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太医哆嗦着身子,不敢直视水溶暴怒的黝黑眸子,只能扶着那赵太医的手颤巍巍的走至帷帐外,借着那丫鬟的手将黛玉的手放在引枕之上,细细诊断之后,方才舒了一口气,回身道:“还请王爷放心,郡主身子已经无碍。”
水溶心中一喜,皱眉道:“那她?”
“郡主虽然已经逃脱生死关节,却因郡主本是胎中带病,本就身娇体弱,这些年调养虽有些效益,到底仍是比不得寻常健康体魄。”咽了咽口水,更是低低压下了头,道:“这次菊芋毒来势汹汹,只怕日后身子骨要更加费心调养,两三年内只怕难以痊愈。”
水溶听得握紧了双拳,冷冷的眸子看着窗外飞雪遍野,半晌无声。三年内难以痊愈,黛玉身子本就如此难以调养,他花费了三年方才让她略有起色,竟然如今一忽将黛玉身子骨又压回那薄弱体态,这笔账,他们休想这样算过去。
底下跪着的王太医,只觉自己这几日如同炼狱一般,眼看如今水溶阴沉冷漠的容色,越发忍不住拭了拭额角冷汗,方才抬起手,看到水溶冷厉的眸光扫过来,登时忙忙垂首跪在地上,任由冷汗涔涔流下。
“方才老臣看了看屋内摆设,若说那香炉中的芋香,太后御赐的圣日紫烟红菊花原也不算什么,只是有心人将那圣日紫烟红的根茎处割开了一道小口,那圣日紫烟红的汁液便流到了放置在下方的芋香饼之上,形成一种似有若无的飘渺气味。”
看水溶凝眉看向他,那王太医不觉顿了顿,硬着头皮又道:“那些东西寻常女儿闻得一时半会也不会如何。唯独那些药材之物与之融合便综合成这菊芋毒,郡主从小药不离口,各种丸药药材也都接触过,自然躲不开这些菊芋毒的日日芬芳。”
听王太医说完,雪雁此时方才明了,跌坐在地上,泣道:“怪不得那日姑娘闻到那菊花香气,倒是咳的厉害,是我们疏忽了,竟然不知道这样的事情。”
那王太医听了叹道:“这位姑娘也无需这样,这种东西原来也无所觉,若不是我二十年前曾见过这样的事情,也不会知晓,只会当做是寻常的风寒来治,到时候只怕就是老朽的罪过了。”
二十年前的贾敏所中之毒,原也是外域难得菊花,是皇上赏赐给有功之臣的卷曲映日菊,当时林府亦得了两棵,贾敏甚为喜爱,便放置在房门之外,不承想,倒是让有心人得知了。
下毒之人何等歹毒的心思,竟然将这东西结合在一起,寻常之人又如何能查得出来的?也亏得二十年前那游侠神医途径京城,方才解开那贾敏身上的迷毒。
如今黛玉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比之当年贾敏解了毒却已经损坏了身子骨,黛玉如今暂时的昏迷,慢慢调养也能过来的。
“罢了,王太医,辛苦你了,你先回太医院吧,日后云黛郡主的药膳之物就由你和赵太医接手。”闭了闭眼方才睁开双眸,冷冷的看着他们,道:“若是有丝毫的差子出现,本王要了你们的命。”
那王太医和赵太医如今犹如惊恐之鸟,听了这话,惶恐叩首一概应承下来,逃也似的出了这黛园,自去吩咐外面的药童准备熬药,整理调理的丸药方子,一直忙碌着,生怕水溶再唤了他们进去。
水溶疲惫的靠在椅背上,看春纤将那帷帐挽起,黛玉裹着杏红绫子被,越发衬得一张小脸苍白如纸,没有丝毫血色,不觉胸中越发的痛楚难当,挥了挥手,道:“你们下去。”
春纤眼看水溶如此模样,心中亦是胆寒难以回话,只得忙忙的带了雪雁出去,水溶忽而唤住春纤道:“去将那林小舞和林小青的事情全部给本王找出来,将那林小青押在柴房之中。命清音阁全力追查那林小舞,本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滚出去。”
赤红的双眼夹带着难以抑制的杀气,浑身森寒的气度宛如地狱修罗,直将那春纤雪雁吓得面如土色,忙忙的应着退到了门外。
水溶挪步上前,看着床榻上的黛玉,不觉心中一痛,握着她的手在怀中,低声唤道:“黛儿。”若不是他保护黛玉不够周全,黛玉如何能受的这样苦楚的?不觉心中的自责愤怒越发难以收拾,只能紧紧握着黛玉小手,觉得手心一点温暖的温度,方才能将他心中痛楚消磨。
黛玉真正清醒过来已经又过了三日,看黛玉幽幽睁开双眸,雪雁直念了声佛,欣喜的泪珠忍不住滑落下来,上前跪在床榻前,泣道:“姑娘,你终于醒了,姑娘。”
黛玉干哑的嗓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无声的抬手抚着雪雁颤抖的肩膀。春纤端了铜盆进来,看到黛玉醒来,登时阿弥陀佛一声,连手中铜盆掉到地上亦是无所觉,上前连声唤道:“姑娘,姑娘。”
黛玉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的茶杯,春纤连声应着,急忙上前倒了一杯温开水与黛玉服下,连声道:“姑娘慢点。”
温润的水滑入干涩喉间,黛玉此时方才觉得好些,浑身乏力的难以坐立,靠在春纤怀中,道:“你们怎么了?”
雪雁直哭的一把鼻子一把泪的,哽咽道:“姑娘可知道,你已经昏迷了六天了,若是再不行来,奴婢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黛玉讶异的听雪雁说她昏迷了六天,不觉看向一旁的春纤,看春纤亦是点了点头,方才诧然开口道:“我怎么倒是睡了这些时候的?”
那时她只觉得浑身热烫难忍,想是着了凉方才如此,不想如今竟已过了六天了,便要披着那大氅下床,唬的春纤和雪雁急忙阻拦,道:“姑娘,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只吩咐便是,太医吩咐说要你好好躺在床上歇息。”
黛玉看春纤和雪雁面上的惶恐之色,登时蹙紧了黛眉,却也不再下床,只看着春纤雪雁,道:“你们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