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是贾母贴身的丫鬟,这些年在贾家就是比半个主子还要强一些,别人知道的事情她知道,别人不知道的她也知道。别的不说,只是说当初贾琏从苏州回来的时候究竟带了多少东西回来,只怕是除了贾母、王夫人,凤姐。贾琏之外,最清楚的就是鸳鸯了。
鸳鸯见凤姐这么说,倒是也没说什么。也是,林姑娘想来是让老太太伤了心,这才一去不回。当初,琏二爷带回来的那些东西别说是林姑娘一个小姑娘这些年用不完,就是林姑娘穿金戴银,吃珍珠咽玉粒,这一辈子也是吃不完,可是为了这个园子都花的干干净净了。谁知道这个富丽堂皇的大观园本是林家的银子造就的,如只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最可恨的是,到了最后,反而说是林姑娘吃的穿的都要用贾家的。那两年老太太是疼爱林姑娘,话语间也是有让林姑娘嫁入贾家的意思,自己原想着林姑娘要是做了宝二奶奶也就算是提前预支嫁妆了,谁知道到了最后居然宝二奶奶成了宝姑娘,林姑娘和宝二爷的感情,自己心中也是明白,就是看着也觉得心疼。这也就罢了,老太太又不念一点情谊的送走了病重的林姑娘,也难怪林姑娘会如此,如果是自己,也不见得就能做的比林姑娘更好了。
“罢了,不说这个了,我们且进去看看,别老太太醒来了我们都不知道。”凤姐心中只是觉得堵,所以不想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只是对鸳鸯说道。
凤姐和鸳鸯两个说着话就走了进去,贾母却是已经在床下坐着了。看贾母的样子,醒来却也不是一时半刻的时间了,只怕是有一会子了。
“老太太怎么起来了?难得这里凉快,也不多睡一会儿。”凤姐忙就上前问道。
贾母抬眼看看凤姐,说道:“我适才做梦,梦到你林姑妈了,她只是冷着脸看我,不管我说什么只是一句话都不说,想来是我做的错了,对不起林丫头,你林姑妈对我心里有气了。”
“老太太快别想这些了,青天白日做梦的,哪里就能做的真了,想来是老太太思念林姑妈了,所以到了以前林妹妹住的这个地方才会梦见她。”凤姐看着贾母的脸色确实不怎么好,所以忙就去一旁倒了水给贾母,然后笑着说道。
老太太这怕是自己心中有些不安,只是觉得愧对了林姑妈,尤其是愧对了林妹妹,所以在林妹妹这里才会做了这样的梦。
“唉!也不知道你林妹妹如今是不是还在这个世上,要是还在能找了回来是最好的了。不拘是这些日子有什么遭遇,我以后定然是要好好的对待她,绝对不会像是以前那样的错待她了。”贾母的语气中充满了懊悔。
贾母这时候心中果然是后悔了,从这半年时间的经历,让贾母开始觉得自己真的是做错了。只是如今就是有心弥补,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林丫头自己还能不能找回来?那样的孩子,那样的性子,只怕是早就不在了吧,也难怪敏儿会在梦里和自己冷着一张脸了,她统共就只有那个一个女儿,小心翼翼的交到了自己的手上,到头来倒是让自己给弄丢了,不见了。
“要是林妹妹知道老太太有这个心思也是会回来的,老太太也别着急了,只要是坚持下去总是能找到,总有一天,林妹妹会回来到你的身边。”凤姐劝慰道。
可是心中却是叹息,如果老太太早些时候能这么想的话,又何至于成了如今的局面?那个时候就是怕丢脸,连找都不让找了,如今才想起来,又怎么能找的到?不过,老太太如今能意识到自己做错了这一点,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只是这世上哪里有后悔药了,林妹妹就是侥幸的活着,只怕是也万万不肯回来这个家了。
贾母听了凤姐的话,只是点头:“你去和琏儿说,让他还是继续的找你林妹妹,不管是生是死,总是要有个消息不是。我听说,你珍大哥那边还在找你四妹妹,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消息了,有时间你倒是也去看看。”
“是,我知道了。珍大哥那边这几个月一直是在找四妹妹,不过好像是也没什么消息。不过老太太只管放心吧,林妹妹必定不是个福薄的人,说不一定如今在哪里好端端的过日子呢。要我说,这些烦心的事儿我们且放下,如今到了这个园子里,我们可不能辜负了这个园子,倒是出去转转也是好的。”凤姐看着老太太在这里只是口口声声的念叨着林妹妹,只让人伤感,所以忙就劝慰说道。
“罢了,我就在这个院子里看看吧,别的地方我也是不想去。这一次原是为了你二妹妹才来这园子里的,你二妹妹哪里你多去陪着一点,也告诉你三妹妹,让她也去陪着就是了。”贾母摇头说道。
贾母的心思很是明白,就是想着黛玉,想要在这个自己的外孙女儿生活了好几年的地方走走看看,至于其他的不管也就罢了,由着他们去吧。
“是,老太太既然想着在这个院子里走走,我和鸳鸯这就陪着你去外面,这里倒真是个好地方,适才和鸳鸯在外面也是极为凉快的。”凤姐倒是怕贾母闷出病来,因此劝道。人老了,想的事情也就多了,如今在这里睹物思人,要是有些不好了,自己也没法子和众人交代了。
贾母倒是也没有反对,所以起身朝着外面走,一时到了门口,看见了窗户上糊着的纱。贾母看着已经有些陈旧的银红色纱窗,只是停下来又说道:“你妹妹这个窗户上原是糊着绿色的纱,去年刘姥姥来的时候逛园子,我瞧着不好,又旧了,才让你糊了这霞影纱,如今这个纱也旧了。旧了却也是不好看了。”
看着贾母如此怀念以往的日子,凤姐心中只是咯噔一下,只是觉得不好,老太太素日是个要强的,倒是不至于就这样的念着旧情了,怎么今日到了这里口口声声说的都是这些,总不会是——?凤姐一面想着,一面只是有些怕了,就真是奇怪了,自己从今日到了这大观园里面,似乎总是觉得有些不安,怎么就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