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若是果真疼惜玉儿,倒不若放了玉儿回江南,回到爹娘的身边,这么些年外祖母对黛玉很好,爹娘若是知晓,九泉之下亦会安息。”
贾母看了看王夫人说中的明黄绣凤谕旨,左右为难,如今不管她如何想,那宫中甄妃元妃旨意已下,已经不容更改,遂老泪纵横地道:“玉儿,非是外祖母不护着你,而是如今贵妃旨意已下,外祖母也是更改不得呀。”犹豫许久,贾母酝酿心中话语终究还是说出口,也成功断了黛玉对她的最后一点念想和牵连。
黛玉心情登时坠落谷底,心中本还有一丝丝希冀贾母能站在她这一边,如今已经全部化作泡影,遂从贾母怀中起身,飘忽声音带着几分难以隐下的凄然,道:“本来玉儿以为外祖母尚有一丝疼爱母亲,疼爱黛玉之心,如今黛玉总算是知晓了,这些年来,也算是黛玉和母亲还了外祖母的吧。”
贾母一时间相对无言,毕竟黛玉所言句句在理,王夫人瞧着贾母和贾政黯沉的容色,亦是半晌不好答言。
那薛宝钗品度半日,上前拉着黛玉的手,亲热的笑道:“瞧瞧林妹妹这刀子嘴,想来也必定是不舍得老太太方才如此罢了,细想咱们家的女孩儿,哪一个不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更何况还有两宫贵妃亲自下了谕旨,妹妹也该明白才是。”
黛玉登时甩开了她的手,道:“薛姑娘身为一个寄居贾府之人,原该懂得一些礼数,主人家的事情,何时需要客人来掺和一脚的?薛姑娘是不是当真以为自己现在是贾府众人,亦或者更高地位的人了?”
凌厉如刀的话语将那薛宝钗说的面上紫涨一片,看着贾政诸人皆在,少不得咬咬牙,硬是压下心中这口气,硬生生的退到了后面。
贾政看黛玉如此模样,竟是想起了当年贾敏决意离开京城的绝强模样,母女两个如出一辙,岁月流转,如今转眼二十多年,又在黛玉身上看到了当年个不顾一切的清丽女子。
风动天冷,贾母屋内好些时候没有声音传出,让立在门帘外的春纤隐隐几分浮躁和不安,绞紧的素手强制压下欲掀起门帘的动作,半晌无声。
黛玉静静立在那里,风过吹拂,裙摆微动,盈盈然纤巧袅娜,如同那风中傲骨腊梅,柔弱无依却不软弱可欺。
静谧了好半晌,那王夫人终究还是压不住的浮躁,道:“原本大姑娘要离开这里无可厚非,只如今甄妃娘娘和咱们娘娘两宫贵妃的旨意已下,难道大姑娘要抗旨不成?”
“你这无知妇人还不住口,有老太太在这儿,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及贾政厉声打断了王夫人的话,静静看着贾母,心中亦是有些暗自焦急。
黛玉眉目清冷如秋日池水,澄澈明亮却也夹杂着不屈服,就算是两宫娘娘下旨又如何,黛玉心性犹如当年贾敏一般,只怕硬是逼迫下来,会酿成难以挽回的悲剧。
历来宫中谕旨皆有皇后下达,只因如今正宫皇后逝去多年,后位仍旧虚悬,唯独四妃平起平坐,如今两宫妃子下旨,当真是难以启口驳回,如此想着,越发的厌烦那王夫人。
那王夫人被贾政驳回了话,宝钗又被黛玉这般抢白一同,遂心中更是愤恨难休,垂低眸子的静立在那里,等着贾母的回答。
贾母眼中带着一丝丝的伤感看着黛玉,遂叹道:“你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这两宫贵妃的旨意虽然比不得那皇后懿旨,可也是咱们不好驳回,损了她们的面子。更何况,那甄家太太历来与你娘亲交好,玉儿嫁过去,可谓两全其美。”
“黛玉不想要这两全其美,既然外祖母如此说,黛玉就请外祖母和舅舅舅母放心,无需为这两宫娘娘谕旨所烦忧,黛玉本是孜然一身,若是有什么事情,由着黛玉来担当就是。”
王夫人看黛玉执意拒绝,却觑着贾政阴沉的脸色,不好言语,只低声咕哝道:“你一个人承担,你有什么本事承担。”
贾母横了那王夫人一眼,暗暗下了决心,看着黛玉道:“玉儿你耍小性子也就罢了,可是你爹娘将你交在我的手中,你的事情外祖母亦能做主,希望你能谅解外祖母的苦衷,回去潇湘馆等着甄家来迎娶吧。”
贾母的话语出口,让王夫人面上登时一喜,忙看向一旁的婆子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些将林姑娘请回去的?好生请了教习嬷嬷来教导,莫要到时候失了咱们的脸面体统。”
黛玉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看着贾母面上的冷凝,遂推开那些丫鬟的扶持,淡淡地道:“放开我。”那几个丫鬟眼看黛玉如此模样,登时唬的松开了手臂。
黛玉冷冷的看着贾母道:“黛玉虽然是爹娘交与外祖母手中抚养,却也不是你们贾家用来联姻的工具,黛玉是林家人,用不着替你们背负什么。”
“大姑娘这话可就差了,你在我们府中住了八九年,老太太对你可是疼惜有加,每每皆是比肩宝玉,再者说,如今何来联姻之话,我们也不过是给大姑娘找了一个好婆家罢了。”王夫人眼见贾母站在她的一边,越发的底气十足。
“两宫娘娘的谕旨给大姑娘,这可是天大的福分,大姑娘也该知足才是。”
黛玉冷冷的看了看那王夫人,将手中紧紧攥着的书信展开,走至贾母跟前三步远道:“外祖母可记得这个?”
贾母抬眼看清了那书信,登时脸上苍白如纸,颤抖着手指指着黛玉手中书信懂啊:“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这个是娘亲临走时候留给黛玉的,难道外祖母不想看到娘亲的字迹吗?”
贾母脸上阴晴不定,看着那书信越发的难以平复心中惊诧,听黛玉如此质问,颤抖着唇瓣,好半晌不能答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