动向,所有的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之中,一举一动便足以让那些商户心颤不已。水溶眯起了双眸打量着那江怜羽,只觉似曾相识,彷佛他们前世便是宿敌一般。
没由来的,水溶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气,只为了这见了一面之人,不觉冷冷开口道:“如今夜色已经深沉,我们也该打道回府,不该劳烦江南玉江公子的雅兴诗词。”
说着回身牵着黛玉小手,道:“咱们走吧。”黛玉点了点头,遂便要随着水溶的脚步离开。
那陈世荣眼见水溶一直握着黛玉小手,方才又在众人面前失了脸面,不觉道:“身为未出阁女儿,却这般放诞不羁,任由男子当街握手,实乃有失妇德,此等女子,岂不是天下女子之败类?”
水溶听了这话,豁然回身,深幽似海的眸子散发出一股骇然杀意,让那陈世荣不觉退后了两步,水溶跨步上前,冷冷的俯视着那陈世荣道:“世间只因有你们这般迂腐不化之人,方才酿出这人间多少悲剧。枉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我看你下去会试,仍旧是名落孙山之态。”
一直立在一旁看着的那江怜羽,此时听了水溶这话,拍手称快,笑道:“这位公子姑娘果真是难得之人,若是今日不能结识两位,当真是枉了我开的这联诗灯谜会。”
黛玉蒙着面纱的面容让他瞧不真切,却仍是望向黛玉,拱手笑道:“不知姑娘可否解开我的一个疑惑,将那边的对联对上,今夜那两份头等彩头便交与姑娘就是。”
众人听了这话不觉哗然失色,那两个彩头可谓是世间少有,有价难求之物,却被这江南玉许诺要给这位姑娘,不觉越发围着诸人看那江怜羽终究出何等的题目出来。
黛玉蹙眉不虞,终究仍是小女孩心性占了上风,遂压下水溶手臂,轻笑道:“既然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江公子请。”
那江怜羽听了这话,率先走在前面,水溶携着黛玉后面相随,低首笑望着黛玉道:“若是黛儿不想,咱们自离去便是,又何必在这儿白白惹得不快的?”
黛玉轻轻一笑,看着水溶面上泛酸的容色,登时俏脸薄红,瞧瞧回握着水溶手腕,低声道:“难道溶哥哥不信玉儿?”
水溶低眉浅笑,含着无限的宠溺之色,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黛儿只管向前去吧,溶哥哥陪着你一起承担。”
黛玉眉眼含笑,满满流转的皆是对水溶的浓情厚意,遂巧笑倩兮的随着那江怜羽的脚步来到那灯楼正前方。
指着那宫灯上所画的西湖湖心亭,遂沉吟须臾,吟道:“合榭漫芳塘,柳浪莲房,曲曲层层皆入画。西湖盛景,想来这位姑娘必定不会陌生,不知可否对上一对?”
黛玉低眉浅笑,淡淡伤感萦绕心怀,那西湖湖心亭原是他们一家三口最喜欢的去处,遂低声叹道:“烟霞笼别墅,莺歌蛙鼓,晴晴雨雨总宜人。”
“好。”那江怜羽不觉拍手称赞,看向黛玉的目光越发不同以往,将那紫檀镂刻长盒合了起来,将雪玉人参娃娃和碧玉长钗封住,包裹好,交给水溶黛玉身旁跟随的春纤手中,道:“今儿我算是见到了真正的才女,姑娘果真是难得之人。”
直起身形,看着水溶防备的眼眸,两个旗鼓相当的男子,不觉对视一眼,两相冷厉容色丝毫不差,不觉各自厌恶的撇开眼眸,转而皆垂首望着那如玉般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