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贾母对黛玉和自己的疼惜,想来借着众人的面儿,贾母也必定会同意的,是以,便瞧着众人面说了出来。
王夫人听了脸色登时大变,她处心积虑的借着黛玉南回方才将他们分开住,又岂能让宝玉的三两句话,又将事情推回原地的?
“宝玉,你说这些话要仔细些才是,你年岁也不小了,你林妹妹年纪也大了,住在一起像什么话?这些话若是让你老子听到,仔细你的皮。”未曾细想,王夫人斥责的话语已经出口。
宝玉听了,想起贾政铁青的面容,登时吓得躲到了贾母怀中。
众人本就知晓王夫人让黛玉搬出去的意思,当初和贾母据理力争,最后又让贾政出面。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好不容易方才说服贾母,折衷让黛玉住在贾母旁边院落,原先贾敏未出阁的闺房。
听了宝玉的言语本就怔怔的众人,听得王夫人急切的话语,更是相顾无言,除了贾母,其余诸人皆是长辈,倒是不好说什么。
黛玉听了,心中大怒,冷笑一声,说得好似她十分不懂得规矩,要与宝玉住在一起。这样的话语传出,让她如何自处?
她倒是不稀罕和宝玉住在同一屋檐下,不过,能让王夫人防成这样,也算是她能让王夫人放在心中,重中之重了。
看着贾母脸色铁青,黛玉缓缓起身,走至王夫人跟前,道:“舅母所言句句在理,为晚辈着想,黛玉先行谢过舅母。”仔细听闻,语气之中嘲讽之意更加明显,一时之间,整个室内静默无声。
王夫人此时方才有所觉,太过急切的推脱之词,让她暴露了自己心中隐藏的本来事实,此时听得黛玉起身言谢,更是心中恼怒。
讪讪一笑,如今只有想办法挽回颜面拉着黛玉小手,叹道:“大姑娘勿怪,我这个做舅母的,原也是为你们着想,想着如今彼此的年岁渐长,若是还要住在一个屋檐下,有个什么事故,岂不是让底下那些嘴碎的婆子风言风语,坏了咱们府里的名声,也坏了大姑娘的名节的?”
絮絮叨叨的一番话,只为了打消贾母想要让宝玉和黛玉住在一起的念头,浑然想不起来,自己的一番话,已经诋毁了黛玉清白。这样的话若是传出去,世人会说黛玉不规矩,竟然让舅母防备至如斯地步。
听着王夫人自圆其说的混沌话语,一副为大局着想的模样,让黛玉越发的怒气上扬,她林黛玉虽然寄人篱下,断然不许人这样诋毁清白。
“黛玉敬舅母为长辈,舅母为黛玉着想,黛玉心中感激。只是,黛玉生来有父母教养,自然不会给爹娘面上抹黑。如今虽是住在外祖府中,虽不敢说十分精细,但仍是规行矩步,亦懂得礼仪廉耻。舅母此言,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外人说黛玉有什么不规矩的?”
一面说,一面泪珠滚滚落下,凄凄楚楚,想着若不是贾敏早逝,林如海迫不得已,她何须寄人篱下,又何须忍着底下婆子的闲言碎语?
贾母搂着黛玉在怀中,瞪视着王夫人,冷声道:“亏得你还是长辈,说出来的话语让人汗颜。宝玉和黛玉,两个玉儿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却是分开两处而居,更有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婆子在,我倒是想听听,外面哪个不知规矩的奴才闲言碎语。”
一面说,一面便要吩咐凤姐儿去查清楚这样话语的来源。
看着贾母雷霆大怒,唬的王夫人众人急忙站起身来,垂首听着,心中却是只担心贾母让黛玉重新回到她的院落之中。
众人皆起身恭立,不敢上前相劝,毕竟,今日确是王夫人所言过激。
心中品度半日,探春眼见众人皆不敢吱声,只有王夫人尴尬的立在原地,不由得跨步上前,柔声道:“老太太,您请息怒。听探春一言。”
贾母闻听抬眼看了看探春,却是没有言语,见贾母不言,探春有些尴尬,却仍是开口道:“
老太太,探春想着,太太也是防范之语,并不曾说有谁说过这样的闲言碎语。”
黛玉听探春出来说话,抬眼清冷双眸凝望着探春,她没有想到,这样的局面探春会出来说情,或许,贾母和王夫人要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台阶下,毕竟如今王夫人的身份有所不同。
回眸看着贾母,果不其然,贾母冷冷一笑,却是缓和了容色,想着如今元春升位,身为元春生母,王夫人再怎么有不是,也不能捅了出去,坏了元妃的声名,遂道:“这话倒也是正理,是我老糊涂了。罢了,日后说话的时候,也该当深思熟虑之后再开口。”
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们管家辛苦,但是,那些有的没得闲言碎语,也该整治整治,咱们府中,如今娘娘十有八九可能归省,若是府中的奴仆尚且管理不善,让娘娘如何在宫中立足?”
王夫人听得贾母不怪罪,登时松下了一点心思,抬眼看着退后的探春点了点头,和凤姐儿起身躬身应话。
探春看到王夫人赞许的眼神,心中一喜,退回位置却是看到迎春的叹息和惜春的不屑,登时将满腔的欢喜化作乌有。
看着宝玉希冀的眼神和王夫人防备的神色,贾母道:“你们只管忙着前面的事情便是,这后面的事情,我老婆子不管事,倒是还能安排安排一些才是。”
王夫人听了心中大急,道:“怎么敢劳烦老太太的,若是这般,岂不是怪儿孙不孝了。”
“你们有什么不孝的?不过是我老婆子无所事事,想要找些乐子,陪着孙女孙子玩耍罢了。”
听贾母如此说,王夫人更是急切,却又不得反驳贾母,只能干着急的看着凤姐儿。凤姐儿却是不为所动,让王夫人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凤姐儿转眼间看到王夫人面上一闪而逝的恨意,更是叹息一声,如今的局面,不管她是说还是不说,都会两头不落好,遂静默不言的立在那里,不敢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