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朱湛赶到仓平山的第一日便碰上大郡王突围，雷昭武的二万兵士此时已经精疲力尽，沧流水郡人士气如虹，眼看就要全线崩溃，朱湛领百来人龙马，一龙马当先，见者披靡，竟渐渐透入沧流水郡中军，一箭射中大郡王前胸，而自己因为身陷重敌，最后精疲力竭，手下百来人龙马全部阵亡，自己也被大郡王手下生擒。
大郡王捂着被重重包裹的左胸，吃惊的看着面前似曾相识的青年：“他是？”身边有人低声告诉他，这青年便是金城公主双胞哥哥朱湛。
“难怪如此相像。”大郡王恍然大悟，正要开口，朱湛已经开口大骂：“那一箭我应该射的更准些，要了你这蛮人的狗命。”
大郡王将长刀丢在哲哲面前：“我不喜欢听到他的声音，去，割下他的舌头。”哲哲提着刀走到朱湛面前。朱湛放声大笑，那酷似公主的眉眼让哲哲心里剧痛，竟然下不了手。
大郡王焦躁的走到哲哲身边，夺过他手里的刀去：“什么第一勇士，原来是个懦夫，滚开。”朱湛连声冷笑：“不要骂别人，在我眼里，你不过也是个懦夫，躲在武士们身后，只能欺负女人。”
大郡王气急，一刀砍在朱湛的肩上，将他肩胛骨削去大半。朱湛拼命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半晌才胜利地笑道：“你要是有种今天就杀了我，要不然我一定会亲手砍下你的头。”
大郡王不等朱湛说下一句，一刀砍下了朱湛的首级，并将他的首级高高悬在营帐的旗杆上。
第二日云荒看到主帅的首级，个个义愤填膺，发誓要报这血仇。雷昭武带领众兵冲入山谷，个个都是血红着眼不要命的搏杀，即使以凶残出名的沧流水郡人也被这种气势吓住。兵败如山倒，除了大郡王被哲哲等部下护拥奋力逃出，十万沧流水郡人尽被消灭。
重伤的大郡王逃回王庭，正逢金城公主的儿子出世。
大郡王派人将刚刚生产的公主拖到帐前，甩在泥泞的草地里：“我十万士兵死在你们云荒手中，你要我怎么处置你？”
公主从未有过的放声大笑，模样酷似死前的朱湛：“你果然也有今天。”
“你得意什么？”大郡王气的将公主踩在脚下：“告诉你，我亲手砍下你兄长的首级，没有人能来救你。”
公主脸上痛得不住抽搐，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你既然已经杀了我哥哥，那你还在等什么？你也杀了我，快，杀了我。”
“我偏不让你死得痛快，”大郡王冷笑着一脚踢在公主身上：“那样太便宜你。”他下令道：“把这个贱人送上祭台，一天从她身上挖下一块肉来，让她的血流干在祭台上，祭奠死去的沧流水郡武士。”手下应了，将公主从地上提起。
这些事情哲哲并不知道，他那时正在前线领兵回抗云荒。等他得到消息连夜赶回王庭的时候，祭台上的公主已经全身支离破碎，奄奄一息。
“杀了我。”公主颤着流血的嘴唇低声求道。
“公主。”哲哲哭跪在血人般的身体前，心里从未如此的绝望和悔恨——当时若是答应了雷昭武，溶雪般美好的公主啊，怎会成为今日祭台上的牲物。
“杀了我。”公主声音越来越轻，仿佛叹息。
哲哲颤抖着手举起刀来。刀刃刺入公主左胸时并没有阻碍，也没有多少鲜血流出。公主满足的长叹一口气，阖上双眼。
一如那晚的河边，哲哲将自己的嘴唇轻轻印上公主的脸颊，只觉自己的心和公主的身子一样，渐渐冰冷下去，再没有一点活气。
十多年都过去了，每每想到这里，哲哲仍是心潮澎湃，不可自抑。他望着眼前漫天大雪，身边的少年还瞪着和母亲酷似的双眼等着他的回答。
——假如当时在送亲的路上让公主跟着哥哥回了中原……
——假如当时在大汗发怒的时候挺身而出要了公主……
——假如在野天面前说出了所有的真相……
——假如公主被送上祭台时自己没有在前线抗敌……
——假如……假如当初答应了雷昭武……
哲哲苦笑着满脸淌着热泪对云焕道：“杀了你干娘的，是我。”
“师傅你不用骗我，”云焕大叫道：“我知道是谁杀了我干娘，是……”
哲哲一手捏住云焕的手腕，另一手捂住云焕的嘴：“不是他，是我。”
云焕在哲哲手里渐渐安静下来。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落满两人全身。天地间幽深混沌，仿佛看不到边的寒冷绝望。
-44
冬天的雪融化了，奇搭花开遍山野，夏天去了，秋天来了，就在一夜之间，冬天的雪又盖满雪原。日子比脚力最好的千里龙马还要跑得快，三年转眼间过去，云焕已经十五岁了。
“越来越像雪原的王。”鲁哈远远看着领头龙马上高大背影，低声赞道。这是和云焕一起打过的第几次胜仗，他已经记不得了。他只记得，云焕从来没有输给任何敌人。
——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鲁哈微微打了个冷战，这时身边的天祝族人们齐声唱起英雄的赞歌：
““他头上的白盔，是银光闪闪的雪峰，
能把雪峰顶在头上的，只有我们的英雄云焕。
他手上的砍刀，是天神的闪电，
能把闪电抓在手里的，只有我们的英雄云焕。