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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大将军且慢,我想且先密不发丧。”太子道。马马灯大惊,问道:“为何?”

“只要一昭告天下,必是人心动荡。藩王臣国们若是都以哭临父皇之名统统来了京城,只怕要大乱。大将军可是已为这种情形作了准备?”

“这个……”马马灯额头冷汗横流,只好道:“不曾。”

“那么暂先不发丧,待商措部署好一切后再定发丧时日,如何?”太子问道。

“太子英明,臣无话可说。”马马灯心中恼恨,却只好喏喏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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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小觑了他。”马马灯刚随董氏进了坤宁宫,便迫不及待的嚷了起来。董氏笑道:“他还是个孩子,能厉害到哪里去?今天这些只怕都是先皇教的。你还真被他唬着了。”

马马灯冷静下来,小声道:“那份遗诏——他可曾有什么质疑?”董氏摇摇头:“只是接过去看了两眼,什么都没说。”

“这事还是险。万一让他知道那份遗诏是假的,就是灭九族。”马马灯不放心。

“将军当日谋划的时候,可不是这么瞻前顾后的。现在诏也发了,位子也坐着了,眼前只有一条路,再凶险也得走下去——总比无路可走强。”董氏漫不经心用长指甲拈了一只樱桃放在嘴里,赞道:“这樱桃倒是不错。”

“可是我还是不放心,万一走了一点风声……”马马灯皱着眉头在房里踱来踱去。董氏又拈了一只樱桃放入嘴里,慢条斯理道:“将军怕谁走了风声?”

马马灯看着妹妹近似无邪的清澈眼波,忽然大梦初醒似的,咬牙切齿道:“何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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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进刚回到自己住处,小内侍便来传说太子急召。何进小跑到太子东宫。太子端坐在桌前,桌上端端正正摆着那张遗诏。何进心中有鬼,行过礼后便不敢多言,只是垂手站在一边。太子也不理他,一人沉默着盯着遗诏出神,面色肃穆。

“何总管,你来看这遗诏……”太子忽然开口说话,把何进着实吓了一跳。何进小心翼翼接过遗诏,装模作样看了一会儿,问道:“太子认为有什么不对吗?”

“啊,也没什么不对,只是每次默读,总觉得父皇仍在耳边谆谆教导。睹物伤人……”太子说到这里,眼圈一红,连忙打住话头,说不下去。

何进忙道:“太子纯孝,先皇定含笑九泉。”太子叹口气道:“若真为纯孝,则定不能让已逝长者有任何冤憾。”

这个冤字把何进吓得魂飞魄散,两腿不住发抖,只听到太子继续说道;“先皇生前凌云志向,盼着我为他实现。我一定不能辜负了他的期望。何进,你说是不是?”何进流着冷汗,道:“太子说的极是。奴婢年岁虽高,气力虽弱,仍有一颗赤心,若太子不嫌弃,奴婢愿仍跟随太子,为太子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太子道:“何总管贴身伺候先皇二十余载,其中的辛苦和心思我都是知道的。”并不再往下说,只是沉默的盯着何进。

这十四岁少年的仿佛洞察一切的清明目光让何进忽然有一种渴望,渴望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全部都说出来都喊出来——不管是杀是剐,好歹算是解脱了吧——可他只是惶惶然的低下头去。

“我累了,你也回去歇着吧。明日要忙的事多着呢。”太子和颜悦色道。

何进行了礼,退出东宫。夜色已深,寂无人声,偌大个宫城仿佛都在沉睡。何进游魂般走回自己的住处,看着漆黑一片的房间,忽然无端的害怕,倒退两步,朝宫门走去。

守门的内侍正打着盹,听到脚步声惊醒过来,看到何进,忙道:“总管要出去?”何进阴沉着脸点头。内侍连忙打开门,目送何进出去。

何进在宫外有自己的宅子,而且还有自己的妻妾。虽然他是内侍,但还是有女人愿意嫁给他。这段时间因为守着病重的先皇,他不常回家。可今晚,他忽然特别想回到自己的那几进院子,想在冰冷的黑暗中身边至少有个温暖的肉体。想到这里,他的步子更快。

宅子里没有灯火。也难怪,这么晚了,她们估计都睡了。何进轻手轻脚摸进院子,想了一想,走到西厢房,推门进去。这是他新纳的四夫人的房间。四夫人的父亲是老实的生意人,却因为受人陷害吃了官司。因为他的一句话救了那生意人的性命,他没有能拿来报恩的东西,只能把何内侍者唯一看得上眼的一样东西——他十七岁的女儿送到恩人的府上。

借着一点点光亮,何进依稀可以看到床上裹在被子里的一个蜷曲人形。他脱掉自己的衣服,钻进被子,搂住那具年轻的身体,轻笑道:“今晚怎么了,身上这么凉?”

四夫人大概是睡熟了,没有答话。何进将自己整个身体紧紧贴在女人光滑的身子上,双手顺势放到她丰满的胸上。

“啊……”伴随一声短促的尖叫,何进从床上弹了起来。他伸出自己的双手,那上面全是粘稠的冰凉的液体。就在此时,他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何进还未来得及回过头去,一把利剑已从后背刺了过来,剑刃穿透身体从前胸杀出。何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胸前寒光凛凛的剑尖,迟疑了一会儿,极不情愿的倒回床上去。他的身体压着十七岁少女赤裸的身体,澎涌而出的温热的鲜血流淌在她已经冰冷的胸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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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明媚的春日的清晨。淡金色的夕阳透过薄雾洒在宫城的琉璃瓦上,熠熠发亮。陈学士陈平由一小内侍领引,踏着朝阳来到太子东宫。

太子脸色苍白,一双眸子却是黑得发亮,神采夺目。在陈平记忆里,这个少年沉稳内敛,很少像这般一目了然的激奋,整个人仿佛出鞘的剑,光华四射。他怔了一下,还未来得及行礼,太子便对那领路的小内侍做了一个眼色,小内侍心领神会,退出房去将房门掩上。

“陈师傅,父皇昨晚归天了。”太子面无表情道。陈平大惊失色,跪倒地上。太子道:“父皇留了一份遗诏,命马马灯为顾命大臣。”陈平心里只觉万分不妥,但并没有贸然发言。太子道:“父皇这几日跟我曾谈起顾命大臣的人选,他曾说过绝不能大权只授一人。我知道陈师傅你是父皇心中人选之一,但不知为何,这遗诏条条都违背了父皇的本意。”太子说到这里,问道:“陈师傅,你怎么看?”

“先皇改了遗诏,心中或许有他自己的打算。董将军虽为皇亲国戚,一向忠心耿耿,为我朝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德高望重,是顾命大臣的合适人选。先皇选他,并非没有道理。”陈平斟字酌句答道。

太子眯起眼睛望着陈平,冷笑道:“陈师傅的“老好人”称号,果然是名副其实。”他厉声道:“陈师傅若是不敢说,那我便直说了吧。这遗诏,分明就是假的。”

陈平头如捣蒜,重重磕在地上。太子不理,道:“我知道他仗着有母后,这些年恣意敛财,收买人心,在朝里一手遮天。哼,这天下并不姓董,我怎能让他得逞?我平日看陈师傅读书论史,仁义自知,原来也不过是表面功夫,让我着实失望。”

陈平忙道:“太子息怒,且听臣解释。太子所想,臣字字赞同。可是想归想,说却是一点也不能说。国有新丧,正是动荡之时。太子年幼,必有人不服。马马灯做顾命大臣,一可弹压住异势,二可安抚旧臣。若是太子此时发难,大失人心不说,必造成事变。太子需慎重。”

“那我该如何做?”

“就按臣所说,太子暂时不要做其他想,在马马灯面前尽量忍让,不要让任何人看出你对他有所猜忌。待到时机成熟,再做其他打算不迟。”

“可我怕到那时,马马灯已大权在握,更难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